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渡你

渡你

有眼尖的人發現汪晏走過來，忙不疊的收手站回原位，給汪晏留出一條道路。

餘凜單手撐地，眼下留有的空隙讓他得以喘息，面前突然籠罩下一道陰影，他用手指抹去唇邊的一絲血跡，緩緩擡眼。

汪晏此時的笑容在他看來就如同陰溝裏最醜陋的蛆蟲，偏偏還纏上你，摘不除、去不掉。

“好久不見了，餘凜，我找來了五個職高裏最厲害的alpha，你居然能在他們手下撐這麽長時間，你真是每次都會讓我刮目相看。”

餘凜嗤笑一聲，深邃的眼睛中粹滿了冰碴，聲音有種長時間運動過後的沙啞，“那我是不是還得對你說一句，謝謝誇獎？”

“這倒也不必，”汪晏也半蹲下來，與他平視，“你的厲害我從初中起就知道，可眼下我們有這麽多人，你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把我們都幹掉吧？那不如這樣，我們各退一步，只要你今天在這裏當着大家的面跪下來叫我一聲爹，那我們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一筆勾銷，怎麽樣？”

汪晏這句話說完，周圍響起一陣哄笑。

周遭滿是alpha的氣息，肮髒又腥臊。

“喂，我這可是給你選擇了，你答不答應？”

餘凜卻笑了，不是開心，更不是激動，那笑意中滿含譏諷，似乎面前的人無論什麽時候，都只是一個在他面前無足輕重的跳梁小醜。

汪晏神色一變！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不論是初中時他的籃球隊隊長位置，還是自己喜歡的女生，他明明費盡心力那麽努力的去經營得到，對于眼前這個人來說，卻總是唾手可得。

憑什麽？憑什麽！他不止一次問自己，這人只是一個beta，他怎麽可以，他憑什麽！！

汪晏猛然上前一步，發狠了勁兒的去攥住餘凜的衣領，卻被人側身躲過，反而自己臉上被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

汪晏捂住自己的臉，卻摸到了一手鼻血，這下人徹底被激怒，對身後的一群人怒喊道：“都給我揍他！別手下留情，往死裏揍！出了事兒我擔着！”

新一輪的互毆開始，餘凜眸色猩紅，顯然是已經殺紅了眼，其中一個撞上來的被他踹出了好幾米遠，一直躲在旁邊的馮清被突如其來的人吓了一跳，可站在人群正中央的餘凜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視線，馮清吓得腿打哆嗦，癱坐在了地上。

這個人……真的好可怕。

明明不是alpha ，可那種壓迫力卻是連alpha都不曾有的。

“——住手！”

一道聲音自空氣中破風襲來，如最剔透的翡石玉翠，清潤卻滿含急切。

餘凜身軀一震，視線餘光中出現了一道無比熟悉的身影，也是此刻他最不可能見到，也最不想見到的身影。

“你來這兒幹嘛，快走！”

他說話的空隙，汪晏勢如破竹的向他攻來，聲音不乏挑釁，“都什麽時候了還這麽不專心，喲，這不是……你上次那小男友嗎？怎麽，來救你了啊？不過他就一omega能有多大本事，長的是挺帶勁兒的，那這樣吧，你不跪我也行，把你那男朋友喊過來陪我兩天怎麽樣？”

餘凜眼睛裏迸發出一道道刀一般的寒光，“你嘴巴給我放幹淨一點，還有，他不是我男朋友。”

“都這種時候了還想着澄清吶，要是我的話，還巴不得被別人誤會以此套上那小帥哥呢。”

其他幾個alpha早已被他放倒在地，餘凜找出汪晏的一道破綻，卯足了勁兒的用全身意念攻出去，汪晏喉嚨中發出“嗬”的一聲，踉踉跄跄的倒退三步，跌到了地上。

餘凜揮揮有些犯酸的胳膊，“所以說你這種人，這輩子都只能做個人渣。”

汪晏用力抹了把臉，跌到地上後也沒起來，幽暗的眼眸中迸出一絲亮光，餘凜察覺出不對勁，立馬回身，可還是晚了一步。

早已被打趴下的另外兩個alpha卷土重來，從餘凜後方兩方夾擊，頃刻之間——餘凜只來得及去擋左後方的人，可另一側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砰——”的一聲，兩個alpha再次落地，餘凜循聲望去，桑清越正收回一只往前伸的腳，平素裏總是淡然的眼眸此時正複雜的看着他。

