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一夜好眠。
聞溪做了個很香甜的夢, 夢見他和霍清越在小時候遇見了,那時的他還是個小蘿蔔頭,霍清越已經是個大哥哥了。
醒來後, 聞溪呆坐在床上, 莫名悵然若失。
他為什麽沒能早點認識霍清越, 錯過他的青春時光,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了。
當這樣的遺憾湧上心頭, 聞溪猛然激靈了下。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 有些驚悚。
——該不會喜歡上學長了吧?
不光想他,還後悔沒能早點相遇。
這不是喜歡是什麽?
可他們的感情基礎還很薄弱啊!婚後沒多久就異地, 真正相處的時間并沒有多長,他究竟喜歡他什麽?
是聲音,是長相, 還是那種電光火石的刺激感?
真正喜歡上一個人,會開始好奇他的一切,從對方的興趣愛好、生活細節、到生活作息。
如果他喜歡學長,會開始情不自禁關心他的喜怒哀樂, 不放過與他有關的信息。
聞溪仔細回想了遍, 他好像更多的時候還是專注于自己, 在他心裏, 霍清越是特殊的存在, 仿佛身上帶着光,讓他敬仰和崇拜,不自覺想要依賴和親近, 但沒有陪伴他的時候, 他的生活也照樣過得很充實,不會受到什麽影響。
所以, 想法一經浮現腦海就被聞溪推翻了。
Advertisement
他還是做點正事去吧。
-
下午,那位李記者帶着化州媒體的團隊來到校內拍攝,和校長溝通一番,在聞溪去六年級一班上課時,來到了他所在的教室。
媒體人自然是最懂抓流量風口的,在見到聞溪的第一眼,李記者就被他的長相所驚豔,還誤以為是哪位明星,當他介紹完自己的身份,他的腦海中當即浮現出一個選題,讓他十分篤定能夠爆火的輿論熱點。
不僅商人無往而不利,他們媒體人更是。
聞溪在校期間參加過很多比賽,有些是演講類的,今天他就把教室當成是比賽現場,只專注自己的教學,盡量忽略兩邊的鏡頭,這樣才能放松。
當然,緊張的不只有他,那些學生也比平時表現得局促,每個人的身子都坐得筆直,兩手交疊放在課桌上,格外認真地聽講。
聞溪和往常一樣,先和他們分享了一位畫家的生平事跡,介紹了他的畫作風格,之後讓學生以此為題,進行自由發揮。
之前有幾個調皮搗蛋的學生,給他們布置任務也不聽,自己亂畫一通交上去,擺明不重視美術這樣的副科。
而今天,這幾個破天荒頭一次舉手回答問題,還畫得又快又認真,早早地就把作業交上了。
原來他們會畫,而且畫得還不錯。
那平時為什麽不好好畫?對他這個老師有意見,還是自我放棄?
聞溪有時挺恨鐵不成鋼的,不明白他們為什麽不努力,每天接受着國家提供的九年義務教育,只知道坐在課堂混日子,不想着怎麽努力學習,改變命運。
漸漸的,他也想明白了,天性如此,家庭環境如此,不是他願意拼搏就能拼起來的。
一節課圓滿結束,拍攝結束後,李記者随機找了幾個學生提問,其中就有羅裕洲。
這個孩子一看就很沉穩,在班裏屬于特別矚目的存在。
“你覺得聞老師教得怎麽樣?對着鏡頭,有沒有什麽想對他說的嗎?”
羅裕洲很腼腆,茫然無措地揪着衣角,磕巴了好幾聲才小聲說:“聞老師是位認真負責的好老師,他幫助我很多,我很感謝他。”
“那以後考上大學,會不會去找聞老師,親自告訴他?”
“我……”羅裕洲不知道怎麽說了。
聞老師只帶他們兩個學期,相處僅僅不到一年時間,等他離開這裏,他們自然也就斷了聯系吧。
見羅裕洲回答不上來,李記者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沒關系。”
他沒給羅裕洲太多時間,又去問下個同學了。
羅裕洲一轉頭,發現聞老師居然就在旁邊,他的心跳頓時更快了。
“等你考上中央美院的那天,一定記得告訴我。”聞溪會心微笑望着他。
中央美院?
