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第32章旅途

第32章 旅途

32

冬日的伍德山脈猶如死寂的冰雪煉獄,大雪與沉積多年的腐葉混合成沒膝的爛泥,一腳踩下去,得費上兩倍的力量才能把腳拔|出|來。

東氣喘籲籲,離開軍部後養尊處優的生活讓他懈怠了鍛煉,得靠南不時伸出援手才能保證不掉隊。他那身戒衛隊總長的制服已經換了下來,穿上了他給南準備的出行用輕便服;只是他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糟糕的路面上行進,哪怕自身有神聖鬥氣防護,也被爛泥中的冰寒凍得腳趾發麻。

格洛麗亞的陸行鳥比普通的馬匹大一圈,駝了行禮後就只能容得下兩位施法者并乘;東沒臉讓女士或那個跟女人差不了多少的家夥讓位置給他,只能咬牙硬撐。

“呼……呼……見鬼……”把半身的重量壓在南身上,東狼狽地用袖子擦了一把汗,哆哆嗦嗦地把被埋在雪泥裏的腳拔|出,“親愛的弟弟,都怪我沒有為你準備最上等的靴子……呼……該死,我的腳指頭不會凍斷了吧?”

職業級強者們體質遠勝于普通人,但也沒到寒暑不侵的水準,更別提東這種即使在軍部時也是“少爺兵”的家夥了。

“忍耐一下,東,天快黑了,一會兒就能休息了。”南盡力安撫呲牙咧嘴的兄長。

“天父在上,今天可是新年啊……我們不是應該在溫暖的屋子裏享用烤肉、麥餅、濃湯和美酒的嗎?南格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拿出她的絕活兒……”東抱怨着,自己把自己說心酸了。

“今年不一樣了,哥哥。看開一些吧,如果不是飓風女士出現,再加上奧利維奇的堕落,我們現在想這樣好好的說上幾句話都不容易。”南安慰地說。

“呼、呼……說得也是,要不是奧利維奇堕落了,沒準兒我早就去見天父了……”說到這兒,東頓了下來,偏頭看向南,“你不覺得奇怪嗎,親愛的弟弟,以奧利維奇的地位和成就——他選擇堕落能有什麽好處?”

“我也覺得古怪,東,聽到這一點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我确實看見奧利維奇渾身魔氣,兇惡地襲擊林賽城主……如果你看見那一幕,你也會驚訝的,那時候林賽城主身邊的護衛都只剩下幾個了。”南說道。

東再次擦了一把汗,手上的泥把自己弄成了個大花臉。他口中噴着白氣,眼睛看向前方陸行鳥背上那個黑發魔法師,嘀咕着說,“末日審判……不是我疑神疑鬼,我總覺得我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稱號……究竟是在哪兒見過的呢……南,我們可得離那個家夥遠一些,我總覺得那個家夥來路不明。”

“我是敬愛你的,哥哥。不過這個問題……多餘了些,咱們一起走了一天一夜了,那位施法者先生別說接近我們,連視線都沒往我們身上放過。說起來有些無禮,但我覺得……我們或許并不在那位先生眼裏。”

東頓感氣悶,惱火地瞪了南一眼。

陸行鳥背上,安格斯雙手抱胸側身而坐,與格洛麗亞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飓風女士,你确定要帶上那兩個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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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麽說,那可是兩個神聖騎士。現在可不是你那個時代了,末日審判,迷失的神官到處都是,随便就能找到兩個帶在身邊——”格洛麗亞盤腿靠着鞍具後方的靠背,手中把玩着一副羊皮地圖,“說起來,這還是‘托了你的福’……那場正統之争鬧得多帶勁兒,我在南方都能聽到多少個王族借機脫離教廷控制……你這些年要是沒失蹤的話,也許早就是好幾個王國的榮譽國師了吧?”嘿嘿笑着調侃了下冷冰冰的末日審判,格洛麗亞話鋒一轉,不給對方還擊機會,“從伍德山脈穿過去、繞過切斯特,就到斯爾納的老家了。那個煉金術師你還記得吧?幾年前我跟他約好湊齊了地圖就合作幹一票。”

安格斯不為所動,“斯爾納嗎?你倒是分外慷慨。”

“那老小子是貪財了點兒,但只有他精通兩百多種魔族小語種。”格洛麗亞無所謂地說道,“黑森林裏還存有百多個魔族部落呢,總不可能一個個打過去。”

安格斯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沉默不語。

“說起來,你這只貓是什麽來路?魔氣也太純粹了……這不是本界的生物吧?”格洛麗亞說着,伸手摸了摸趴在安格斯膝蓋上那只黑貓的腦袋。

黑貓動了動腦袋,不悅地瞪了飓風女士一眼。

“黑克的替代品。”安格斯說道。

“黑克?你那只滿月戰狼?”格洛麗亞略顯驚訝。

安格斯懶散一笑,沒有解釋。

“若是相比那只滿月戰狼,這小東西就太弱了一點吧?”格洛麗亞嘀咕着,将黑貓拎起來轉了一圈。

“……安格斯!快制止這女人!”精神鏈接中,災厄沖它的契約者咆哮。

“恕難從命……這位女士號稱‘東林魯爾的風暴’,性格上并不是垂憐弱小之輩,以你目前的狀況,不要得罪對方比較好。”安格斯難得“善意”地給出忠告。

災厄之主氣結,卻也只能弱弱地叫了兩聲以示抗議……強行附身奧利維奇後它的損傷也不小,這會兒連活蹦亂跳的力氣都沒有。

“真弱。”格洛麗亞嫌棄地說着,把黑貓丢了回去。

“……”災厄之主憋屈萬分。

在深山之中行路是極為枯燥的,坐在陸行鳥背上的兩位施法者還能不時閑聊幾句,托萊兄弟卻是連說話的精神都沒了,一個賽一個的小臉刷白,咬緊牙關勉勉強強地跟在後面。

白日的行路猶如折磨一般,夜晚的休息也談不上輕松。天色暗下來後格洛麗亞選擇了一塊避風的巨石,從行李架上抽出單人帳篷指使兩個追随者搭好,自個兒睡了進去,安格斯也從随身的小箱子裏拿出個可以吊在樹上的睡袋,托萊兄弟就可憐了,壓根沒有旅行經驗的他們什麽也沒帶,只能收集稍微幹燥一些的樹枝鋪在地面上,而後兄弟兩個共卷一條毛毯,在滴水成冰的夜晚凍得瑟瑟發抖。

