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承一歲(zip)
第41章 承一歲(zip)
(1)西林污水溝
陶承顏出生在西林某處污水溝旁的違章建築裏,那時候陶樂賢和顏荷是自由戀愛,顏值般配除了家世。
沒經歷過貧困日子的嬌花,自以為只要心中有愛,與陶樂賢肯定能在西林闖一番事業,就算沒有母親的支持,他們也能住回大房子。
顏荷對自己有信心,但自己的愛人卻沒有信心。
戀人離心,悄然發生了。
顏荷不滿于陶樂賢的荒廢度日,寬勸幾次,陶樂賢竟然變本加厲,污水溝的對岸有一處隐藏的炸魚機,陶樂賢日日流連忘,回來時只有一身酒氣與空空的口袋。
污水溝旁的違章建築本就是危房,賣掉了值錢的物件只剩下空架子。
顏荷走得幹脆,某日陶樂賢游樂回來,推開破敗的門,只看到桌上哭得快斷氣的奶娃娃。
妻子的離開,陶樂賢有過短暫的醒悟,他開始做些正經事,但小孩兒成長所需要的費用他實在負擔不了,跟着他吃了上頓沒下頓,時不時還有人找他要債。
于是,在一個深夜,天還下着暴雨,陶樂賢在陶承顏的襁褓裏塞了一張紙條,放在了農村老家孤寡二伯的窗臺上。
在村上那幾年,日子雖艱難,但陶承顏從來沒餓着也沒凍着,光着腚和幾個小玩伴跑遍了山裏所有的小土坡。
村上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兒童,小陶承顏除了過年那幾天會疑惑為什麽沒有自己的爸爸媽媽,其他時候照樣玩。
有時候他還會跟在別家小孩兒後面,叫着前面的年輕女子為媽媽。
在陶承顏的孩提時期,顏荷是出現過的,給孤寡二伯送過好幾次錢,但不知誰走漏了消息,陶樂賢也知道了,把陶承顏要回去自己養,每天在陶承顏耳邊念的都是:“你那媽什麽時候給我送撫養費?”
懵懵懂懂,陶承顏好像知道了顏荷是自己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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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漂亮、溫柔的女人,比他在村子裏見過的所有媽媽都漂亮,可是從他接回爸爸身邊,媽媽再也沒出現過。
陶承顏能夠讀書,靠的是優待貧困戶政策,且陶樂賢也巴巴地盯着陶承顏念書拿的那點學生補助。
環境會影響人,陶承顏長期跟着陶樂賢,揀了不少理所當然的壞習慣,在污水溝一條街稱王稱霸,當着他的小小霸王。
名義上的“小霸王”并不能填飽肚子,念書是為了錢,打工是為了填飽肚子,工廠不收童工,陶承顏只能找日結飯店端盤子。
在酒店端盤子打小工的那幾年,陶承顏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二個貴人,彼時徐澤雖身在困頓,卻從未忘記自救。
手不釋卷,大抵說的就是徐澤,書呆子的形象與陶承顏從前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那書中像是真有黃金滿堂,讓他在打小工的間隙中仍舊擦幹一手偷偷擡起一看。
陶承顏想必是太過好奇,一日洗完了大盆子裏的碗,雙手背在身後蹭幹了水跡,才指着徐澤的書本問:“哥哥,你的書和我的不一樣嗎?它能填飽肚子嗎?”
徐澤回答陶承顏時的模樣,像是一束光,在陶承顏灰暗不知前路的少年時光指了一條路,他堅定地說:“現在不能,将來一定能;我要考出去,逃離這條發爛發臭的污水溝。顏顏,我們都要考出去,以後就能找到媽媽,還能養活自己。”
找到溫柔漂亮的媽媽,還能養活自己,這就是陶承顏最想最想的兩件事。
顏荷在濰城的消息便是徐澤帶給他的,高三時的陶承顏差點就退學了,是顏荷在濰城的消息強撐着他奔走于社區未成年救助辦公室,排除萬難,咬牙念到了畢業。
那年臨秋的夏末,陶承顏拖着他的小號行李箱,第一次走出西林,走向了他曾經設想的美好未來,那個有媽媽、能養活自己的未來。
(2)濰城假百合
花圃的花開了。
商初一穿着連體背帶褲,提着水壺,人還不及栅欄高,墊着腳,用手推着水壺底座澆花。
這些花都是媽媽顏荷栽種的,商初一用小鏟子培的土。
他每日下學,最愛的就是照顧這些花花草草,因為課本的插畫就是這樣畫的,一家人和和美美,能生産出一顆超大的愛心。
商初一長大一點,至少比花圃高了,逐漸能認全花圃裏的花草,他知道靠近栅欄的花是百合,媽媽最愛看的就是百合。
媽媽愛的,也就是他愛的。
他對那些花的照顧更加上心了,會問幼兒園的老師,還會問小區裏修剪枝桠的園丁伯伯,如何讓百合的花期久一點,如何不讓害蟲停在花瓣上。
商初一就是護花的小天使。
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他上小學三年級。
一日傍晚,商初一上興趣班回來得晚些,手裏拿着在小學門口買的茉莉花束,小朵的茉莉花用淺綠色的絲帶纏繞着,他瞧見班上挺多小女生喜歡,那麽媽媽應該也會喜歡。
他輕輕地走到顏荷身後,想要跳出來抱住媽媽,他在身後等了好一會兒,想等顏荷發現他才行動,卻聽到吧嗒吧嗒的聲音。
“媽媽……”商初一看見媽媽哭了,淚珠成串的落在百合花上。
茉莉花掉在地上,商初一小小的身子,努力去夠顏荷的眼睛:“媽媽不要哭,初一會保護媽媽。”
顏荷蹲在身,抱住商初一,邊哭邊喊着:“媽媽對不起你。”
對不起要說沒關系。
商初一用小手拍着顏荷的背,像是顏荷安慰小時候的他一樣:“沒關系,沒關系,媽媽是最好的媽媽。”
“我不是好媽媽。”顏荷只在心裏說。
家庭中爸爸這個角色,并不常出現,商初一和顏荷在一起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別墅門口的秋千上,用力蹬地讓秋千蕩起來,然後商初一像是忘記了幾分鐘前才問的問題,他盯着遠處:“爸爸今天回來嗎?”