那一定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像他這種大山裏的孩子即便能考上,也交不起學費。
羅裕洲抿下唇,“我會努力的,聞老師。”
山水一程,感激相逢。
聞溪短暫帶過他一段路,也會成為他人生道路上的指路明燈,給他加滿動力。
-
聞溪沒想到,李記者拍攝的教學視頻會在網絡上爆火,上傳後短短不到三天時間便在全網發酵,各大媒體平臺紛紛轉發,安江縣千溪鎮希望小學的名字徹底打響,網友自發将他評為“最帥支教老師”。
這年頭,什麽事兒加上一個“最”字都會很有噱頭,化州媒體本就是粉絲量龐大的主流平臺,少不了在幕後推波助瀾一把。
聞溪的一些鏡頭,拍得很像電影裏的畫面,當然這和他本人自帶氛圍感脫不了幹系。
視頻裏的他,幹淨的白襯衫外,随意套了件卡其色風衣,幹淨又陽光,很像大學校園裏的校草。
當然,他本來就是。
只不過走出校園後,身上還能擁有那股少年氣質很難得。
辦公室裏的那些老師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嘴上都裝作很羨慕地感慨:“這也就是拍聞老師,換作我們其他人不可能火得了,誰能有他帥啊?”
說來說去還是暗指聞溪靠臉炒作,不好好教課。
聞溪聽不慣別人這麽陰陽怪氣的說話,笑了聲道:“早知道火這麽簡單,我就去當明星了。”
他們借他的臉吐槽,他就順着他們的這點來說,果然他們全都閉嘴了。
聞溪這兩天的微信消息多得回複不過來,無論是家裏的親戚還是好久不聯系的同學,全都刷到了他的視頻,跑來問候幾句。
他感覺自己火得莫名其妙,看到自己的教學視頻在各大網站發布,随手一刷就是,他尬得不想看手機了。
霍清越在歐洲都能看到,對比聞溪的窘迫,他只覺得驕傲。
別人在意的是聞溪的頭銜,而他佩服他想做就敢去做的勇氣,站在那一方講桌實現了他的夢想,是件讓人羨慕的事情。
在聞溪感覺尴尬的時候,霍清越淡定安慰,告訴他要坦然接受,因為網絡熱點就像一陣風,大家讨論的激情過去後,也就不會有人再關注了。
聞溪明白這個道理,如今的網絡風氣就是這樣,突然一個新聞爆火,引發全民讨論,後來不知在什麽時候就莫名其妙地銷聲匿跡了。
看開後,聞溪再刷到那些視頻的時候心态就比較坦然了。
網友們都很有梗,評論區各種好笑的段子層出不窮。
[我老公什麽時候瞞着我去支教了?]
[別做夢了,我老公可不是那種不會報備行程的人。]
[手指細長,鼻梁高挺,一看就很會做飯。]
[啊?這也能看出來廚藝?]
[去一邊玩泥巴吧。]
[小哥哥喜歡男的還是女的?要是女的,我可以為你變性。]
[一看就0裏0氣的,可以說嗎?(非貶義)]
[請問23歲的大寶寶可以去旁聽嗎?]
[悔恨!早知道我也報名這所希望小學了!為什麽我永遠都在跟帥哥擦肩而過啊?]
每次刷到這些評論,聞溪都會快速劃過,但人又有好奇的本能,他難堪又想看。
還有些是他瀾大的同屆校友和學弟學妹出面印證,說本人長得更帥,驚人天人的那種帥,堪比建模臉,簡直就像從漫畫裏走出來的。
這樣的話,聞溪倒是聽過很多次了,從小到大他被人誇過最多的就是長相,明明他更想讓人看到他的內涵。
本以為這陣風會如霍清越所說的那樣,過段時間就會吹走,可越來越多的媒體為了争得頭條,報道聞溪,拍他的視頻和照片,不遠千裏來到了希望小學這邊。
甚至還有經紀公司和自媒體公司,試圖勸他簽約,培養他當明星、當網紅。
學校每天都會面臨許多糾纏不清的記者和網紅,他們打着愛心名義的幌子追求熱點,非要見聞溪一面,已經嚴重幹擾了學校的秩序以及學生們的正常學習生活……
聞溪感覺很抱歉,他從小就是那種很害怕因為自己麻煩了別人的性格,出了這檔子事兒,難免會有愧疚感。
盡管校長并不介意,有跟他表示沒關系,還說凡事有利有弊,熱度為學校帶來社會各方關注,一些企業為學生捐贈了圖書角、衣服、文具等,反而要感謝他。
這對聞溪來說勉強算是安慰,但輿論不可能永遠只往好的方向發展,很快有熱門話題橫空出爐,說聞溪這種人就是利用支教老師的特殊身份,有預謀地造紅自己,如果教育局任由其發展下去,将會對社會帶來極其惡劣的影響。
看完這位大V的長篇大論,聞溪終于體會到被網暴是什麽感覺了,原來真的可以沒有證據,僅憑推斷将黑的說成白的。
百口莫辯,無能為力。
就算他現在注冊微博,發長文解釋,又有多少人會相信?說不定還因此更加篤定他想紅,才故意注冊公衆平臺的賬號用來圈粉。
