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神族與神鳥族衆人看着那頭癫狂而去的麒麟,一時無語。
擎瀾氣得直接撕碎了那張地圖,道:“被發現了,直接上吧!”
高山之巅,玄度垂眸看着一只麒麟跑到山下雪白的沙灘上,在沙灘上從東狂奔到西,又從西狂奔到東,躺下來打滾,又跳到岩石上對着大海大喊大叫哈哈大笑。
這精神狀态讓他感到有些疑惑,忍不住扭頭看向麒麟的來處,然後他站了起來,瞬間從朱雀靈體狀态切換到應龍靈體狀态,一連放出三個結界罩住朝曦那團火焰,踏着靈體應龍迎至半空。
打了這麽多次交道,司翎也知道了玄度軟硬不吃,所以這次也不廢話了,上來就道:“四殿下,今日你務必要将金烏歸還給我神鳥族,如若不然,就休怪我們得罪了!”
玄度的回答是直接讓腳下應龍噴着太陰真火向他們那群人沖過去。
大戰一觸即發。
太陰真火真的是一種令人望而卻步的天賦技能,極寒的溫度讓人肢體僵硬麻痹,行動遲緩,精神攻擊更是能讓人在接觸的瞬間就腦仁兒劇痛,失去部分或全部的戰鬥力。
這次神族與神鳥族聯合戰隊有了用岩冰鱗甲打造的三十套戰甲,雖能抵禦一部分太陰真火的影響,但畢竟不是像岩冰一樣從頭包到腳,所以并不能做到完全抵擋。
但是這次來的都是神族與神鳥族的高手,這樣的防護,已足夠他們保持戰力。
美麗的山谷瞬間化作修羅戰場,在各種大招下,碧蓮一樣的千裏木被連根炸斷,四散飛濺,五顏六色的花海先被凍結,又被火燒,化為灰燼。
玄度實力雖強,但舊傷未愈,被神族與神鳥族幾十名高手合圍,其中還有三名長老級別的,交手沒一會兒,便再受重創。
他不怕受傷,不過是痛而已,而痛這種感覺,是他出生至今最熟悉也最善于承受的。可恨的是,他們一邊合力圍剿他,還一邊分出人手去山頂抓朝曦。
他答應過,要保護她!
應龍昂首咆哮一聲,純白的太陰真火逼得山頂那幾個神鳥族紛紛後退,而後巨大的龍軀猛的往山上一撞,竟将整個山頭撞斷。
包裹着朝曦的那團火焰與數不清的碎石巨岩一同往下落。
鴻宣見狀,奮不顧身往前沖去,想截住那只金烏,應龍一個擺尾,抽翻十幾個神鳥族,扭頭向他沖過來。
哪怕穿着岩冰铠甲,他也不敢和應龍硬碰硬,一邊閃避一邊惱怒:那些神族都在幹嘛?為什麽這條應龍能一直停留在空中對付他們神鳥族?
好不容易逃出太陰真火的噴射範圍,他抽空往下面一看,目瞪口呆。
整個山谷中烈焰熊熊,那些神族正駕着各自的靈體與玄度和他的朱雀靈體交戰。
玄度為什麽能在應龍靈體狀态下,放出朱雀靈體?
那些神族顯然也沒料到這一點,所以在應對突然出現的朱雀靈體時都有些左支右绌。
山頂巨石砸落地面,碎石四濺煙塵四起,玄度于百忙中站準方位伸出左手準備接住掉落下來的金烏,擎瀾瞅準時機,藉着煙塵遮蔽周圍視線,猛的向玄度射出三根蝕骨魔釘。
玄度一邊對付司翎與神族他們的攻擊一邊用左手接住朝曦那團火焰,無暇他顧,蝕骨魔釘透身而過,射入他身後的巨石中。
他身軀一震,身受重創的剎那間靈力波動讓朝曦的那團火猛的往下一沉,饒是他及時穩住,釋放靈力重新将那團火焰托舉起來,整個左手也被太陽真火燒得只剩下白骨。
擎瀾見他受了三根蝕骨魔釘居然沒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見他隐隐的一半身子開始結霜,另一半身子卻出現火灼痕跡,便知道他在應龍靈體狀态下放出朱雀也不是毫無代價,忙大聲道:“他撐不住了,大家一起上!”