顏荷摸着陶承顏毛茸茸的腦袋,再次堅定的回答:“會的。”
可是,爸爸并沒有回來。
這樣的等待,一個月要重複好幾次,有時候能等到爸爸,有時候會等到不該等待的人。
有一個瘋女人,算不準時間,有時候悄無聲息,有時候還未靠近別墅,罵聲就已經傳到了別墅內。
顏荷會捂住商初一的耳朵,自己受着那些難以入耳的謾罵。
對顏荷的罵,顏荷一句未駁,瘋女人逐漸悟過來,她改變了策略,開始罵商初一。
“野種”“小蠢孩兒”“永遠都比不上我兒子”“進不了族譜的私生子”“只能和你媽一樣當菟絲子”……
商初一會疑惑地問這些名詞,顏荷說那些都不是好話,不要進入心裏。
他聽媽媽的話,不會問、也不會放進心裏,仍舊上他的學、照顧他的花。
十一歲那年,商初一參加的興趣班在商場舉辦了舞臺表演,商歲末長得乖,跳的舞律動感很強,天生的絕對音感,僅是茫茫人群中的一掃而過,商初一被騰飛娛樂的星探挖掘。
當年大熱的童星被星探拿出來舉例,顏荷原本有些猶豫,在聽到“出人頭地”這四個字的時候,突然就應允了,甚至沒和商初一的爸爸通氣,以監護人的身份,和騰飛娛樂簽了十年約。
顏荷的想法其實很容易猜到,她要為沒名沒分的自己與商初一争一次。
她要證明自己的孩子比那瘋女人的兒子強,十來歲就能在電視上出名,以後還可以為公司代言,她的初一能帶來強大的助益。
絕不是菟絲子。
顏荷對商初一的期望,商初一都看在眼裏。
只要是媽媽期望的,他就會盡力去做,只希望媽媽不再偷偷地對着百合花掉眼淚。
何況,他愛跳舞,也愛在舞臺上揮灑汗水的感覺。
學習特長兩手抓,藏在商初一衣服遮蓋的位置,全都是傷痕。
騰飛娛樂招攬了一堆小孩兒,每日放學及周末寒暑假,都關在二十層進行封閉訓練。
商初一很累,公司的車将他送到家門口時,他得在門口的石墩子旁停歇平複很久才能自然地走回家。
那天,商初一如常在門外等待,正要拉開正廳的大門,卻突然聽到耳光的聲音,以及爸爸對顏荷的罵聲。
他沒進門,走到了自己疏于照看的花圃前,那些花兒已經枯萎了。
商初一像是被往常望向西北垂淚的顏荷附體了一樣,淚珠落在了枯萎的花瓣上。
後來,花圃裏的花徹底枯萎,商初一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學習和練習室,他不想辜負顏荷的希望,他要讓爸爸看到,他并不是小菟絲子。
無人打理也無心打理花圃,在一次練習室比賽中,商初一拿了第一名,問經理要了辦公室的假百合,插進了有百合花枯枝的泥土中。
(3)一年一歲末
天之驕子說的就是商歲末。
出衆的家世、超然的學識、錦上添花的帥氣皮囊。
父親看重他,母親從小到大尊重他的意願,他有主見、有想法,漸漸的,他對周遭發生的事有種超然的淡漠,甚至對父母感情破裂這件事同樣保持冷漠。
他告訴母親,不合适就是強求,不如放手。
男人是不會有醒悟的,醒悟都是欺騙。
感情在商歲末這裏只是附加,可有可無,他不在乎所以勸母親也不要在乎。
看着如此冷漠沒有同理心的兒子,本就得不到理解的母親更加瘋狂了,纏着前夫鬧,纏着顏荷鬧,甚至把商歲末拉到顏荷別墅前,指着庭院內澆花的小娃娃說:“那就是搶你財産的私生子!”
