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丢棄的那三年

從那之後,林格朗就又消失了。他漸漸地不太喜歡待在家裏,偶爾回來也只是待一晚上又匆匆地回了學校。我所能知道的關于他的消息也完全變成了聽說。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我快小學畢業了,媽媽開始擔心我上初中的問題。她向林媽打聽林格朗所在的初中的情況,希望林格朗能留意一點,什麽時候要開始招生了就提前說一聲,讓我能搶在畢業大軍前面去報個名。那時候還沒有劃區上學的說法,不管是鎮上的還是市裏的小孩,只要你在招生時期去報了個名,你成績足夠好你就可以進。當然,這其中肯定是免不了一些貓膩的。林格朗傳來消息時,我正在小姑家裏玩兒,爸爸騎着摩托車來叫我,讓我趕緊收拾收拾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好去報名。可那時候的我想在小姑家玩兒,原本說要和我一起去的發小李沫也突然有事去不了,所以我就也沒打算去。那時候的我還太小,一個不滿十二歲的孩子,進城的次數屈指可數,更何況從來沒有一個人坐過鎮上的小巴去城裏。在那個不大的小城裏我摸不清楚東南西北,我甚至不知道該往哪兒走才能去到那個學校,所以,我不願意一個人去。我也知道爸爸媽媽并不會陪我去,因為媽媽要上班,爸爸要照顧家裏的生意,一個窮人家,并不會為了孩子報個名就耽誤一天的功夫,所以我也沒有要求爸爸他們陪我去,因為我需要懂事一點。那時候的我和爸爸都不知道晚兩天報名其實就相當于沒報,那時候的我們“淳樸”到不知道這個社會已經改變到連孩子上個學都要争分奪秒。但是好在我和李沫提前去另一所和林格朗所在的學校齊名的中學報了到。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我并不知道林格朗在去打聽學校招新事宜的時候是怎樣的情況,但是他會記得這件事并且及時打電話給林媽,讓林媽趕緊通知我,我就覺得很感動。可是,我又覺得很愧疚,因為多年之後我從一個人口中聽說了這件事的經過,那個人叫秦軒。秦軒是我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後認識的一個朋友,有一次大家聚餐時忽然就聊到自己的年少時期,當時秦軒是這樣說的:“我沒有什麽好聊的,你們知道的,我這個人一向不太喜歡關注別人。當然,咱們萌萌除外啊。但是我卻對一個初中同學印象很深,那時好像是初二吧,我們班有個男生去問班主任學校招新的時間,班主任說還沒通知,後來他就天天去問班主任,班主任也厭煩了就吼了他兩句。要知道那男生在我們班上成績也是靠前的,而且是住在班主任家裏的,可他卻跟沒事兒人一樣,依舊天天往班主任跟前湊,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後來招新結束放榜之後,他跑的特別快地去看了名單,結果回來時就像是洩了氣的氣球一樣,從那以後他整個人就變了,具體也說不清楚是哪裏變了,反正就是很怪異。以前覺得他是為了家裏的親戚問的,現在想想恐怕不止啊。”其他人聽完都在罵秦軒,說他聊的跑偏了,而我卻只能借故逃離了。甚至來不及去想秦軒這番跑題了的話是否有深意。

我的初中生活正式開始後,林格朗也上初三了,在準備中考。

開學第一天,是辦理入學手續。那是媽媽陪我去的,媽媽把我帶到寝室,将我的床鋪鋪好,最後陪我去市裏買了點生活用品她就準備回家了。我其實很舍不得,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需要一個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完全陌生的環境,完全陌生的老師同學,我雖然一直都很後悔因為沒有及時去林格朗的學校報到而錯過了和他同校的機會,但是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後悔過。我想如果林格朗在,那我至少不會這麽軟弱,因為學校裏至少還有他。我想哭,但是我忍住了。我是一個堅強的小孩,所以不能讓父母擔心。我知道他們也很不放心,但是卻無能為力。因為在這個世界上誰都需要成長。

晚上我和李沫一人端了個飯盆兒坐在食堂外面的花壇邊兒上吃飯,她一直絮絮叨叨個不停,眉飛色舞地給我講着自己有多激動,她說:“暑假終于完了,我們終于開學了!從此以後就再也沒人管着我們了!”我笑了笑沒說話,是啊,在那兩個月沒有作業的暑假裏我們天天期待着快點開學,因為那兩個月實在是有些太漫長。可是正當開學了,我卻不怎麽高興得起來,有些落寞。我想起當時說要交擇校費時的場景,咱家本就不富裕,只能算勉強能生活。家裏還有幾萬塊的債務,存款就更別說了,除了媽媽的工資卡裏可能有一兩千塊錢,我們家沒有任何多的一分錢。所以,聽到擇校費要三千六時爸爸猶豫了,我也很難過。當我接到招生辦老師的電話時,我是開心的,可是她說要三千六的擇校費,我就為難了起來。爸爸在外面擇菜準備做午飯,我跑過去跟爸爸講了這件事,爸爸的臉上出現了為難的表情。可是我真的好想去城裏上學,我不想在這個小鎮上唯一的也是臭名昭著的中學裏過三年。我想跟林格朗站在同一平臺,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跟他站到同一高度。那天,向來懂事的我在看到爸爸的為難與猶豫之後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這一次我想任性一次。爸爸一看到我哭就慌了,他不太擅長安慰人,只是嘆了口氣說:“唉......晚上等你媽回來再說吧。”好在一直有奶奶撐腰,在爸爸提了這件事之後奶奶就出了聲:“去,必須去!如果你們沒錢,我這兒有!”後來,我就順利地去學校報了到,當然也沒有用奶奶的錢,只是四處借了點将我的學費住宿費擇校費等湊齊了。

