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蘇景福半垂着眼, 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他才回家就莫名又出門去買了烤雞腿。西市的烤雞腿用果樹枝烤制,帶着一股濃郁的清香。油紙無法遮擋香氣,也無法隔離滾燙。

他無聲吸了口氣, 慢慢換了一只手拿。

再次回到家,他沒有選擇走正門,反而來到院子圍牆處, 深沉看向牆頭。翻過這個牆頭就可以到達離姐姐住處很近的院子。

牆面不算齊整,翻越起來很是方便。牆頭上瓦片稀疏,像是有誰經常翻越。國子監也總有一些不安分的人選擇翻牆跑出去。沒被抓到自然是刺激, 被抓到免不了要被告一狀。

他和那些人不是一路人, 沒想今天成一路人。

蘇景福生疏将烤雞腿塞入袖子。想也知道他這個袖子是沒救了, 回頭一定一股烤肉香氣。

他還算靈巧,輕巧攀上牆頭後往裏看。

居高臨下,心和衣袍一樣,被風吹得有些暢快。明明不高,卻有種登高時的眩暈。

蘇景福免不了勾了一下唇。

牆頭不遠處,蘇千轶看見自家弟弟真在牆頭冒了腦袋,興高采烈小跑過去。她仰頭壓着聲音催促:“你快進來。沒人看見吧?”

蘇景福撐過牆頭, 從袖口取出烤雞腿。衣袖口被油漬蹭到, 這下肯定會被人發現。他挂上了笑附和着說:“沒有被人看見。”

蘇千轶接過烤雞腿, 心滿意足:“很好。”

雞腿實在太香。蘇千轶這些天油水幾乎沒有,吃得飛快。她半點沒架子,當然也記得沒吃到衣服上。

将雞骨頭留在油紙內, 蘇千轶朝着蘇景福眨眨眼, 把罪證還給弟弟:“記得毀屍滅跡。”

蘇景福:“……”

笑容不會消失, 只是轉移到了蘇千轶臉上。蘇千轶得到弟弟饋贈,且拉着弟弟擁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她笑盈盈用完就丢:“書念得怎麽樣?在家裏的日子也要好好溫書。有不懂的問題……”

國子監不差先生, 蘇景福頓了頓,準備好回答蘇千轶“沒有”。

蘇千轶相當誠懇:“留着回去再問先生。”

蘇景福:“……”

蘇景福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他尚且稚嫩的臉板着:“我才剛回來,還有很多事情。姐姐身子沒有好透,就不打擾姐姐了。”

說完就走,背影肅然。只有袖口的油漬和走動時帶起來雞腿香,昭示着他剛幹了什麽。

蘇千轶被蘇景福快步離開姿态逗笑。

……

國子監放假,蘇景福在家裏待了好幾天。蘇千轶偷吃雞腿的事情第一次沒被發現,再來兩次終究被逮了個正着。

親娘打又打不了,罵也罵不聽,于是讓蘇千轶一起上桌吃飯,放寬來些忌口。

省得到時候蘇千轶又想盡辦法讓人從外面帶吃的。外頭吃食總讓人放心不下。

蘇千轶的夥食總算好了一點。

她嘗着有鹹淡味道的各種佳肴,心情愉悅,差點忘記自己還有一大堆複雜的男女關系事情要處理。

她事情多,她爹蘇明達也事情多。蘇明達按理不該在桌上說朝中的事情。但蘇景福遲早入朝,女兒蘇千轶又和太子關系近,便說了事:“翰林苑出了點事。你們最近出去的時候少說點。”

朝中本也該是稍閑散放松一些的時刻,卻誰也沒想到翰林院突然出了事。

柳夫人聽見這,詫異:“什麽事情?”

“有人丢了錢財。”蘇明達瞥了一眼安分吃飯的蘇景福,“這回科舉考上來的人,有些家境優越,有些生活拮據。按理各地和朝廷嘉獎送下來,足夠他們維持在京城中的日子。不知道是誰,對同僚下了手。現在低調在查,不算太順利。”

入翰林的人個個傲氣,哪裏樂意讓人當嫌犯。

蘇景福聽說了這事:“為了這事,翰林院有人打起來了。”學生之間消息傳起來也快,他出個門就聽說了。

蘇明達:“早朝不少人差點殿前失儀。”這架差點打到朝廷皇帝面前。翰林院裏不少人的老師都是朝廷命官。朝廷上自然吵鬧起來。

翰林院?

蘇千轶從佳肴裏擡起頭:“只有錢?”

