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顧安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她很不耐煩伸手去床頭櫃摸手機,啞着嗓子說:“怎麽了?”
電話那頭傳來楊小燕興奮的聲音,“安,你紅了!快去看微博!”
“什麽啊……”
顧安被她的大嗓門吓得僅有的睡意都灰飛煙滅,支起身子躺在床靠枕上,退出通話頁面。她這才發現自己手機已經被微博消息瘋狂刷屏。
楊小燕:“你昨晚生生被擠上熱搜第一,講真,蔣老師不愧是頂級影後,這種流量變現的能力實在太可怕了。”
“熱搜第一?”
這段時間顧安已經漸漸學會使用各類社交軟件,她也經常會上熱搜看一些新聞報道。但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出現在這上面。
楊小燕:“你瞅瞅,現在粉絲應該已經漲到十多萬了吧……”
“怎麽可能。”顧安不以為然道:“一夜之間漲十多萬粉?除了買粉,ins可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
楊小燕:“喂喂,ins跟微博不一樣啊,你太小看咱們國家群衆的吃瓜激情了……”
這時,微博的個人頁面跳了出來。
顧安愣住了,上面顯示的粉絲數确鑿是12W。
她深吸一口氣,“你昨晚都幹了些什麽?”
“我也沒幹啥呀,就是幫你把那張油畫照片上傳到微博,然後艾特了蔣老師。公司那邊本來打算買熱搜炒作的,沒想到她大半夜給你點贊,還關注了你……于是你就這樣在熱搜第一呆到現在。”
顧安連忙點開關注界面,蔣沫黎最新的一條微博動态正是轉發她的消息,配文“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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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燕:“我聽公司那邊說,蔣老師已經同意參加那檔真人秀節目了。如果劇組的宣傳到位,你跟她的cp炒起來,八成能火遍半邊天。”
“她……同意了?”顧安腦海裏不知不覺浮現昨晚蔣沫黎冷淡的态度與含蓄的拒絕。
既然沒有動心過……為什麽要關注她?還同意參演節目……憑白讓她多想。
思及至此,顧安驟然煩躁起來。
“是啊,畢竟是前期宣傳嘛,對《姬小姐》這部電影有好處。”楊小燕随口道。
兩人又聊了幾句,顧安挂了電話。她起床去衛生間,洗完臉,她望着鏡子裏的自己,雙手撐在大理石臺面上。
雜亂的頭發,泛紅的臉頰。
她看起來有些落寞憔悴。
不過這樣更符合今天要拍的那場戲設定,顧安自暴自棄地想。
……
這一天顧安走進劇組時,明顯感到了不對勁。之前大家都沒把她當作明星看待,甚至不少人以為她是個走運且後臺強硬的新人。
但直到現在,她被爆上熱搜後,劇組人員才知道原來她是知名模特。而且她在國外的名氣并不比二線明星差。于是就有幾個場務跑過來跟她要合照,化妝師也找她要簽名。
齊鳴拍拍她的肩膀,說:“昨晚幹得漂亮。”
顧安有點懵逼。
旁邊的制片人接話道:“齊導是誇你聰明呢,給咱劇組省了一大筆宣傳費。”
齊鳴點點頭說:“電影也快殺青了,後續會投入宣傳趕柏林電影節的檔期。”
顧安想起蔣沫黎之前跟她說的戛納電影節,忍不住開口道:“齊導,您不參報戛納嗎?”
齊鳴轉過頭,訝異地望着她,“戛納影節一般在五月份舉行,這部電影趕不上。”
制片人撲哧笑出聲,“顧安吶,虧你之前一直在法國工作,竟然連戛納影節的舉辦日期都不知道……”
顧安讪讪道:“我不太關注這些。”
豈止是不關注,前幾年她在巴黎忙起工作來可謂是日夜颠倒,基本隔絕社交網絡。
所以蔣沫黎騙了她。那天在船上跟她說的話,即使算不上有意的欺騙,或許也是極其随意的敷衍。
“其實二月末我還打算再啓動一部電影,估計拍完剛好能趕得上戛納電影節。”齊鳴笑道。
顧安問:“蔣老師也會參演嗎?”