商歲末分神想着其他,小娃娃的小短腿有些笨拙,左腳竟然能絆住右腳,他問了句:“他叫什麽名字?”
母親咬牙切齒地恨了一眼那個小娃娃:“商初一,你看,名字都是比着你來的,真惡心!”
一年一歲末,卻有十二個初一,普普名字罷了,這個世間唯一追不上的就是時間,小孩兒能有什麽威脅,他永遠也無法趕超自己。
母親罵得實在難聽,商歲末撓了撓耳朵,往車上走。
他将要出國求學,國內的糊塗事,眼不見心為淨,相信母親會想開的。
(4)初一未及歲
商初一第一次見商歲末并不知道對方是帶着報複心來的,他規規矩矩停在距離商歲末半米的位置,喊着:“哥哥。”
跳了幾年舞後,商初一的模樣氣質大變,身姿出衆,在人後即使頭低着,仍舊能看到他如天鵝般傲然挺立的脊背。
這些看在商歲末眼裏,商初一是在耀武揚威,是鸠占鵲巢後的得意姿态。
商歲末回國,就是為了挫這對母子的銳氣:“你不配。”
冷不丁地一句,商歲末略過廳上衆人,徑直回房,重力拉上房間門。
嘭——
一場接風宴,主角因私生子的一聲“哥哥”大甩臉色,留大家停在原地面面相觑。
老商家兩個孩子不對付的消息從這天開始向外擴散。
顏荷母子被商歲末的父親接回家,商歲末的母親大受刺激,沒兩天就徹底瘋了,被關進了療養院。
商歲末就是在這件事發生後,被外祖家勒令回國的。
難道要放任把母親逼瘋的仇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将來再任由外頭的孩子奪了本該屬于商歲末的繼承權?
商歲末被外祖父劈頭蓋臉一頓罵,在看過療養院裏似瘋非瘋的母親之後,商歲末難得覺醒了點親情觀念,那就為母親做點什麽吧,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兒,哪裏值得他們較這麽大的勁。
商初一不常在家,自然和商歲末碰上的機會就少,顏荷忙于社交,擴充她将來太太圈的人脈,對商歲末多是視而不見。
一個周六,商歲末沒起早,快十點了才去健身房,一推門,就瞧見了裏邊正在練舞的商初一。
室內溫度适中,甚至是有點涼,商初一卻因劇烈運動,跳得滿身大汗。
有一個動作他始終做不好,對着鏡子不斷調整姿勢。
商歲末面無表情地走到商初一身後。
商初一白皙的頸子上此時全是汗水,看在眼裏,那纖細的脖頸是脆弱的,讓人忍不住覆上去。
第一次見時,商初一的一聲“哥哥”讓兩人鬧了不愉快,這時候商初一見着了商歲末不太敢稱呼,收了腳下的舞步,低頭站着。
商歲末的目光一直在商初一身上,從頭頂掃到腳尖,眼刀子裏帶着一股寒氣。
“哥哥,你……”你要健身嗎?
“怎麽不說完?”商初一吞吞吐吐的,商歲末擡眼接話,語氣裏有一絲嘲弄。
“哥——”聲音還沒發出來完,就聽到商初一的一聲尖叫。
商歲末掐在了商初一的脖子上,逐漸收緊用力。
白皙的脖頸漲得通紅,商初一在掙紮,四肢找不到着力點。
呼吸越來越困難,商初一開始翻白眼了。
哥哥為什麽要這麽做?是他住進了這間房子的原因嗎?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流。
在商初一意識已經模糊時,從門口尖叫着沖進來一個人,她推開了商歲末。
商初一失力地倒在地上。
再之後,他看到了爸爸,爸爸一掌扇在了哥哥的臉上。
商初一自那以後,不再在家裏練舞,甚至有商歲末的公共場合都不去,只要回家,便鎖在自己的房間裏。
商初一有意躲商歲末,商歲末卻直接從家裏搬了出去。
兩人再次見到,是商場開業活動。
騰飛娛樂的練習生被邀請出來暖場,商歲末是作為商場老板的好友幫忙控場的。
商場的舞臺不大,将來是用作商品展銷。
看着在臺子上蹦跶的一群練習生,特別是商初一,商歲末總覺得他也像是在臺子上自我展銷的“商品”。
他兩指夾着高腳杯的杯柄,與好友碰杯後,觑眼瞧着臺上:“你上哪兒找的一群拉垮學徒?”