一時間,各種招數都向着玄度狂轟濫炸。
玄度只剩白骨的左手托着朝曦,右手擎着應龍聖印抵擋着劇烈的攻擊,腳下略略退了半步,緊抿的唇角已全是血色。
情況危急,他還有玉石俱焚的最後一招,只要放出那一招,整個山谷中應當無人能夠生還,但是朝曦……
他再催靈力,擎着在衆人連續不斷的攻擊下開始出現裂紋的應龍聖印,咳着血,垂眸看向火焰裏的那只小烏鴉。
她還是那樣靜靜地漂浮在火焰中,像是睡着了一般,那麽小,那麽柔弱無助。
他說過會保護她,而不是帶她去死。
到底該怎樣做,才能在擊敗敵人的同時讓她生還?
“啊啊啊啊!”
眼見勝利在望,神族與神鳥族衆人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極其恐怖的嘶吼聲,鋪天蓋地的鎖鏈,帶着焚天滅地的麒麟火焰,劈頭蓋臉地砸向他們。
衆人被打懵了,忙從攻擊玄度的狀态下轉為防禦自身,愕然看向嘶吼聲傳來的方向。
是驕陽那只麒麟站在那裏,雙手抓着火焰鏈條,還在不斷地抽打他們。
擎瀾氣得大罵:“驕陽,你又發什麽瘋?忘了自己是哪邊的?”
驕陽一邊哭一邊大聲道:“我是哪邊的?我是魚這邊的!你們打架就打架,殺魚做什麽?魚招你們惹你們了?你們失去的不過是一個盟友,我失去的可是幾百條魚啊!還都是長得這麽好看的魚!我跟你們拼了——”
原來是方才在打鬥中,有水系法術的神族從海上引了水柱過來,裏面裹了幾百條魚,都死在山谷中的沙地上了。
鴻宣一邊承受驕陽的怒火鞭打一邊看着地上哪些死魚,想起自己曾經認為“好魚”不算什麽毛病就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驕陽自然沒有玄度難對付,被神族長老幾下雷電就劈得屁股冒煙,化作麒麟原形逃走了,一邊逃走還不忘一邊回頭叫嚣:“你們等着,我早晚會找你們報今日殺魚之仇的!”
衆人送走那個奇葩,還不及松一口氣,便發現大事不妙——驕陽雖只耽擱了一瞬間,卻讓玄度得了喘息之機。
他一手擎天,半空中,雪白的應龍與鮮紅的朱雀圍繞彼此緩緩旋轉,繼而身形模糊,變成了白色的太陰真火與紅色的南明離火,兩股火焰旋轉着,交融着,逐漸凝聚成一個半紅半白呈太極八卦狀的大火球。
神族長老厲喝一聲:“快撤!”
“轟——”
一聲巨響,山崩地裂,塵霧直上雲霄。
二十一名神族,四十名神鳥族,重傷過半。沒有被重傷的,在太陰真火與南明離火的雙重攻擊下,也沒有了一戰之力。
塵埃落定,擎瀾與司翎鴻宣等人搖搖晃晃地起身,捂着傷處四顧,哪裏還有玄度與那金烏的蹤影?
距戰場幾十裏外的椰樹林內,玄度左手托着朝曦,踉踉跄跄地走着,腳下一軟,他靠在一棵椰樹上,正打算用風鈴草召不周過來,眼神一凜,猛的回身,手握骨器指向來人。
“诶诶,別打我,我不是他們一夥兒的。”驕陽舉着雙手往後一跳,示意自己并無惡意。
玄度凜目盯着他,不語。
驕陽看到他托着朝曦的左手,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喊道:“你的手!哇,兄弟,你真狠!我再愛魚,也沒為了魚獻出自己的一只手,還差點把命都搭上。當初鴻宣來找我說了要從你手上搶鳥的事,我就猜測你會不會和我是同道中人。我們交個朋友如何?”
玄度此時狀況很不好,見他叨叨個不停,心中生厭,言簡意赅:“滾!”
