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二天一早,盛如珩和裴聆去吃了雞湯馄饨和小圓子糖粥。
這條街有好幾家賣早食的,從店裏走出來,還能聞到各種熱騰騰的食物香氣彌散開來,風吹過,又帶來一陣清新的花香。
盛如珩擡眼看了過去,是不遠處有個賣花的小攤位。攤主是兩個年紀不大的女生,看起來像是大學生,暑假出來擺攤賺零花錢的。
幾個水桶裏放着含苞待放的荷花和一束一束的茉莉花,桌子上平整地鋪着一些寫滿詩詞的紙張,看起來像是用來包花的。
桌子左側擺着幾杯飲料,顏色是淺淡的綠,旁邊立着一塊招牌:荷花20元/束,茉莉花15元/束,荔枝青提茉莉飲10元/杯。
盛如珩看到茉莉花旁貼着的字條,停下了步子。
裴聆則看到了攤位上的飲品,知道盛如珩喜歡荔枝,也停下了腳步。
“兩杯荔枝青提茉莉飲。”
“一束茉莉。”
兩人一起開口,視線撞在一起,盛如珩笑了一下,然後趁裴聆沒反應過來,拿手機掃碼結了賬。
“你們的飲料。”
一個女生把兩杯荔枝青提茉莉飲遞給盛如珩,盛如珩接過來,遞了一杯給裴聆。
另一個女生擡眼看了看他們,從寫滿詩詞的紙張裏翻了翻,然後抽了一張出來,動作幹淨利落地把一束茉莉花包了起來,笑着把花遞給了個子偏高的男人:“謝謝惠顧。”
盛如珩接過花,道了聲:“謝謝。”
一顆顆含苞欲放的茉莉花苞被綠葉簇擁着,用寫滿書法的紙張包紮得十分漂亮,像是一份禮物,被遞到裴聆眼前。
“送……我的?”
“嗯。”盛如珩說,“寓意好,想送你。”
裴聆低頭看向懷裏的花,包着花束的紙上,行楷字跡漂亮:送君茉莉,願君莫離。
心跳瞬間落了一拍。
他覺得自己最近的心總是不太聽話,一會兒跳得很快,一會兒跳得很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呼出來,想讓自己的心安靜一點,不要跳得那麽快。
“謝謝。”裴聆壓低了聲音,向來清潤的嗓音有些沙啞,像是細細的砂石磨過人心間。
盛如珩偏頭看向他,眼裏折映出溫暖的陽光,顯得格外溫柔。
S市的博物館占地面積極大,外形融合了中式建築的特點,從正大門進去就是中央大廳,穿過寬闊的庭院,入目就是湖面涼亭和假山等園林景觀。每一處造景都充滿了巧思,引得不少來參觀的游客拍照。
從西廊往裏走,他們參觀了遺珍、國寶、風雅、和書畫的展廳,裴聆看得認真,偶爾他們也會低聲交談幾句,或者是掃碼展品下面的介紹聽。
參觀完幾個展廳,他們又去看了特展廳和影視廳,從地下室的懸臂樓梯上來,滿池的碧綠慢慢呈現在眼前。
一層又一層的蓮葉中一朵朵蓮花燦爛盛開,粉白的花朵像是少女的裙擺,在風中晃動着,露出一點淡黃色的花蕊和可愛的小蓮蓬。
從荷塘往前走,就是文創藝術品商店。
琳琅滿目的商品整齊地擺列在玻璃展櫃裏,供人挑選。裴聆一路逛過去,食指在玻璃展櫃上點了點,問:“這個仙山樓閣的擺件怎麽樣?”
盛如珩看了看:“很漂亮。”
他頓了頓,像是随口一問:“送誰?”
“送給一個朋友,他叫藍章,也是配音演員,我工作上經常和他的工作室有合作。”裴聆說,“還得給真真挑禮物,我們去看看首飾類的。”
裴聆網上認識的朋友不少,但現實裏相處得親近的朋友并不多,李真真是一個,藍章是一個。
不過因為他這段時間沉浸在父母過世的悲痛裏,自我封閉,他已經很久沒和藍章聯系了。
藍章是個配音演員,同時還自己開了個小有名氣的配音工作室,叫藍音,作品方向大多是紀錄片、有聲讀書讀物和網絡廣播劇。
作為藍音的臺柱子,又是個認真細致的性子,藍章平時就挺忙的。裴聆和他的上一次聯絡大概是一個月以前了,那時候藍章給他打電話,但他沒接,微信上藍章也給他發了信息,問他有個紀錄片的配音,接不接。
裴聆一直沒回複,後面幾天藍章又陸續給他發了幾條信息,問他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也給他打了電話。
但這些信息,如石沉大海,都被當時的他已讀不回了。
那時候的他已經有了尋死的念頭,那些痛苦堆積在身體裏無處宣洩,他也固執地不願意和朋友透露只言片語。
尤其這個人是藍章。
是當初知道他和冷峭寒在一起時,勸他再慎重些的藍章。
斷崖式的分手就像是在驗證藍章的話,可他當初沒聽勸。
一頭紮進了冷峭寒編織的名為喜歡的謊言裏。
一直到現在,他也沒想好該怎麽聯系藍章。明明是要好的朋友,明明藍章沒做錯任何事,可卻被他親手推得遠遠的。
他想,那就帶一份禮物給藍章吧。
希望他會喜歡。
首飾類的文創大都是玉石和金銀類,做工都很精致漂亮,裴聆選了一對辛夷花的耳釘和一條叫‘金枝玉葉’的手串,問盛如珩:“這兩個哪個更好看?”