耳邊傳來壓抑的哭聲将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我看着滿臉淚痕的李沫,知道她想家,卻還是問了句:“你怎麽了?”“我想回家,嗚嗚嗚嗚嗚”我看了眼碗中涼掉的飯菜,将它放在了地上,拍了拍李沫的肩膀:“沒事的,這不還有我嗎?快別哭了,你看,飯都涼了。”不太會安慰人的我并沒有讓李沫止住哭泣,她還是繼續哭着,我也不再說話,靜靜地坐在一邊,等她心情平複了兩人才起身回宿舍。

第二天下午下了課之後我就跑到電話亭給我媽打電話,那時候用的還是201卡,面值十元。電話接通後媽媽問我在學校習不習慣,我們聊了一會兒之後她說:“我聽李沫媽媽說昨晚李沫哭了,給她打電話鬧着要回家,真是沒出息。你沒哭吧?”“沒有。”“果然還是我女兒比較好。唉......你走之後我都不習慣了,以前你在家還會幫我洗洗衣服,現在你走了,我下班回家還得洗衣服......”和媽媽挂斷電話之後,我就回了教室準備上晚自習。

其實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們,我在學校也哭過。

男生總是很容易就有了自己的小團體,再加上他們有的是小學同學,親近起來就更自然了。剛開學他們就嚷嚷着要選出班裏的“四大美女”,而很不幸的是我就是其中之一,由于他們的惡劣行徑,“四大美女”之首忍不住壓力在初一剛開始兩個月的時候轉學了。而我不僅抗了過來,還承受住了他們城裏人對我們鄉下人的嘲笑。他們笑我們土,笑我們沒吃過肯德基,沒去過成都,沒見識......可是我吃過肯德基啊,我也去過成都,但是沒有人會相信一個鄉下丫頭的瘋話。

初三那一年,大家都在準備中考,而我卻在一節晚自習的時候,因為窗簾而成為我們班裏一個男生的洩憤工具。他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常年打籃球導致皮膚黝黑,一拳打在我右臉的顴骨上。全班的人,有驚訝的,有看好戲的,卻只有一個人問我有沒有怎麽樣。當我跑出門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擔心我會不會出事,反而是以看好戲的語氣對那個男生說:“告老師去了,你完了。”我一個人坐在校門口的花壇邊兒上哭的撕心裂肺。初中三年,想家時,或者晚上被凍醒時我都只會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哭,哭過之後就好了,第二天早上起床還是和以前一樣地學習,生活,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那樣,沒有人知道我的脆弱,也不會有那麽多同情憐憫和嘲笑的眼神。這是我第一次放下所有堅強,我對這個班級感到失望,很失望。初中三年,我最讨厭的老師就是我們班主任,嫌貧愛富,重男輕女的一個老女人,而他們卻說我回去找她告狀,真是搞笑。第二天,那個男生以一種很高傲的語氣跟我道歉,讓我原諒他,說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情緒波動比較大,而我正好撞在槍口上,讓我不要怪他。我看着他那張全是麻子的臉,感到一陣惡心。不是故意的?與我何幹?情緒波動比較大?難不成是我造成的?原諒?我憑什麽要原諒你?我會記你一輩子,但我不恨你,我只是想記住像你這樣的人,以防自己以後還會蠢到什麽人都當朋友。

那時候林格朗已經上高二了,這幾年我們沒有過任何聯系,除了過年的時候。我到了沖刺階段,但是卻得了臆想症。總是覺得頭疼,媽媽很擔心,三天兩頭請假帶我去醫院檢查,生怕我會出什麽問題。那一天醫生說:“核磁共振也做了,沒什麽問題,可能是壓力太大造成的,不然先休學一年再做打算。”我一聽慌了,我不能休學,我要和林格朗上同一所高中,休學一年,他都畢業了那我怎麽辦。我默默地跟在媽媽身後,手忽然碰到了右臉,一陣刺痛傳來。多半是前兩天那件事造成的,我趕緊把頭發撥下來擋住臉,生怕被媽媽看到。而此時媽媽出聲了:“萌萌,你想休學嗎?”“我不。”“可是你的頭......”“媽,沒什麽事兒的,醫生說是壓力大,那我适當放松就好了。而且之前老師說道‘臆想症’的案例,說不定也有這個的原因,過段時間再看吧。”媽媽沒辦法,只能讓我自己注意一點,然後就送我回了學校。後來我為了不休學,努力地克服自己的臆想,漸漸地也就恢複了正常。而中考也緊接着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一章的時候真的挺難受的,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本來整篇文章只想虐虐男主的,但是在這沒忍住把我親女兒給虐了~“後媽”在這兒給你道歉了~我親愛的寶貝兒,我保證以後給你吃不完的糖,唔...你的小叔叔嘛~~~再看吧,反正又不是我的小叔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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