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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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交接的剎那,蘭榭眼波平靜,只驚訝了一下,而後用漠不關心的眼神看着滄淵,道:“是,有問題?”
滄淵兩手捏成拳頭狀,氣得發抖,眼神如刀剜過六六,只覺得心裏莫名憋了氣,吐不出來叫他難受。
“自然是沒問題,尊上想做什麽都沒問題。”滄淵望着又穿回黑衣的蘭榭,仿佛看見從小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故人,又氣又惱,擺着個臭臉更加咬牙切齒,“只是尊上久不下山,想必對人間之事失了了解,找先生這種事馬虎不得,我來找吧,這謝城也沒什麽好玩的,尊上回去吧。”
蘭榭向來不會在意滄淵的臭臉,聽他說完這番話,居然覺得有幾分道理,只是……
他看了一眼六六,兔崽子總是很害怕滄淵,一見到他就把頭低了下去,壓根不敢擡頭看,平日裏在自己身邊嚣張撒野的勁兒在滄淵面前完全不敢使。
“不用了,本來也是叫六六自己找的,本尊就是跟着看看而已。”說白了,就是當一次六六跟班,負責付錢的。
蘭榭也确實不太懂那些,不知道該去哪裏尋,他對于人間的印象還停留在五百年前滄淵最後一次帶他下山的時候,現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樣了,習俗也有所改變,他全然不懂。
眼看滄淵怒意更甚,夜堯唯恐兩個人在這裏打起來,壯着膽子站到中間去勸說:“尊上,二公子,飯菜備好了,卧房也打掃幹淨了……”
兩人都不理他,仍舊固執地看着對方。
這時有個魔族弟子跑來,告知夜堯外面來了一個和尚,說想求見尊上。夜堯看了看蘭榭,見他沒有什麽反應,便擺擺手叫人下去,小心翼翼問道:“額……尊上,您準備……?”
他比着吃飯和睡覺的動作。
“不用了,本尊出去一下。”蘭榭自顧轉身,頭也不回,“六六跟着夜首領去吃飯,別跟來。”
六六小聲喚了一聲“大人”,目送他背影離去,然後回頭,發現滄淵不知為何突然赤手捶牆,滿眼厭惡看着自己。
六六害怕,還強壯鎮定理理耳鬓的發,腳步漸漸挪到夜堯身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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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清涼,蘭榭出門便看見門口迎着淡淡月光站立的僧人,月色撩人,他的僧袍鍍了清輝,那樣安靜的站着,就像是來接人回家。
蘭榭內心受到觸動,無意識向前幾步,直至在任積雪面前站立。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回去?”他聽見自己問。
然後任積雪說:“回去了,又跟了來。”
蘭榭輕笑,笑裏帶着不正經:“又跟蹤?”
語氣裏透着從未有過的輕松縱意。
任積雪大方承認自己跟蹤,這并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盡空讓他回去向佛祖忏悔,他去見佛之前想再看看蘭榭。
手裏佛珠被緊緊攥着,任積雪用了很大力,骨節因太過用力而泛白,他目不轉睛看着蘭榭,有些不确定地開口:“貧僧想再看看尊上的紅蓮業火。”
蘭榭伸手,放出紅色火焰給他看,任積雪看着團簇的如紅蓮綻放的火焰,問他:“自己練的嗎?”
“不知道,沒練過,只是某天訓練差點要死時突然使出來了,我問老魔尊,他只是笑着,不告訴我為什麽。”蘭榭撚籠指尖,把玩着火焰,“這玩意兒挺好用,救過我很多次命,就是一開始不好把控,殺人時用力過度,經常濺得我一身血。”
任積雪面容浮現微微惱意:“你用它殺人?”