好友“啧”了一聲:“我覺得還好,這都是潛力股。騰飛娛樂被儲正集團收購了,那老頭子喜歡砸錢,我瞧着他們一個個模樣倒是乖巧,指不定以後就火了,以後我這商場也就火了。”
儲正集團那老頭,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
傳聞他有些上不得臺面的愛好。
剛開業暖場,商歲末這個控場其實很忙,來往的都是有生意利益的合作夥伴,他不能怠慢,不知不覺間陪着喝了許多水。
商初一和練習室的小夥伴跳了幾場舞,他們出外勤是有演出費的,商場活動策劃在他們表演結束後立刻結了演出費,這會兒舞跳完了,都擠到廁所換服裝。
商歲末從廁所最裏的位置出來,正好看到商初一的朋友在幫他拉演出服的拉鏈,那鏈子像是被卡住了,兩個人埋頭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扯,對一件破演出服十分在意。
剛洗過手,商歲末并沒烘幹,還在瀝水的手指碰上了卡住的拉鏈,水珠冰涼順着脊背往下滴落,然後洇濕在貼着皮膚的演出服裏。
商初一看到了商歲末,這次是真的不敢再叫他。
注意力都在背上,身體不自覺地前傾,想要脫離商歲末的冰冷手指。
商歲末摁住了商初一的肩,用一只腿卡住他不要亂跑,手上的勁兒一點都沒收,大力之下被卡住的拉鏈解開了。
商初一緊張地咽唾沫,對着商歲末鞠躬:“謝謝。”
“這麽見外?不叫哥哥了?”商歲末偏要提及讓商初一害怕的事,瞧見他纖細的脖頸往後縮、微微發顫,商歲末止不住的興奮。
商初一後退半步,又朝着商歲末鞠躬,分外疏離:“謝謝哥哥。”
說完,拔腿就跑。
儲正集團确實想造一批童星出來,正好騰飛有這麽一群孩子,于是輕而易舉就把騰飛收購了。
由儲正出啓動資金,在公司內部組建一個少年團體,成團後送上大舞臺。
在騰飛練習室接受訓練三年半了,商初一的實力是明眼人可見的最強,卻在公司內部出道比賽中拿了最低分。
錯失了由後臺走到前臺的機會。
商歲末很難回家一次,這次回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看商初一笑話。
拼命的舞蹈練習,抵不上他的一句話,直接就被刷下去了。
他和儲正集團的某個公子哥交好,而且儲正集團的掌權人是他曾經的老師,有這兩層關系的存在,商初一就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
商歲末以為商初一會消沉,會躲在房間裏哭鼻子,畢竟在面對他時是那樣的脆弱,脖子、手腕像是能被輕易折斷,他不像是那種能承受心裏壓力的孩子。
在商歲末眼中,商初一有點像籠子裏的家養倉鼠,一驚一乍,随意拍一個貓爪過去,他就只能蹲在鐵欄的角落發抖。
入暑後,天氣更加炎熱,商初一在外面的草坪子裏穿着一身白體桖短褲,向着落日的方向練舞。
沒得到評選老師的認可,他垂喪了一小會兒,很快又振作起來,應是他做得不好,他繼續加強訓練,總有一天他會走到臺前的。
商歲末皺着眉頭看完了商初一的一節練習。
商初一比他想象的要刻苦,當商初一踢腿時,隔着幾米的距離,他仍能看到那腿上斑駁的生長紋,可怖的血痕一條條的爬在大腿上。
商歲末頭一次反思,是不是他這次做錯了。
不,沒選成功才是應該的。
他老師的為人,他實在太清楚,他這也算陰差陽錯幫了自家便宜弟弟。
沒能走到臺前,商初一只能繼續灰暗的、望不到頭的練習生活。
他沒有舞臺,大多數時候練習室的鏡子和街邊的行人就是他的舞臺,他拖着落選的難兄難弟一起,咬牙堅持着。
濰城中央廣場的人流量一直很大,靠廣場的邊緣長期駐紮着流浪彈唱歌手,前幾個月開始,某個角落裏多了群無名舞者。
商初一的想法很簡單,公司把他們放出去,就是為了去外面接受人氣,接受大衆的品評,那麽他們才會有進步。
看客聚集,商初一有了很穩定的線下觀衆,在小範圍的傳播圈子裏有了幾十號的阿姨粉。
這日,商初一照常出外勤表演,遛狗牽繩的阿姨們已經準備好撥浪鼓拍節奏和他的舞步了,他站在高處,掃過某一處角落,意外發現商歲末也在。
商歲末的身旁跟着一個女孩子,遠遠在人群後與他對視。商歲末晃了晃手中拿着的飲料瓶,微微擡起下巴,算是和商初一打招呼了。
定定神,商初一今日跳得異常認真。
眼神跟着指尖動作移動,穿過烏泱泱的人潮,像是在尋找某處熟悉的人影。
顏荷沒被爸爸接回的時候,她是經常來看商初一表演的,接回去之後,不知怎的像是在護着将來太太圈的面子,不常在大庭廣衆下露面,自然不會跟着商初一在廣場上賣跳。
在心底,商初一是想有人,有一個親近熟知的人能在不遠處看着他。而今天,商歲末來了,雖然得不到商歲末的承認,但在商初一的認知裏,他就是哥哥,是親人。
商歲末與商初一身旁的女子往商初一的方向走近,一舞結束後,商歲末跟着周圍的阿姨們鼓掌。
商初一站在臺階上,小小的臺階被他當做正式大舞臺,恭恭敬敬地向大家鞠躬行李,感謝大家的觀看與指點。
中場休息,商初一坐在臺階上喝水,等着下一場的表演,額頭上的汗水被随意抹掉,出神地看着商歲末的方向。
哥哥今天為什麽來中央大街,是陪女朋友還是特意……來看他的?