“何必拒麒麟于千裏之……”
驕陽一句話還沒說完,骨器上螢光一閃,他吓得嗖一聲避到一旁椰子樹後,嚷嚷道:“我真是來與你交朋友的,不是來跟你打架的。你傷得不輕,還是趕緊療傷吧,鳳族和神族那些人都走了,灰溜溜的別提多狼狽了,嘿嘿,我要是把今日之戰告訴我爹,他肯定笑得能拍碎三張桌子……”
玄度渾身一陣冷一陣熱,體表一時蒙霜一時又冒出火來,痛苦不堪,實在堅持不住,就地坐下,将朝曦放在身邊,打坐療傷。
驕陽躲在樹後自娛自樂說了半天,沒人理他,他怪叫一聲,從樹後跳出來道:“他不會已經走了吧?”一垂眼發現玄度在那兒打坐療傷,又高興起來,道:“這就對了嘛!哎,我說,你叫玄度是吧,我叫驕陽。不怕你笑話,我在麒麟族之外一個朋友都沒有,他們都覺得我愛魚成癡,不可理喻。我娘說,交朋友需要志趣相投,就是說,要找到和我一樣癡的人才行,我找了數百年都沒找到,還以為我娘哄我,誰知道遇上一個比我還癡的你。我連我們的友號都想好了,凡人界管沉迷情愛不可自拔的男女叫癡男怨女,我沉迷魚,你沉迷鳥,我們叫癡魚怨鳥好不好?等等,癡魚,吃魚?不行不行,換個稱號。要不叫癡龍怨麟如何?癡龍是你,怨麟是我,嗯,不錯不錯,既貼合我們的個性,喊起來也很順口。”
玄度閉目療傷,努力壓制體內雙靈體暴動不休互相沖突的靈力,無暇理他。
驕陽湊近。
玄度忽然睜開雙眼,淺藍的眼珠冷冰冰地盯着他。
驕陽又舉起雙手道:“你別誤會,我對她不感興趣,我只對你感興趣。”他指指玄度身邊的鳥,道:“但是我可以幫你看着她,你也好專心療傷,只要你同意和我交朋友。”
玄度想着,就算召喚不周,若他不在附近,一時半會兒也趕不過來,這只麒麟雖然貌似腦子有些不正常,但剛才确實是靠他插手自己才抓住機會轉敗為勝,他若有歹意,根本沒必要顧左右而言它,此刻就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好。”他答應。
驕陽興奮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顧不得壓到被雷擊過的傷口,龇牙咧嘴道:“說好了,你可不許反悔!你安心療傷吧,我一人可抵十萬兵,一定幫你守好這只小鳥。喂,你那是什麽眼神?對,我是沒那麽能打,但是我爹疼我衆所周知,神獸族團結一心衆所周知,誰打我就等于得罪了整個神獸族,就我這身份,這地位,抵不了十萬兵嗎?對了,你認識不認識剛才引雷電劈我的那紫衣老頭?嘶,痛死麒麟了,看我回去不告訴我爹,敢打我屁股,我長這麽大,我爹娘都沒打過我屁股,看我爹不劈碎他的天靈蓋……”
玄度閉着眼聽他在耳邊喋喋不休,心中卻只有一個念頭:爹?好陌生的稱呼。
夕陽西下,百鳥歸林。
天黑下來了,驕陽閉上嘴巴,意識到自己滔滔不絕地對着玄度發表了一下午的交友感想,包括自我介紹,當下環境分析,外界關于他雙靈體傳說一二三版本,以及他們兩個好朋友的未來展望等等等等。玄度除了一開始對他說了一個“好”後,再也沒有回應他一個字。
驕陽盯着渾身血跡斑斑的玄度看了半晌,嘆了口氣,新朋友什麽都好,就是太沉默了些。但那又能怎麽辦?只能原諒他。
他實在閑不住,玄度沒有回應,他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一旁那只小鳥身上,湊近看了看火焰裏的朝曦,他道:“小家夥長得挺別致啊,要沒有這一團火,大黑天的還看不見你呢!”
他又看了看他的新朋友玄度,除了不善言辭外,他的眼光好像也不怎麽行。至少在他看來,這只鳥是無論如何也與美麗,華麗,豔麗這些招人喜歡的詞沾不上邊的。
不過既然有火,那也別浪費了。
他站起身,下意識地拍拍屁股上沾到的塵土,毫不意外又拍到了被雷擊過的傷口,于是一邊咒罵紫衣老頭一邊布下結界将玄度與那只鳥罩在裏頭,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去不遠處的海邊摸蝦捉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