“當然。”制片人打趣道:“你見過齊導哪部電影沒有蔣老師嗎?”
齊鳴看着顧安,說:“不僅有她,我還想邀請你一起參演。”
顧安愣了愣,“是什麽電影?”
齊鳴沒回答,只是讓她快點去上妝拍戲,說:“還沒确定呢,等《姬小姐》殺青了我再找你詳談。”
顧安也不好追問下去,回到化妝間。她盯着膝蓋上攤開的劇本怔怔出神,心髒砰砰直跳。雖然這樣很沒出息,但能再次獲得與蔣沫黎合作的機會……她很高興。
她想,往後拍戲得更努力一些,千萬不能教齊鳴失望。
……
後面的拍攝主要集中在一家小型醫院。全劇組圍着顧安轉,沒什麽配角,過戲效率很高,幾天以後便迎來了大結局。
齊鳴第一次當着衆人的面誇獎顧安,說她天生就是做這行的料,共情入戲能力極為罕見。
其實顧安也發現了,她大概在這方面确實有些天賦。曾經攝影師給她拍寫真時她就能迅速代入情緒。而這麽長時間的角色共鳴,已經足夠讓她完全成為姬瑜敏。
她甚至愛上吃以前非常讨厭的番茄。
從海島寫生回來後,姬瑜敏與唐山月的感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唐山月忙着争奪孩子的撫養權,一邊還要扛住美院輿論的壓力,再又聯系律師狀告民宿那男人性.侵。
只是那個男人本身也是律師,加上當時在島上不方便沒有第一時間報警,她們已經錯過了最有利的證據證明。
最後法院宣告他無罪釋放。
這對姬瑜敏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她奔波于醫院和法院,身心俱疲。唐山月同樣如此,她的丈夫正以她不軌的同性戀行為為理由妄圖搶走貝貝的撫養權。
春天來臨,又是一年開學季。而唐山月被美院辭退,她與姬瑜敏第一次爆發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就在這時唐山月認識了一位華裔女畫家,兩人相談甚歡,引為知己,彼此之間漸漸多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情感。
那天姬瑜敏從醫院回來,她滿身臭汗,剛給重病在床的母親擦完身體倒掉屎盆,想急着去洗澡。
但當她走進客廳時,卻看見唐山月與那位女畫家在親吻。
她如遭雷擊,當即轉身離開。一跑出樓道,眼淚便洶湧而出。
姬瑜敏獨自走在街頭,路人稍微靠近她一點,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便避得遠遠的。這時忽然下起了好大一場雨,她躲在一間咖啡館屋檐下避雨,猶豫了片刻,推門進去。
她點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
幸好此時店內客人并不多。她喝了一口咖啡,苦澀的咖啡液蔓延到唇舌深處,令她渾身打了個寒顫。
然後她撥通了唐山月的電話。
拍這場戲時,齊鳴已經提前聯系過蔣沫黎。此時她大概正在瑞士,接到電話時的語氣态度仍如同唐山月本人一般。
“喂——”
顧安聽着電話那端熟悉的溫柔女聲,鼻子發酸,幾乎不給蔣沫黎開口的機會,便急着說出臺詞:“我們分手吧。”
“為什麽?阿敏,你現在在哪裏?下好大的雨,你快點回家,我們好好談一談……”
顧安挂了電話。她将時間點卡得剛剛好,不僅僅是因為很清楚地記得臺本劇情,而是她害怕自己再聽下去會當場哭出聲來。
但她終究還是哭了。
劇本裏寫着,這一場戲她應該以隐忍脆弱的姿态,蜷縮在沙發角落裏默默流淚。
可是顧安在放聲大哭。齊鳴沒喊卡,在場的劇組人員也都傻愣愣地望着這一幕。
她哭得實在太傷心了,鼻涕混雜着眼淚往下流。她覺得這樣自己出現在鏡頭裏一定很醜,于是趴在桌子上,将頭埋在手臂裏繼續哭。
最後齊鳴也沒叫她重拍,他望着她,說:“你真的很有天賦,這種感情爆發我認為處理得更加真實。”
是了,顧安的表演沒有任何技巧可言。
她唯一的出彩之處,只有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