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見面
見面
雙肩包在元霜身上顯得剛剛好，蕭江冉只是用一邊肩膀挎着都有些違和，像大片面包上頂着一只正在睡覺的小螞蟻。
三人都不是話多的類型，元霜在見面前準備了很多話題，一到關鍵時刻，提前備好的知識，如水一般流走。
他看着背包上忽明忽暗的小挂件，一時失了神，想法總是與衆不同，真正實操起來才發現難得出奇。
不是周末，大街上行走的人都寥寥無幾，元霜被夾在中間，三個人一同走，形成一個幅度不大的凹字。
已退休的阿姨帶着牙牙學語的孫子孫女述說着家庭裏發生的瑣事。
公園內大爺們語言激烈地下着象棋，觀棋不語，誰沒有遵守，站在後面紛紛指導。
“老徐，別帶着你家小可了，交給她奶奶，你來下兩把。”
明明沒有寫上誰的名字，可在他們口中，帶小孩仿佛天生就寫下了屬于女性的名字。
老徐沒有讓正在學習太極拳的奶奶來，而是推着小可的搖搖車走到另一邊。
下棋的大爺們對這個“異類”極其不歡迎，卻又不得不服，老徐下棋思路清晰，不會被身後啰嗦的人打斷，跟着老徐，那些無所事事的大爺總能贏下些錢財。
蕭江冉對這些大爺的嘴臉如他們對老徐一樣，嫌棄。
他們嫌棄老徐在家沒有話語權，整天包攬家中家務活，蕭江冉嫌棄他們好吃懶做，一點都不照顧家庭，對自己的妻兒子女大呼小叫。
元霜被小可吸引視線，圓溜溜的臉蛋，紮了兩個小辮子，坐在粉紅色的搖搖車上一晃一晃的。
不看路，腳踩空了都不知道，驚慌失措地拽着蕭江冉的手臂。
“小心點。”時煙牽上元霜的手，十指緊扣，蕭江冉則在他後背從上往下順氣，一陣狂風從背後吹來，元霜的衣服緊緊貼在身體上，完美現出曲線，蕭江冉悄悄用手掌量了一下他纖細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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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了眼睛，元霜看着瘦，沒想到衣服下更瘦，跟他一個手掌差不多。
隔着元霜拉了一下時煙的衣下擺，見對方疑惑不解的眼神，蕭江冉先是伸出食指向前指，然後展開手掌，虛貼在元霜腰上，最後再用兩指捏在一起，誇張地表達元霜的體格就這麽點，向時煙展示完了自己發現的成果。
時煙捏捏他的小指，瞳孔在元霜的腰後和蕭江冉的手指上流轉，最後搖搖頭，讓他不要在背後搞這些小動作。
元霜怕癢，在蕭江冉一摸上背的時候就緊咬下唇，忍着想要扭動身體的癢意。
空氣中充滿灰塵，只有在陽光下才能見到。
元霜不知是被灰塵還是空氣嗆到，扶着時煙猛地咳嗽。
蕭江冉一眼就看到了元霜因為彎着腰，寬大的連帽衛衣下遮擋的皮膚。他扯着後領，把衣服向後拉，顧前不顧後，前面擋住了，後面又露出肩胛骨。
在外蕭江冉是人人口中的紳士，唯獨在他們二人前面，顯露被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真面孔。他眼珠從高往下看，白皙的皮膚上竟然有大片的色彩，在暗處看不清具體顏色，頭微微向前試圖偷窺到更多，被時煙一巴掌拍醒，屁股傳來一陣疼痛。
他摸着鼻子，放開還拽着領子的手。
元霜早就咳順氣了，正想大口呼吸，發現窒息感還在，甚至還脖子上感到了勒。
他以為是後面的帽子太重，使得衣服總往後跑，像往常一樣拉回正位，有些納悶，這次怎麽比以前都難。
“餓了？”
元霜沒聽懂蕭江冉突然提起的話題，他搖搖頭，“沒。”
“一直在喝西北風還說自己沒餓。”
時煙抹掉元霜眼角的淚，對着蕭江冉道：“你多喝喝，到時候午飯也不用吃。”
“空氣不頂餓啊，我一頓不吃餓得慌。”
居住地算是一個東一個西，元霜很少來這邊，為了不踩雷他昨天地毯式搜索，找到了幾家百分之八十好評的店，人無完人，店也不會有最好，滿分信任度不如快到滿分。
他翻看收藏夾，飯店有五個選擇，酒店一個，這份加班制作出來的出行計劃，沒有做時間規劃，最後一句是跟着他們走。
元霜挑了一個名字好聽的店，“那我們去吃飯吧，我在網上看到有一家店很好吃，叫金幸，哥，你們吃過嗎。”
蕭江冉只聽到了可以去吃飯，時煙注意到元霜一句哥後面帶的是“你們”，那是不是說明已經不害怕蕭江冉了。
金幸在導航上顯示只需要步行十三分鐘，元霜走在最前面，跟着提示拐七拐八，時煙保持三步的距離，以免踩到元霜的鞋，後面的蕭江冉踩掉了他好幾次鞋。
時煙又被蕭江冉踩掉了鞋，忍無可忍，氣道：“今晚你回去幫我刷鞋。”
元霜順着他的話往下看，時煙腳下的小白鞋和蕭江冉是同款，一個飛起向上投籃的小紅人，紅白搭配很是亮眼。
不怪元霜用有色眼鏡看人，種種巧合都在引導他往這方面想。合租很常見，但不會有兩個性取向為異性的男生同睡一張床，穿同一款鞋。
他從小跟着奶奶長大，對人的喜怒很是敏感，他沒有在時煙臉上看到生氣的情緒，反而有一絲無奈。
上學後被接到父母身邊，明明是親生的，元霜卻一點都不親近，像陌生人借住。
五歲前的記憶會被五歲後替代，他在鄉下和奶奶生活的幸福日子都變成了父親酒後的暴怒，客廳撒落一地被砸得破碎的玩具，媽媽抱着發抖的自己低聲抽泣。
父親是工地上班的一員，健碩的肌肉，常常在他面前鼓起，久久都不會消下去。媽媽喜歡的玻璃水杯成為碎片，從那時候起，他對這樣的身材感到恐懼，會對第一次見面蕭江冉露出的手臂感到害怕。
長大後遠離家，一年才回一次，見到和藹可親的父親，可元霜總能透過眼睛看到本就是野獸的父親。
晚年裝得再好，也依舊消不掉，在他心中最初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