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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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榭坐在魔王殿的臺階下,頭很沉,有點痛,本想用手撐着下巴,結果看見被包紮的跟豬頭一樣腫的手。
于是更加心煩。
他拿出絮影仔細端詳着,上面有幾道佛門聖印,任積雪說包紮好手就把劍還給他,結果還是還了,封印不給解開。臭和尚說絮影可能有了自己意識,不知是好還是壞,還是先封着比較好。
“不應該啊。”蘭榭已經研究了一下午,“這什麽破印,怎麽解不開。”
六六來找他,說山下來了一個老和尚和幾個小和尚,有事求見,問蘭榭見不見。蘭榭本想脫口而出讓找魔二去,想了想,他認識的老和尚就盡空一個,任積雪歸盡空管,興許盡空懂得怎麽解開封印,于是說:“見啊,怎麽不見。只準老和尚一個人進來。”
現在的絮影拿着好沉,手也不方便,他有些急于讓絮影回到之前的狀态,剛見到盡空便道:“不管你來幹什麽,先別開口,先給本尊解開這封印,不然什麽也別談。”
得到的回答是:“神佛聖印,無法解。”
蘭榭登時就變了臉色,神色複雜的看着絮影,不知在想什麽。
盡空道:“老衲此行是為虛無之事,不知他何時才能恢複自由身?”
蘭榭握緊了絮影,冷道:“那你該去問他。”
盡空就只能去問任積雪,還未進門,就看見他正俯身收拾着什麽。走近了看,看見一疊寫過的廢紙,上面歪歪扭扭寫着“任積雪”三個字。不止“任積雪”,隐約還能看見“蘭榭”兩個字,看着像虛無字跡,又不是很像。
盡空說:“不用收拾了,你該回去了。”
任積雪這才發現住持親自來了。他并不立即回答,只是看向了蘭榭,蘭榭斜倚在門口默不作聲,陰郁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盯着他收拾一屋殘局,見他望過來,又很自然移開視線,只是依舊不語。
人在瀕死的時候是可以原諒很多事情的,人們稱之為釋懷。蘭榭釋懷過了,就會什麽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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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心胸寬闊,只是沒有必要,任積雪又不是第一個氣到他的人,也不是唯一一個,蘭榭早放下了,誰讓自己好像是真的喜歡這個臭和尚呢?
盡空以為任積雪擔心蘭榭不準他回去,正欲解釋,忽聽任積雪說:“是該回了。”
他繼續收拾着,道:“蘭榭同去。”
“誰準你直呼本尊名諱?”蘭榭冷笑着,一腳踢在門框邊,不屑道,“全是和尚待的地方,本尊去做什麽?去屠了你們滿寺嗎?”他說得很認真,似乎真的這樣思考過。
盡空很是不解,蹙起了眉,不明白他要帶魔尊回去是什麽意思,他這次來是擔憂虛無安危,畢竟蘭榭才去砸了舊佛堂,回來後不拿虛無解氣才是不正常。
現在盡空覺得是虛無不正常。
任積雪手裏收拾的動作不停,一邊撿地上的碎茶具,一邊道:“住持先回吧,虛無會回去的,也許今晚,也許明日。”
蘭榭立即道:“想回去可以,得給本尊解了你那個破印才能走。”
任積雪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只是對盡空說:“現在也許還得再住幾日才能回去了。”
盡空瞧着眼下形式有些不大對勁,又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不過虛無既然說了會回去,蘭榭也并沒有其他額外的要求,應當是沒什麽意外發生的,于是點點頭,又囑咐了幾句別的,打算先回雁咕寺。
剛到外邊,聽見虛無說:“今晚,明日,或者再過幾天,你自己選。”
盡空已經出去了,這話明顯不是對他說的,果然,他聽見蘭榭回複:“你愛何時回去幹本尊何事?回去之前解開封印,否則別想踏出烏鴉山半步。”
“蘭員外說,叫你每年回去看貧僧一次。你已經欠了很多年了。”任積雪語氣淡淡,聽的人卻已經無法再淡定。
提起父母,蘭榭眼眶微酸了,一時間心裏堵得慌,再說不出話來。
盡空頓了腳,轉身只能看見蘭榭仍舊倚在門邊的背影,看不清兩人表情。他不敢走,隐隐覺得虛無會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
蘭榭好不容易止住難受,故作輕松道:“那又怎樣,本尊還就不去看了。”
任積雪緊接着道:“你不想親眼看着貧僧還俗嗎?”