“我對女人的東西……”盛如珩倒是想幫他參考一下,但他确實沒有這方面的審美,“我覺得你選的都很好看,要不然自己打個視頻電話給她,讓她看。”
裴聆看向店員:“請問可以拍照嗎?我想讓我朋友自己選一下。”
“可以的。”
得到答複,裴聆把手裏的茉莉花放在旁邊,然後把選的耳釘、手串和擺件拍給李真真,發了條微信問她:“喜歡哪個?”
盛如珩往飾品區更裏面看,有一個展櫃裏放着大大小小造型不一的小配飾,旁邊還有各種編制漂亮的手串成品。
“這個是什麽?”盛如珩看到了一串別致的手串。
“這個是饕餮。”這邊的展櫃都是金飾,櫃姐戴上了手套,才把手串拿出來,放在絨布上。她仔細介紹道:“中間的是饕餮,兩邊兩顆轉運珠,寓意驅兇避禍,招財納福。”
“那個呢?”盛如珩又指了指另一個更精致并且上了彩色的手串,“是獅子?”
“對,這個是醒獅,腦袋還可以動。”櫃姐把他指的手串拿出來,又拿了另一條手串放在旁邊,“這一串是貔貅,它們都是一個系列的産品。”
“醒獅象征興旺和吉祥,可以驅邪避禍。貔貅就是護主招財。”
盛如珩聽她介紹完,又看了看眼前的三條手串,最後選了饕餮圖案的手串:“要這個,麻煩給我裝起來。”
“這個饕餮的克重是6.8克,除了穿線的孔都是實心的,兩顆轉運珠的克重是1克,一共8.8克。”店員問道,“請問編手串的繩子要什麽顏色的?”
“黑色的吧,謝謝。
等編手串的時間,裴聆已經買好給李真真的禮物了,他朝盛如珩走過來,問:“你買了什麽?”
“買了條手串。”盛如珩看向他手裏提着的紙袋,“李真真最後挑了什麽?”
“她選了辛夷花的耳釘。”
櫃姐編手串的動作很熟練,不一會兒就把手串編好了,收好尾,她問道:“需要打包還是戴着呢?”
“戴吧。”
盛如珩伸手把手串接過來,然後看向裴聆:“伸一下手,裴聽聽。”
裴聆第一次聽盛如珩這樣喊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盛如珩笑着又說了一遍:“聽聽,手給我。”
這次反應過來了,裴聆把手遞給了他。
盛如珩低頭給他把手串戴好,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好看。”
刻着饕餮圖案的金管并不顯得女氣,反而像是某種古老的圖案,帶着一種神秘的美感,黑金色交織的手串襯得裴聆的皮膚更加白皙。
好看是好看。
裴聆看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串,又看看盛如珩,倏然想到了早上盛如珩送他的茉莉花:“……也是寓意好,想送我?”
又送花,又送手串。
分明是毫無溫度的飾品,裴聆卻覺得手腕上的一圈都發着燙,讓他心緒複雜。
“嗯。”盛如珩說,“這個是饕餮,驅兇避禍,招財納福的。”
不單單是寓意好。
看到裴聆認認真真給李真真挑選禮物,他就覺得,別人有禮物,裴聆也該有禮物的。
但是這話不合适說出口。
“這個太貴重了吧……”裴聆知道盛如珩有錢,但也不能這麽花錢……
盛如珩說得很慢,也很認真:“我覺得,它和你的平安如意比起來,不貴重。”
裴聆的心跳又亂了,思緒和心跳一樣亂,說不上來是什麽樣的感覺。有高興欣喜,有疑惑,有無奈還有些發酸,他從沒有過這樣的心情,像是百般滋味一起湧上心頭。
昨天他還反複告訴自己,他這樣的人是不會有人喜歡的,真誠炙熱的愛不可能會存在于他身上。
可是盛如珩做的這些事,說的這些話,真的會讓他恍惚地覺得,自己在被人喜歡着,被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