一直留意着商歲末,商初一注意到哥哥身旁有人在圍着他打轉,靠近兩步又移開,左右打量着。
那人面色不善,看商歲末的眼神中帶着一股狠意,在那人背過身時,能看到他袖口處露出的一點鋒利寒色。
不對!
商初一起身向商歲末沖過去,那人也注意到了商初一,抄起水果刀就往商歲末身上刺去。
他忙着用力推開商歲末,雙手抱住商歲末的腰往旁邊倒,刀口卻沒入了自己的腰中。
很痛,痛極了,商初一自認為耐痛能力很強,還是疼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在醫院,他睜開眼,病房內只有顏荷和保姆的身影。
他啞着聲音問:“爸爸呢?還有哥哥呢。”
“你爸爸在忙,讓我給他錄了一段視頻過去,商歲末不見人影,沒見過他,”顏荷心裏很氣,特別是氣商歲末,也氣商初一,好心巴巴地貼過去幹什麽,白挨了一刀,不知道要耽擱多少練舞的時間,“你和商歲末不是一路人,別叫他哥哥,他不配。”
商初一想反駁顏荷,找不到任何立足點。
他與商歲末,像是從他出生開始,就存在不可化解的矛盾。
在商歲末的媽媽來別墅門前指着他鼻子罵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還有一位親哥哥,他見過小學班上同學同父異母孩子之間的矛盾,那時候他就想,只要他有一個哥哥或者弟弟,他一定是珍惜這份親情,才不會有矛盾,可當事實發生時,商初一才發覺這個矛盾并不好化解,而且他才是那個私生子。
無論他如何靠近商歲末,商歲末的眼睛裏都容不下他。
這次,他受傷了,哥哥也沒來看他。
中央大街的人流量大,來往的人将那天的事發在了網上,持刀行兇的人很快被控制住,同時頗為意外的,商初一在網上獲得了不小的關注。
有人找到了街拍裏藏在邊邊角角的商初一,更扒到了從前商初一跳舞的視頻,無論舞臺大小、觀衆人多人少,他都帶着一腔熱愛跳舞毫不劃水,長得乖、能力強、還能經得起網友的“洛陽鏟”,不知不覺商初一長了一波野生粉。
還未出院,騰飛娛樂的大經紀人就在聯系他,說要讓已經成團的那隊人帶着他露露臉。
來看商初一的人變多了,甚至繁忙的爸爸也來了,但商初一一直沒等到他想見的那個人。
離出院只有一天,身體已經完全康複,最後一夜只有保姆守着他。
他的病房是vip且在樓層的最裏,屋子裏太安靜了,商初一望向窗外,隔壁的住院大樓燈火通明,可以看到窗臺前站着的三三兩兩談話的人。
保姆睡着了,沒人陪他說話,手機被顏荷臨走前收走了,他只能用手指在棉被上打着節拍,想他出院後将要編舞的節奏。
透過病房門中間的镂空玻璃,可以看到走廊,偶爾會有換藥的護士經過,商歲末隔着玻璃望向走廊并不刺眼的燈,突然那盞燈被一道陰影遮住。
那人逆光站着,商初一僅憑輪廓,認出了商歲末。
連日來商初一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再看到商歲末後挂上了笑顏,看了一眼保姆,然後掀開了被子就打算下地。
商歲末原本只是想站在門外看看,見着商初一這麽大的動靜,慌亂地開門,搶在商初一雙腳落地前扶住了他。
商初一恢複得很好,臉蛋上比沒住院前的肉還多了些,粉嘟嘟的,他對着商歲末小聲的喊:“哥哥。”
商歲末想冷着語氣,甚至想要嘲諷的語氣,出口時卻話語軟化:“還敢叫哥哥,不怕我掐你了?”
商初一條件反射似的,立馬警惕地捂住脖子,小心翼翼地打量商歲末有多大的可能是真想掐他。
這一連串的反應使商歲末發出一聲輕笑,他伸手覆在商初一的手上,大拇指劃過商初一脖頸柔嫩的皮膚:“不掐你,別怕。”
商初一抿着嘴唇,像是在糾結,眼睛突然變得有些灰暗,他低下頭:“哥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當了私生子,還是搶了他那點可憐的父愛?
“是我該說謝謝你,我對你那麽不好,為什麽要救我?”商歲末問。
這些天他想了許久,表面是想不通,但結合商初一那單純和軸的性格,對誰都貼着臉讨好,這種用命換命的傻事,只有他會做。
商初一笑了笑,不假思索道:“因為你是哥哥呀,我很珍惜有你這樣優秀的哥哥!”