聞溪這些天一直憋着股勁兒,其實事情發展到今天,已經超出他能想象到的範疇了,這與他當初所懷抱的赤誠之心也相距甚遠。
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來這一趟,像他這樣心理防線低的人,是承受不住任何污蔑與打擊的。
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關于他是不是借機炒作的猜測,網友們衆說紛纭。
恰好是周末,聞溪把自己悶在宿舍裏沒有出門,許譯文看出他情緒不佳,原本打算出門釣魚也沒有去,怕聞溪心裏憋屈,沒個說話的對象。
當然,在聞溪開口和他聊之前,許譯文也沒有出聲,他并不算多麽健談,在不确定別人需不需要安慰的時候,還是別貿然行動。
聞溪很安靜坐在窗邊,幾次拿起手機,他相信霍清越在歐洲也是可以刷到的,畢竟之前的新聞他都沒有錯過,但今天,他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不高興的時候其實就想和信任的人聊聊天,聞溪現在很需要他,可是消息卻停留在十個小時前,他一直沒有回他。
聞溪知道他忙,不想把這種事情主動告訴他,獨自靜默半晌,還是站起了身。
“學長,你不是說你要去釣魚嗎?”他回頭看向許譯文,“我們一起去吧。”
與其把自己關在宿舍裏,還不如出去玩玩,轉移下注意力。
平時聞溪都是宅在宿舍裏,竟然提出這種要求,看出來是真受刺激了。
許譯文自然不會多說什麽,爽快點下頭,“那你快換身衣服。”
兩人沒多久就出了門,今天的天氣一點兒都不好,雖然這邊的氣候不像北方那麽寒冷,但不出太陽的時候,陰嗖嗖的冷氣還是會往骨子裏鑽。
聞溪走到半路上終于收到霍清越的消息。
他什麽話都沒說,直接就問:[網上的事情需要我幫忙處理嗎?]
聞溪知道他做得到,但抹平了網絡的痕跡有什麽用,在公衆的心裏已經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越删除越顯得他心虛。
[随便鬧吧,清者自清。]
聞溪故作灑脫,只顧着低頭看手機,沒注意看腳下的路,小腿一不小心磕到了尖尖的石頭,疼得他瞬間飙淚。
嗚嗚也太疼了。
今天這麽倒黴,就不該出門的!
眼眶頃刻間紅了一圈,聞溪蹲下去,又賭氣地坐到了那塊石頭上。
許譯文看他褲子都被割破一道,猜想傷口應該很深,但現在也沒法處理。
“你想哭就哭吧。”他實在笨拙,不知怎麽安慰。
聞溪剛要說話,霍清越在這時打來電話。
“喂,學長。”聞溪第一次開了擴音,放在腿上。
他現在拿手機的力氣都沒有,只想放空自己。
“我今天要回國了。”
霍清越低沉磁性的嗓音從手機裏傳出來。
許譯文在旁邊擺弄着魚竿,聽到時轉了下頭,看了聞溪兩眼,又把頭轉了回去。
“你不用擔心我,沒什麽事,網絡本來就是真真假假,是非難辨的,我要真像他們說的那樣,學校還能留我待在這裏嗎?”
聞溪不在意笑着,他本來是想讓霍清越別為他擔心,但說着說着好像把自己給說服了。
霍清越俨然不信。
他見識過聞溪的脆弱和敏感,自然會懂他此刻的無助與彷徨。
“硬撐什麽?跟我還不能說實話了?”霍清越的語氣忽然變得寵溺。
雖然是自己丈夫,聞溪還是不太好意思明顯秀恩愛,連忙把擴音關了,放到耳邊。
許譯文眺望着遠處的山景,靜靜地做着伸展運動,沒發出任何聲音。
直到聞溪挂了電話才說:“你先生挺疼你的,聽得出他很溫柔。”
“欺騙性這麽大嗎?”聞溪的心情明顯好轉不少,笑笑道:“他生活中不這樣,以後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他想,許老師也是岚城人,以後回去了,他們“同甘共苦”那麽久,肯定是要見面約飯的,總不可能不聯系了吧?
許譯文看着聞溪明顯由陰轉晴的心情,沒接聞溪的那句話,而是問:“你們在生活中誰會更主動點?”
“按理說誰先追的誰會更主動,不過許老師你這樣一問,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挺被動的,什麽都要等他來問。”
“這說明你們兩個人之間還是存在隔閡。”許譯文淡淡說着,突然篤定道:“在你心裏,估計是覺得你先生很難看透吧。”
聞溪表示佩服。
許老師總能精準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