第6章 老嚴的初戀

老嚴的初戀

這天是元月十一,學生們回校拿報告冊的日子,有興高采烈等着出成績拿紅包吃團圓的,也有躲躲閃閃不願成績出來怕吃“竹筍炒肉絲”的,甭管怎樣,節慶的喜氣看着濃起來。

嚴警察惦記着小兔崽子的成績,下了工,早早就等在他家裏,連紅包都預備好了。真叫萬事具備。

午飯時分,兔崽子和着一股冷氣一道刮進來。才進到外院子就喊上了:

“煙鬼!你啥時候過來的?”

“剛到剛到。”

兔崽子進來,看見地上一小堆焦焦的爛報紙,嗅見煙鍋巴的嗆辣味兒,“哼”一聲:“你緊張什麽?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嘿嘿……我不緊張不緊張……我就是來坐坐。”

“你越想知道我越不告訴你!”

“你、你啥時候學上這麽個臭毛病的?!逗人有你這麽逗的嗎?!”

“想知道也行,拿‘情報’來換。”

“啥情報?”

“你老實告訴我,你有過初戀沒有。”

“……”

啐!現在的小屁孩兒怎麽淨想這些!都是電視教壞了!

“嘁!瞧你那四十大幾還光矬矬一根杆的架勢!有才真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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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你!小瞧人也得有個限度!”

“這麽說,你還真有哇!”

“那當然!!”

“誰?”

“不告訴你!”

“哼!我還當是真的呢!瞧我這副天真的小心肝兒——水晶似的!多不經騙哪!”

“我說有就是有!你淨扯些沒用的幹嗎?!你這樣打煙霧彈,別又是吃鴨蛋了吧!”

“呸!啥叫‘又’?!”

兔崽子把報告冊摔到嚴警察面前——語文75,數學80,英語71,政治73,化學89,物理85,體育100,勞動100,音樂98,圖畫99。

嚴警察眼睛溜過去,嘴巴慢慢就挂上了,嘿嘿傻笑也出來了,暈乎,伸手去掏他那癟癟的布錢包。

“嘿嘿……有賞有賞!!”

“慢着!賞我不要,我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到、底、是、誰!”

“……你可愁死我了你!什麽不好問偏偏問這個!”

“沒有你就承認!我又不笑你你怕什麽!”

“……”

“喂!說話!”兔崽子訛他訛得口幹舌燥,抄起桌上的涼白開咕嘟咕嘟地灌,想潤潤口舌接着訛,嚴警察卻在這節骨眼兒上吐了口,他說:

“……我老師……”

“噗!”兔崽子沒防備,一口水噴出來端的是氣壯山河——咳!咳!娘的!可嗆死他了!

“……我靠!……看來我真小瞧了你……說吧……”

“說啥?”

“你怎麽把你們老師搞上手的。”

“哎!你想哪兒去啦!什麽‘搞上手’!有你這麽說話的嗎?!”

“不這麽說怎麽說?是你自己說和你老師有一腿的!”

“你看看你!缺口德!”

“那到底怎麽回事兒嘛!”

“……”

“說話!”

“……是我、是我偷偷喜歡人家……”

“哎,你那會兒多大?該不會穿是開裆褲、拖長鼻涕的年歲吧?”

“……初三了……”

“嘁!我就知道!你也就沒長開的時候還敢有點兒妄想!到後來,腦子跟臉皮年紀一道長開了,耷拉了,終于實誠了!”

“……”嚴警察沒說話,他入定了,定到二十幾年前少年慘綠的年月上,任小兔崽子一人呱吵:

“喂!那後來怎麽樣?‘拜’啦?還是你壓根兒沒敢跟人家說,自個兒跟自個兒玩‘愛你在心口難開’?”

“……”

“我猜對啦?哼!有點兒常識行不——那、叫、暗、戀!”

“暗戀也是戀!”嚴警察定力畢竟不足,終于觍起臉,開始生掰硬套。

“哦,我明白了,你也就‘初’過這麽一回。這一回損心蝕腦,把精氣神兒全耗完了——怪不得四十大幾了還耍光棍玩兒!”

“我說你個小兔崽子啊!過了年,足歲十六虛歲十七,暑月時也該上高中了,怎麽就這麽不知愁呢!”

“我愁什麽我。”

“愁你腦子裏不裝正經玩意兒!”

“不裝正經玩意兒能考這分數?!”

“行行行!不跟你扯皮了,我扯不過你!喏!紅包拿去。”

嚴警察從癟癟的布錢包裏摳出個疊得端端正正的紅包來,塞到游宇明上衣兜裏,再撸撸他腦袋:“快高長大,出息了孝敬你媽,這麽些年,她一個人帶你不容易。”

“啐!你個八輩子的爛煙鬼!酸什麽酸!”

其實是小兔崽子的眼睛酸了鼻頭酸了,怕眼淚掉下來才張牙舞爪地“啐”他的。

老嚴警察心思粗,沒留意兔崽子眼裏亮晶晶的東西,嘆口氣說:“你就毒吧你!看将來哪家姑娘願意和你過!”

說完他就走了,剩小兔崽子在後邊龇着牙蹦跳:“老子願意一輩子耍光棍!還願意一輩子粘着你!!咋樣!管哪!”

嚴警察聽了光搖頭——唉!這也夠大了,怎麽光長個頭不長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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