僅僅只是因為商歲末是哥哥,商初一在乎與哥哥的親情。
商初一出院後,商務演出增加了很多,加之騰飛娛樂的大經紀人有意捧他,持續在網上營銷增加他的曝光度。
從前不允許提拔商初一的禁令也解除了,讓商初一火變成了一件極為容易的事。
商初一被大衆熟知,并迅速蹿紅,是因為一首歌。
從前只是小有熱度,現在是在整個青少年學生圈都有了名氣,如果班上誰誰誰不知道商初一,不會唱商初一的歌,那就是跟不上時髦。
商初一的演出活動增加,更不常着家了,但商初一與商歲末的聯系變得頻繁了,甚至比母親顏荷還要多。
他常常在微信的開頭先叫一聲哥哥,然後再用明顯的标點符號修飾,表達他發消息那一刻的喜悅心情。
對着商歲末,商初一有莫名的依賴。
好不容易才祈求來的靠近,讓商初一在關系維系中帶着自卑與小心,他想和哥哥持續的好下去。
老商家的生意其實出了點問題,上次商歲末被刺傷,實則就是追債人的有心報複。
從前少年意氣在網上大加斥責的無良老板竟是自家的企業,商歲末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父親被列入被執行人而毫無作為,于是自己手上其他公司的現股大多都被他變賣了填坑。
但這些事,他并沒有和商初一講,而且他想商初一也并不知情。
商初一的經紀約由騰飛娛樂承包了,個人所得由于他是未成年,全權被顏荷掌控,他除了已知自己的熱度外,實際上并不知道他自己能賺多少錢。
他賺的錢直接進入顏荷的口袋,再由顏荷處理轉賬,全用去填了公賬。
看着便宜弟弟每天都在與他的微信聊天中傻樂,商歲末只會在手機對面搖搖頭,感嘆商初一果然還是一個純真的少年,都說娛樂圈是一個大染缸,但是他家弟弟實在傻得天真。
娛樂媒體的采訪裏邊埋着坑,商初一打直球,真誠可破除一切牛鬼蛇神的提問,反倒圈了一大波粉。
做事和回答都不扭捏,認定做好一件事就會付出全力去做,這才是商歲末逐漸認識到的商初一。
從前商歲末對商初一有偏見,現在偏見沒了,只想他好好的在娛樂圈發光發熱,追求他的夢想。
商初一越來越紅,不可避免地與儲正集團的掌權人接觸,從流傳出來的媒體消息看,商初一不止一次私下聯系過那老頭子。
起初,這個消息是商歲末從某個好友那裏得知的,他知道自己老師的脾性,當年他念書的時候,多虧是他性子冷漠加之商家在圈子裏還說得上話,那些污穢的豢養行為沾不上商歲末,但是如今的商初一……他那麽好騙。
有了猜測,商歲末覺得商初一最近與他的聊天記錄越發的可疑。
表情符號用得少了,不再有特別強烈的标點作為注釋。
面對他時,商初一有種故作的坦然。
商歲末決定去找找商初一。
他聯系了騰飛娛樂商初一的經紀人,要了商初一近期的日程表。
商初一紅了之後,從前住的那套房子又啓用了起來,最初的原因是不想打擾家裏人休息,後來是有媒體跟蹤,商初一害怕幹擾到家裏人的正常工作,主動搬了出去。
商歲末要找商初一,确定的蹲守地點就是那套房子。
那天,商歲末駕車停在別墅外,副駕駛上放着一束百合,他第一次誤打誤撞送了百合發現商初一喜歡後,之後就都送的百合,小孩兒的喜歡很純粹,商歲末自認為拿捏得準确。
結束活動,商初一由經紀人陪着回家,很快顏荷的車也進來了。
本來碰上顏荷,商歲末是不打算繼續等下去的,可是很快商初一和顏荷都出來了,商初一換上了不常穿的正裝,頭發抹上了發膠,若是出席娛樂活動是絕不會如此打扮的“老氣”,這幅打扮,很像媒體爆出來的那一身。
難道又去見那老頭?
商歲末帶着懷疑,跟上了前面的車。
即使心中已經有了猜測,真正見到卻是讓商歲末心寒。
這才兩個月不見,商初一已經學會走捷徑了嗎?而且看樣子,顏荷是知情的,這不就是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裏推嗎?
為了錢,為了紅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
商歲末一直在會所門口等,等到淩晨商初一出來,再開車跟着商初一回了別墅。
這一晚,商歲末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的,扔了不知多少煙頭,但煙不能散開他心中的煩悶。
他還那麽小,怎麽能學着成年人做鑽營取巧的事!
第二日早,商初一出門,還沒上車,便被一身煙味的商歲末拉上了副駕,一屁股壓在有些枯萎的百合花束上。
商歲末又點了一支煙,望向車窗外,他不敢看商初一,他強壓住怒氣問:“你知不知道你昨晚見的那個人,他玩兒的是些什麽東西?”
商初一洩力一般回答:“知道,但我……”
“你什麽你?是已經玩兒過了?”
商初一不可置信地看着商歲末,顫抖着嘴唇,只搖頭。
他這幅模樣看在商歲末眼裏,就是已經做了,但不敢承認。
商歲末繼續逼問:“不敢回答?我說的事實對吧?商初一我以為你是心思單純,原來你和你媽沒什麽區別,都是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的賤種!”