“翰林院裏也有一些不起眼的擺件沒了。”蘇景福說着,“現在查着各家當鋪。”

蘇千轶腦中下意識跳出了魏大人。又尋思着這事要是真魏大人所作所為,那也太明顯。這人連官位都快不保,哪怕去借錢都不會選擇去偷錢。

如此一來,猜不出是誰。

她對翰林的人不熟悉,記不得幾個人,又沒現場去看過,怎麽都不可能猜到。

用過飯,一家人各有行程,蘇千轶便施施然回房。

人回了屋,用了藥,頭上的傷口換了不明顯的布塊貼着。想來再過一些日子,傷口就完全看不出了。

蘇千轶對着鏡子細看自己傷口,仔細琢磨。到時候會留下什麽印記?全然無恙好像不大可能。

她正琢磨着呢,春喜急匆匆進門,緊張短促:“小姐,宮裏來人了!夫人在前頭應對着。”

蘇千轶轉頭望過去。春喜平日嬉笑的臉繃着:“我給小姐拿衣服。路上再說一些進宮的規矩。陛下和娘娘知道小姐記不得事,不會為難小姐。”

說罷,急急忙忙拿出可以換的衣服。

蘇千轶沒料到自己全然沒什麽身份,卻能這麽早進宮去見人。皇帝和皇後一年到頭要忙碌的事情極多。光朝廷上,如今就有翰林一事。見她好像有些突兀。

她順着春喜的意思換起了衣服:“宮裏來人有說是什麽事情麽?”

“皇後娘娘知道您身體好些了,想見見您。”春喜一邊忙,一邊給交代,“說着是最近新得了一些筆墨,用來抄寫佛經正好。讓您進宮看看筆墨。要是喜歡就拿回來些。”

筆墨無非一個由頭,聽上去主要是為了見她。

蘇千轶發現春喜忙中有序,幾乎沒浪費多少時間,很快給她換上了貴女的衣衫,頭上雖不算誇張,也替換了幾根金簪。

一切就緒,她推門前往前廳。

前頭,吳公公只稍喝了幾口茶,和柳夫人聊了兩句。他很快注意到來人,眼前不由一亮。

蘇氏蘇大小姐名聲在外,常常多伴随着文采和規矩這些名頭,今日一敲,美貌是提少了。

吳公公起身,嘴甜說了兩句:“難怪出門聽見了喜鵲枝頭叫。今日原是能見到蘇小姐身子大好。如今氣色都足了不少。”

蘇千轶行了個禮:“見過公公。”

吳公公客氣,也不敢多耽擱:“蘇小姐與小的早早進宮吧。再晚怕耽擱,到時候回來麻煩。”

柳夫人正要開口,吳公公已是算好了回話:“夫人別送了。這一來二去禮數周到了,反而錯了時辰。”

如此一來,聽起來這會面不是什麽壞事。柳夫人自是笑了:“沒這回事,我還是送送。”

蘇千轶跟着吳公公出門,很快坐上馬車。

吳公公只是稍朝着柳夫人颔首,就命人起駕。

馬車平穩,速度也快。一路上蘇千轶沒怎麽說話,春喜在邊上趕緊給蘇千轶補一些行禮的規矩。

吳公公在馬車前頭坐着,聽得見裏面說些什麽,竟也安安分分不多說什麽。

不過沒多久,車已到達宮門口。吳公公交了牌,讓人檢查過後,帶着蘇千轶一路前往皇後宮殿。

宮裏暢通,人卻是不少。宮女太監多,巡查之人更頗多。蘇千轶到達皇後宮殿處,反而發現人清減不少。

吳公公通禀之後,沒有再進門,只是示意蘇千轶帶春喜進去:“蘇小姐請。”

蘇千轶微微欠身謝過吳公公,這才真進了門。

進門剛掃見了人,蘇千轶便順春喜的話行禮:“蘇千轶見過娘娘。”

前頭傳來幹脆利落的聲音:“免了。身子沒全好,坐下吧。”

當即有人給蘇千轶送了座。

蘇千轶坐下,正式擡頭望向皇後。皇後貴為一國之母,衣着配飾除了秉持着皇後該有的姿态,并沒有多增添太多富貴奢華的物件。

皇後眉宇間帶着一抹英氣,英氣裏夾雜一絲擰緊的煩苦。

宮中有貴妃,皇後的身份壓不住受寵妃子,哪怕有太子傍身,終究讓其困于這一方小天地。

哪怕她享受的是最好的待遇,得到的最高榮耀。

宮女給蘇千轶上了茶水。

皇後擺擺手,對身邊人吩咐:“你們都下去。”

太監宮女魚貫而出,就留了一位大宮女。蘇千轶這邊除了她自己外,春喜也沒留下,跟着一道出了門。

如此隐秘行事,皇後只是說:“禦醫那兒我問過了。還是什麽都記不得?”

蘇千轶注意到皇後打量的目光,先行開口:“千轶身子已經大好,勞煩娘娘挂心。有時會覺得熟絡,但記不起。”

皇後拿起茶杯,指尖劃過杯側,眼內的愁緒幾乎要溢出。只是一口茶後,她收斂了那點愁緒,又挂上入門時的姿态:“只是記不得,不礙事。我兒這些天又來見了我幾次。他和你的婚事,這些天會盡量定下。”

蘇千轶拿起茶杯的手停滞在空中。

有點倉促,她是猝不及防,毫無準備。

皇後:“這些天宮裏事多。婚事非兒戲,你爹娘也會多次入宮。你待在家裏候着就是。莫要慌亂。”

蘇千轶察覺到了皇後的話裏有話。

她應了一聲,又滿腦子困惑。為什麽宮裏對太子的婚事會突然松口?皇帝也松口了?宮裏要已經出事,還是要出事了?

明明不明白,蘇千轶面上依舊穩着,擡起頭淺淺笑開:“娘娘,我不慌。您多和我說說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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