蘭榭沉默了。
他看着依舊在收拾殘局,但是動作不疾不徐、從容不迫的和尚,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喜歡了他幾分。
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那種喜歡。
聽說一開始是碧落來收拾屋子的,後來任積雪來了,跟碧落說他來就好,誰都不用幫忙。碧落去跟蘭榭說的時候蘭榭正因為絮影被封的事情生着悶氣,聞言吩咐道:“讓他收,收好了再砸一遍。”
現在任積雪快收好了,蘭榭卻不忍心再砸一遍。
他頹敗地把頭靠上門框,喉間微動,眼眸低垂着,緩緩道:“本尊,不知道。”
門外盡空撥弄佛珠的手一用力,珠子散落了一地。
他想起虛無成佛那日是個雪禍天,他與彌生欣慰地感嘆:“虛無終是與佛有緣,雪禍于別人是禍,于虛無是福。”他們希望虛無更加向善。
有弟子說要修繕供堂,大家都很高興,但是虛無拒絕了,直言他與佛無緣,普普通通、一心向善就好。
佛陀可窺探機緣,虛無只知曉自己與佛無緣,但不知具體因何緣故。即使後來不慎真與佛無緣,盡空與彌生雖惋惜,但仍相信他可再次成佛,成就世間大善。
直到今日……
一瞬間,盡空什麽都明白了。他搖着頭,不做勸阻,只是低聲嘆息:“阿彌陀佛,造化弄人。”
屋子被毀的不是很嚴重,只是蘭榭當時太不冷靜了,看着吓人而已,其實很好收拾。任積雪都收好了,回頭一看,蘭榭早就因為太累了而坐在地上,背靠着門板,把絮影抱在懷裏發呆。
任積雪去叫他:“起來,地上涼。”
蘭榭擡頭看了他一眼,并不起來,只是把劍遞給他,道:“解開。”
任積雪說:“陪我回去,我給你解。”
“不去。”蘭榭懶懶道,“本尊去了只想殺人,到時候又得跟你打起來。”他忽然頓了頓,“神佛在世,本尊可打不過。”
任積雪心下一沉。蘭榭上次也說他打不過人族,叫他幫他。
“起來,別坐地上。”任積雪扶着蘭榭胳膊把他拽起來,“沒有神佛,只是普通的出家人,打不過尊上。”
“別碰我。”蘭榭站起來後拿絮影指着任積雪,皺着眉道,“別以為上了封印他就不厲害了,打你還是綽綽有餘。”
現在絮影真的好沉,尤其蘭榭手還傷着,手心被劍柄碰到,又開始往外滲血了。任積雪眼尖看見,捏着絮影的尖端将劍拿過去,問:“你想今晚解開絮影封印,還是明日,還是再過幾日?”
蘭榭看着絮影,猶豫了,皺着眉一聲不吭。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眉頭皺得越發深,問道:“還俗後你會不會對本尊心動?”
“……”
“你現在,有沒有喜歡本尊,一點點?”
“……”
任積雪不吭聲,蘭榭很是心煩,又問:“你愛不愛我?”
任積雪張張嘴,又閉上了,道:“不愛。”
蘭榭追問:“那你愛什麽?”
任積雪說:“院裏的菩提,和禪意。”
“那你一直愛下去吧。”蘭榭想起菩提和禪意就生氣,他冷笑着,一字一句道,“等明日送走六六就跟你回去,絮影現在太沉了,本尊是為了他才跟你回去的。”
蘭榭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搶回絮影,放在臂彎搭着,要去老藥翁那兒帶六六回去。任積雪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裏再次浮現迷茫。
……
滄淵在魔王殿等着蘭榭回來,見到人一句話不說,從懷裏掏出個小藥瓶扔給蘭榭就走,走得匆忙,看起來有要緊的事情。蘭榭看了看,是滄淵從小到大一貫給他用的藥,頓時心生嫌棄,但還是老老實實用上了。
六六一眼看出蘭榭有心事,默默點足了熏香,守在蘭榭床邊趕不走。蘭榭仰面躺着,在黑暗中問六六:“你說,他這麽晚出去幹嘛?”
“啊?”六六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滄淵,“哦,二公子經常會外出,看起來很忙。可是魔族并沒有什麽要緊事需要商議啊,就算有,首領們都是直接找大人的啊?”
六六也覺得有點奇怪,方才二公子的臉色不是很好,以前給了藥還會監督大人換上再走,今日話都來不及說就走了,不知道什麽事情那麽着急。
“也許是二公子也學着做生意了,跟夜堯首領一樣,所以忙。”六六很肯定的說。
蘭榭又問:“那他呢?你覺得他真的會還俗嗎?”
“啊?”六六腦子飛速轉着,這次說的是任積雪,“會吧,我看他還挺人模狗樣的,不像會撒謊的人。”
蘭榭聞着熏香,有些困了,眼睛半睜着,不忘教育六六道:“蠢六六,人模狗樣是罵人的。”
六六又是一聲“啊?”,小聲向蘭榭虛心請教道:“不說人模狗樣,那應該怎麽說?”
“梁上君子。”蘭榭上下眼皮在打架,很慷慨解釋着,“說他為人正直,已經超過了地上的君子。一般的君子都在地上,他不一樣,在梁上,高了地上的君子一等,我們都得高看他。”
六六點頭,重複道:“臭和尚是梁上君子,我們都得高看他。”
蘭榭滿意的閉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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