“我沒有,哥哥,哥哥我是為了……”商初一拉着商歲末的袖口,眼淚止不住地流,他太害怕哥哥再次不理他,“哥哥,我是為了家裏的欠債,媽媽說了,家裏有虧空,我能賺錢,哥哥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商歲末甩開了商初一,再次看向商初一的眼神恢複了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冰冷:“你讓我惡心,我不會再見你了,是我看錯了人。”
商初一不知道坐在副駕上哭了多久,商歲末連車都不要了,留着他和一束壓枯萎的百合坐了一天。
商歲末說不見面就真的再也沒有出現在商初一面前。
在兩兄弟沒見面的這四年,商初一紅遍了大江南北,他業務能力強,有一群擁有網絡上絕對實力的學生粉絲和媽媽粉,讓他在這幾年裏幾乎在娛樂圈橫着走。
大的媒體活動必定會邀請他出場,甚至在十七歲那年第一次拍戲就當了主角,無論演技好壞,在強大的粉絲群體面前,商初一的名字就是說服力。
除了流量大,被認定為初代流量這個稱號,伴随着商初一的還有一則惡心至極的金主緋聞,網絡風風雨雨不斷,只要有扒瓜的地方,就會有人把商初一這件事放出來博取流量。
兩人再見,是因網上爆掉的一條熱搜:疑似!商初一被金主玩骨折,送醫院時已昏迷!
商歲末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整顆心都頓住了,他不知道心裏側重的是擔心商初一的傷還是氣憤商初一與那人還沒有斷。
他四處打探消息,最終在商初一的助理經紀人唐吉那裏探聽到了一星半點。
商初一得了重病,發現已經是晚期了。
(5)兩度風雨殘
自陶樂賢被遣回西林,又被收監,陶承顏在濰城一年半的這段時間簡直是人生十八年裏從未體會到的自由。
不用焦慮學校的補助會被陶樂賢套走,不用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他有體貼的愛人、有承諾照顧他一生的愛人,他還有可以期待的美好未來——和岑連在寫字樓裏熬夜畫圖,做都市白領。
這樣好的日子,只是像夢一樣短暫的存在過。
前不久才聯系過他的顏荷,媽媽和他講,婚期将至,希望能得他的祝福,到時候還可以見一見他的弟弟商初一。
商初一陶承顏是知道,大火的明星,竟然是他的弟弟,他說不出的興奮,很想快一點到媽媽大婚那一天,到時候帶上岑連一起,他想媽媽也希望看到他找到幸福。
意外來得悄無聲息,陶承顏像是被溫水煮的青蛙,快爛在鍋裏了才恍然發現美好生活是夢,如今夢碎了。
顏荷幾乎沒來學校找過陶承顏,在岑連回家探親的第二天,她來了。
陶承顏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媽媽,衣服皺巴巴的、眼睛哭得紅腫、頭發也是散開抓撓得淩亂,嘴裏胡言亂語,六神無主。
他給顏荷做了一杯檸檬水,領着媽媽坐到外面的石凳子上,擔憂地問:“媽媽,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顏荷拉住陶承顏,先在嘴裏碎碎地念了一會兒,陶承顏沒聽到,于是湊近些,他靠近後,先聽到的是來自顏荷的一句對不起,然後才是她類似于瘋子般的請求。
商初一得了骨肉瘤,發現時已經是晚期了,但顏荷相信商初一一定能被治好,但是治療期間,一定得有人代替他出現在金主面前。
那位金主,要的只是商初一的模樣,而陶承顏和商初一的模樣沒有任何分別,肯定能以假亂真,等商初一的病好了,有人維系着,到時候他的資源肯定還在,就能繼續在娛樂圈待下去。
顏荷說得很混亂,陶承顏縷了很久,很不可思議地問了一句:“為什麽?我不是你的孩子嗎?為什麽要我代替你的另一個孩子豁出去做一個人的玩物?”
沒了陶樂賢,陶承顏自認為沒有任何威脅到他,若媽媽與他相認後做的是這些令人費解、甚至是倒入另一個火坑的事,他不會做。
縱有生育情,但顏荷從沒有教養過他,他不會答應的,當即就拒絕了。
拒絕得很幹脆,但往後兩天陶承顏過得很掙紮,他不斷在網上檢索商初一的消息,只能查到商初一骨折了,再往詳細的方向探查,沒有任何消息。
又過了兩天,比得知商初一重病的消息更讓他害怕的事發生了。
岑連自回家後,再沒有回複過他的消息,電話打不通顯示關機,微信也沒有回他。
隐隐猜到,岑連那邊發生了什麽事,而且是不好的事。
他太急太慌,害怕有事他解決不了,難得求助了長期泡在實驗室的徐澤,想讓他陪自己去瑜縣看看。
徐澤想得周到,租了車,當晚開車兩小時趕到瑜縣。
按照岑連從前給他的描述,他趕到了瑜縣貨運大院。
房屋上是大火缭繞後的黑跡,被撞毀的貨車倒在角落裏,入眼所見的一切,全是廢墟。
陶承顏顫抖着手,站不住地跪在了地上。
是徐澤四處問人,才找到了岑連所在的醫院。
燒傷病房內,岑連沒有生氣地趴着,手垂落在床弦,陶承顏捂住嘴,卻哭不出聲。
他進不去房間,不能确認岑連究竟是死是活。
在他蹲地的旁邊,一群人圍着在吵,不顧護士的阻攔,要去砸病房的門,大喊着“還錢!”“賠錢!”“賠工錢!”