“迫不得已不會用,一般是靠我自己的劍,絮影,你見過,是用我的血澆灌喂養的,與我骨血混在一起,比任何利器都聽話好用。”
任積雪暗自松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蘭榭誤打誤撞擁有了紅蓮,但聽起來不算壞事。
只是這樣的話,是不是也意味着蘭榭真的無敵……人族完全沒有勝算,連“兩敗俱傷”都是奢望?
任積雪思緒飄遠了,他想着,他應該早點出來的,他就是膽小鬼,把自己藏起來不見人,以為敲上幾百年木魚就能獲得原諒。他有錯,他拿一個孩子的自由去換兩族安寧。
風吹亂了額前的頭發,蘭榭用手理了理,随口問道:“就沒其他事了嗎?”
任積雪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看見蘭榭又把眼睛藏起來時眼底暗了暗,想伸手替他撥開頭發,又忍住了。
“你肯來找我,是為我有兩種業火之事,我卻在想,你願不願意陪我吹吹晚風。”蘭榭嘴角擠出一抹苦笑,滿眼失望,“所以我來赴約。”
任積雪沉默。半晌,開口道:“吹晚風,可以的。”堅定的眼神微微低垂,望着似乎有些疑惑的蘭榭,任積雪重複道:“想吹晚風,吹多久都可以。”
于是真的陪蘭榭吹了一夜晚風。
兩人誰也沒說話,靜坐夜府的屋頂想着各自的心事。想着想着,蘭榭有些疲倦,試探性地把頭輕輕靠在任積雪肩臂,沒有被推開。
于是心喜,閉着眼靠了一夜。
天邊泛起白光時,蘭榭忽然問:“還會回魔窟嗎?”
心裏有個聲音在說:“如果他說回,那就告訴他我好像喜歡上他了。如果不回,那便就此別過,一輩子不說喜歡他。”
他聽見任積雪說:“回。”
第一縷晨曦破曉時,任積雪離開了,聽從盡空的話回去忏悔。蘭榭不知道他去哪兒,只是有點想念,只有一點點。
同時,蘭榭也想趕緊回到魔窟去,出來太久了,他很不習慣。
日上三竿時,六六終于起床了,滿府跑來跑去,逢人就問尊上在哪兒,中途還倒黴的遇上了滄淵,兩人在長廊相遇,滄淵一聲冷哼,吓得六六險些跪在地上。
蘭榭靠着屋脊,盯着兩個人的身影出神地看了好半天,看見底下滄淵的身影越來越近。
小小的四方天,滄淵一擡頭就見蘭榭坐在屋頂上,碰巧看見蘭榭也在看他,視線相接,于是又是一聲冷哼,假裝什麽也沒看見,帶着人出了府邸。
滄淵自下山以來都住在夜府,吃好喝好再去打探庇魔珠下落,正好得了消息,說金向晚前些日子廣貼告示尋找一顆珠子,後來告示就被撕了,也不知道找沒找到。
滄淵猜測金向晚尋找的應當就是庇魔珠,所以一大早便帶人出門去要。
……
金向晚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手握長劍擋在身前,對滄淵帶來的金銀珠寶與其他禮品一概忽視,凝着臉道:“二公子不請自來,難道又是要搶人?”他還對上次滄淵綁金小公子去魔窟之事耿耿于懷。
滄淵笑了笑,“哪裏的事,這其中恐怕有誤會。本公子這次來,是想尋一樣東西,聽聞金城主前些日子尋得了一顆珠子,若金城主不想有人發生傷亡,就趕緊給了吧。”
金向晚面不改色:“不過是顆普通珠子,尋來給小兒玩耍的,但也不是二公子想要就能給的。”
滄淵眼底積了霜,手指動了動,想幹脆殺光這些礙事的人族,再進去翻找便是。他煩躁的扭動脖子,發出咔咔聲響,擡手的剎那,聽見金向晚說:“二公子這是鐵了心要與我人族起紛争?今日你敢殺我一人,來日人族便敢攻上你烏鴉山,大不了玉石俱焚!”