在伍德山脈中行進的第三天,兩位施法者看上去仍然頗為精神,托萊兄弟卻是落魄得猶如流浪漢一般……燒水洗澡是不可能的,汗水濕透了衣服後又被冷風吹幹,粘在皮膚上分外不适,還帶有隐隐約約的臭味兒;下巴上冒出了胡須、梳理整齊的頭發變得淩亂,臉上和手上的泥灰慢慢形成殼狀……

旅行者、冒險者,聽起來似乎帶有某種神秘的浪漫感;但職業強者們若能得到雇傭,就絕不會考慮回到冒險生活;其中滋味,托萊家的兩位少爺現在算是确實地體驗到了。

行走在景色一成不變的山林間,格洛麗亞撐身向後看了一眼,坐正後對安格斯得意一笑,“這倆個小家夥還是挺有骨氣的,我的眼光一向不錯,對吧,末日審判。”

安格斯不置可否,連表情都欠奉。

格洛麗亞皺眉,“你真是太無趣了……一位女士主動向你搭話,你這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讓我懷疑你與我的真實性別。”

“請諒解,女士,你的兩位追随者在你眼中猶如初生的嬰兒……而在我這種活了幾百年的老家夥眼中,年輕的你與他們并無不同。”安格斯輕輕颔首,“禮貌”地說道。

“嗯……我簡直不知該生氣好呢,還是該心情愉悅……”格洛麗亞斜視對方,“稱贊女士年輕的後面……就算是恭維,不也應該加上對相貌的贊美嗎?”

“我認為這種違心的恭維是對你的不尊重。”安格斯面無表情。

“……”飓風女士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了。

枯燥的行程到了第四天,深林之中總算出現了冒險者的身影——勉強算是山道的林中小路對面,走來一群打扮各異的冒險者。對方約莫有十來人的規模,護甲上帶有着戰鬥後的痕跡,幾名體型健壯的男人還合力抗着他們的收獲——一頭魔獸的屍體、和幾根整株挖出來的藥用植物。

這群人遠遠看到格洛麗亞等四人,在注意到這個小小的隊伍由兩位施法者領頭後,立即收斂起了渾身的戰意,退到道路一側的灌木叢中,将武器插在身前的泥土裏表示沒有敵意,謙卑地低下頭,将道路讓給對方。

在城鎮中有官方力量的約束,冒險者們往往表現得順從、識時務;但在力量為尊的野外,強者對于弱者的生殺予奪并不罕見;帶着追随者的施法者是冒險者小隊最不願意起沖突的存在,表現出恭敬是最常見的避讓方式。

格洛麗亞目不斜視地從這群冒險者身前越過,對于對方主動讓出道路的行為沒有任何表示,也絲毫不認為自己的态度過于跋扈。規則往往由強者書寫,弱者只有順從這一條求生之道。

托萊兄弟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面——遇到人的時候他倆其實是很心虛的,良好的家教讓他們對自己現在的形象很是自慚;但從這群冒險者身前走過去的時候,沒有人對他們的狼狽露出一丁點兒的嘲笑,反倒有幾張略顯稚嫩的臉孔對跟在陸行鳥後面的他倆露出了羨慕神色……與得到貴族的雇傭相比,成為某位高階施法者的追随者顯然是更讓人向往的事。

将那一群冒險者遠遠地抛到身後,托萊兄弟向後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後面面相觑,良久無語。

這就是無法則的強者世界……在絕對力量之前,普通人眼中高高在上的職業級也只能卑微地低下頭顱。旅途的第四天,托萊兄弟對他們跟随的兩位施法者……總算是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們的地位、以及自身肩頭的壓力。

“兩位高階施法者收下我們為追随者,他們所謀求的東西或許是我們難以想象的……南,飓風女士對你透露過的——關于精靈王與教廷的大秘密……難道是真的?”東啞着嗓子低聲說道,聲音有些微微的發顫;這事兒給他的感覺太不真實了,當南告訴他這些的時候他還以為那只是人們交際時慣常使用的吹噓誇大之詞……

南也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發幹,他不像東那樣對每件事都充滿質疑精神;但畢竟閱歷有限,知道高階施法者的強悍、知道事兒的重大,對其中的“度”卻沒有切确的體會;認真地回憶了一下與飓風女士的初次會面,他肯定地點了點頭,“我看過他們的出手,末日審判召喚空間縫隙一招滅掉了林克大道的惡魔,而飓風女士讓夏洛蒂的精悍衛隊毫無還手之力……他們确實是向着那樣的目标前進的,也只有這種事件才可能讓兩位高階施法者攜手合作。”

東頓時只剩下倒吸冷氣的力氣——哪怕淪落到鄉間當個鄉下農場主,也比去探索什麽與精靈王有關的秘密好得多!他只想當個小富則安的普通人,這種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就不要勉強他參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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