岑連已經躺在床上了,他自己都沒有醫藥費醫治,如何給別人工錢。
陶承顏沒錢,徐澤也沒有錢,他們兩人都是貸款上學拿政府補助的貧困生,可是誰能救救他的愛人?
他的愛人快死了。
陶承顏感覺天都快塌下來了,他想不出任何辦法,他救不了他的愛人。
也就是在這是,顏荷那無理的請求又來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拿錢的方法。
商初一應該有錢,他媽媽應該也有錢,只要顏荷給他救岑連的錢,讓他做什麽他都願意。
最後,陶承顏以交換自己的方式,為岑連換得了救命的錢。
徐澤給他出主意,不能直接告訴這錢是送給岑連的,而是借的,将來岑連要還,拜托岑連的嬸子好生分配這筆錢。
不僅留下了錢,陶承顏以防萬一,還把岑連給他的玉墜也拿了出來,他知道這塊玉的價值,希望關鍵時刻錢不夠的時候能幫到岑連。
留下錢後,陶承顏在醫院守了一天,然後在顏荷的不斷催促中,趕回濰城。
也許是車上的兩人心神都不定,也許是太久沒有休息疲勞駕駛的緣故,在距離濰城只有幾十公裏的位置,他們的行車出了問題。
幸好遇見了一個好心人,拉了他們一把。
為了假扮商初一更像一點,回到濰城後,顏荷立馬叫人去接了陶承顏,留在商初一的身邊。
讓他摸吉他,讓他學彈琴的姿勢,不求精,只求像。
顏荷似乎是很急,沒學兩天,就把陶承顏往金主那裏領,但那天,似乎金主沒心思看陶承顏,擺擺手就讓他走了。
陶承顏辦了一年休學,在病房裏只需要當着商初一的面看他的舞臺視頻,若是商初一問起,就說是他也想要走舞臺表演這條路。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幾年,饒是年紀還未成年,商初一很難不明白顏荷是什麽心思。
他眼見着媽媽一點點的變得功利,對他紅這件事別樣的癡迷,可能是爸爸一直承諾的結婚沒有應諾,也可能是他的爆紅,讓顏荷的心态發生了變化。
陶承顏沒自戳難堪告訴他實情,商初一也不會主動去問,直到某個下午,顏荷不在病房,商初一才叫住正在刷視頻的陶承顏。
“哥,”商初一突然喊他,“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要先保護自己,不要別人讓對自己有猜忌。”
陶承顏搖搖頭:“我不後悔,我真心走明星這條路,它能讓我風光的活下去,我愛舞臺。”
商初一指了指陶承顏手中的吉他,讓陶承顏把床支起來,要教他。
教了一半吉他技能,剩下的卻轉到了其他,比如如何從金主手上脫身、如何讓自己少受一點苦頭……
他知道陶承顏必定會去做某件事,是顏荷的要求,也定然陶承顏是交換了什麽。
與其強求他不去,還不如教他自保的方法。
商歲末回不到舞臺,把病榻當成是舞臺,把自己的哥哥當成是自己的學生,盡力教他所會的一切本領。
他實在不想陶承顏因他困住,走上一條不歸路,可是陶承顏已經走上了這條路,那他就盡力讓陶承顏的路順一點,讓自己的愧疚少一點。
來看望商初一的人,有他娛樂圈的好友,也有曾經練習室的夥伴,在見到這些人時,商初一的情緒都沒表現得太激動。
唯獨在見到商歲末時,陶承顏第一次看到堅強的商初一抱着商歲末的腰哭,他哭着喊着,他不想死,他想要哥哥陪着他。
有商歲末在,平日裏的照顧就輪不到陶承顏了,顏荷來醫院時,常常會與商歲末大吵,但都會被商初一攔住勸架,不讓顏荷罵商歲末。
久而久之,商歲末和顏荷找到了默認的交叉時間點,是為了讓商初一少操心。
後來,商初一的治療進入後期,完全沒了力氣,他拉着商歲末的手,像是交代後事一般:“哥哥要幫我保護我哥,他太苦了。”
陶承顏背過身紅了眼眶。
其實在商歲末不在時,他也交代過相似的話:“以後,我不在了,幫我管着點哥哥,哥哥容易激動,以後哥強大了,請幫我保護哥哥。”
陶承顏應了。
作者有話說:
兩度風雨殘 一:岑連差點喪命,承諾一輩子保護陶承顏的人無法再保護他;二:商初一的逝去,自此,再沒有人沖在前保護陶承顏。兩次被命運撕傘,陶承顏只能獨立面對風雨,走向前奮力一搏,保護他想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