“你以為老子會怕嗎?”滄淵巴不得與人族趕緊打起來,好一統人界,叫世間的人族都以他為尊。
金向晚有些慌了,咬着牙誓不退讓,心裏卻在想怎麽這麽巧,恰好雁咕寺來信請盡空回去,虛無也跟着回去,他們碰巧在滄淵來之前離開,留他一個人對付這魔頭。
滄淵看着也是個不好惹的,跟魔尊有的一比,把他逼急了只會引起傷亡。金向晚深吸一口氣,道:“二公子來訪之事尊上可知?若二公子真心想要,就讓他來取,旁人一概不給!”
聞言滄淵霎時動怒,扛着劍幾步上前逼近金向晚,“給你臉了是不是,他來我來有什麽不一樣,本公子就是受他旨意來的,好心拿東西跟你換,若你還不給,只好見見血了。”
金向晚還想抵抗一下,就聽見自家兒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爹,我不想玩這個,一點也不好玩。”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彙聚在金小公子手上,那裏放着一顆黑色珠子。
“喂,我把珠子給你,你帶我去找夜堯玩,咱們交換。”金小公子在夜府待的時間長,一眼看出來的這些人都是魔族,見慣了夜府上上下下都是魔族人的他什麽都不怕,只當這些也是夜堯的人,當即下了階梯走到滄淵面前,不顧自家父親阻攔,當着所有人的面把珠子給了滄淵。
……這就給了?滄淵有些迷糊,“那……我帶你去?”
“不可!”金向晚着急喊着,一把将自己兒子拉回來藏于身後,對滄淵斥道:“既然給了你你就趕緊走!金某是講信用的,既然我兒願意給你,那就是你的了,若二公子還不收手,敢傷我人族一人,金某拼了命也會找你尋仇!”
滄淵不屑的翻了個白眼,收好珠子,揮揮手往外走去。
無聊,實在是無聊。還以為多難要呢,這不很容易就得到了嘛。
也不知道萬湮劍碎片找齊了沒,柳肅也不來個消息。
也不知道柳肅這方法行不行的通,直到現在,滄淵還是心有疑慮,當初柳肅跟他說起這個計劃時他是拒絕的,一個人單獨行動了那麽些年,忽然有個人說要加入他一起,很難讓人不懷疑是否別有居心。
不過柳肅也承認了,他确實是有私心,一開始說是為了讓滄淵在尊上面前替他說說好話,滄淵翻了個白眼後,柳肅似乎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便改了個條件,說等滄淵稱霸人族後不要忘了他的功勞就行。這話聽着可信,滄淵便答應與他合作,趁着那狗東西幾次三番回魔窟看蘭榭時,再順便談談下一步計劃。
誰知任積雪的到來讓柳肅破防了,嫉妒心作祟,不僅傷了自己,還死了一個手下。那次事件之後他也想明白了,就算這次殺了那和尚,以後蘭榭身邊還會出現其他人,不如就放着這個和尚在他身邊,反正任積雪是出家人,不可能真的答應跟蘭榭在一起。
不過他也擔心出現意外,于是想了個愚蠢的辦法,假裝毀容,把臉用紗布遮擋起來,扮作滄淵侍從混進魔窟去。榮城事物都安排了人打點,蘭榭不會去榮城的,自然不會發現他不在。從此,他便可一直待在魔窟,每日都能與蘭榭見上一見。
迄今為止,通過滄淵前期的努力,用人質換了大量寶貝,除了魏雲錫死了,魏家的東西換不到以外,其他都在計劃之內。不過柳肅說了,魏家的東西可要可不要,丢了便丢了,無所謂,他自有其他東西可替換,滄淵也就沒再放心上。
拿了珠子本應去找柳肅彙合的,但滄淵想了想,蘭榭都還在夜府沒走呢,他憑什麽要離開。蘭榭讓他不痛快了,他也要回去叫蘭榭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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