周圍七零八落，一片狼藉，石灰地上卧着那幾個或痛苦平躺或準備溜走的alpha，餘凜擦去頰邊的血跡，一錯不錯的盯着來人，卻讓桑清越心裏一酸。

下一瞬，桑清越十分淡定的拿出手機放到耳側，聲音舒緩不疾不徐，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喂，您好……是，是我報的警。對，我們現在還在原地，梧桐路103號……好，您放心，我會一直在這裏等的……謝謝警察叔叔。”

桑清越說話的間隙，已經有兩三個人互相給對方使眼色，意思很明顯是這次闖大禍了。幾人對視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起身，或颠或簸的逃之夭夭。

汪晏恨極，卻也毫無他法，他迅速起身，臉上的表情在此時顯得愚昧又可笑，說話卻依舊惡毒難聽，“行、行，餘凜，算你找了個好幫手，這事兒，我跟你沒完！”

桑清越則十分淡定的将手中的手機舉起，音色清潤，“說完了？”

汪晏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審視面前這個長相冷清漂亮的omega ，對方不茍言笑，且就是對人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那正好，你說完了，我也錄完了。”

汪晏氣急，再也無法忍受，最後也只憤恨的留下了一句：“你們給我等着！”

世界歸于平靜。

無邊夜色，昏暗燈光，在此刻好像什麽都不重要了。桑清越快步走上前，餘凜仿佛卸掉了身上最後一絲氣力迅速下墜，卻被兩只柔和的手扶住了肩膀。

餘凜輕輕倚在對方身上，卻又怕将桑清越的衣服弄髒。

“你怎麽來了？”聲音再次出口，餘凜這才發現自己此時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桑清越不答反問：“我若是不來，你準備怎麽辦？”

到了眼下這份兒上，餘凜反而還有心思笑，“不怎麽辦。凜哥以一敵五，厲害吧？”

桑清越沉默片刻，卻是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不晚。”餘凜閉上眼睛，桑清越身上有種淡淡的香氣，仿佛能将這世間所有苦痛都融化掉。

“我甚至希望你可以再來晚一點，那樣的話……我或許就不會這麽狼狽了。”

桑清越反駁道：那你只會比這更狼狽。”

“不，”餘凜說：“我只是不想讓你看見。”

我或許會比這更狼狽，但是你沒有發現，那麽是不是可以說明……我可以一直在你心中保留有那個無所不能的形象？

桑清越沒再多費口舌，眼下餘凜最重要的是去療傷。

桑清越将對方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你扶好我，我帶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餘凜與他拉開距離，“……你別離我這麽近，很髒。”

桑清越看着餘凜，餘凜也看着他。

下一秒，餘凜只覺得一只微涼的手掌附在了自己臉上，使勁将他臉上的血跡揉搓掉。

“不髒，”桑清越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很認真，“你看，一點兒也不髒。”

餘凜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再繼續這樣做。桑清越嘆了口氣，說：“跟我走吧，嗯？”

夜色之中，兩道瘦長的人影互相攙扶步履颠簸，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猶豫的聲音。

“……請等一下。”

桑清越帶着餘凜回身，聲音的來源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拖延餘凜時間的人，馮清。

馮清從方才看見幾人打的不可開交時就已經吓得腿軟了，桑清越到來後的一系列操作更是讓他雙腿打顫，汪晏逃跑時也沒想着帶走馮清，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馮清雖然自诩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但這種事情……他也是不想的，他來之前甚至沒想到汪晏會下手這麽重。

迎着兩人的目光，馮清顫巍巍的走上前去，在離兩人一米處的距離停下。

“我……我剛剛在那邊的地面上發現了這個被人拍下照片的手機，我想着——這個或許對你們有用。”馮清将手機雙手呈上，像是又想起什麽事來去翻書包，“哦對了，你們這個樣子回去免不了被人看……我這兒有紙巾，還是先将臉上的血擦擦吧。”

馮清硬着頭皮将東西遞給兩人，這已經是他能做出最大的邁步了。哪怕是餘凜現在突然間出手把他給打一頓，也比将來被警察找上将他這些惡行記入檔案的要好。

可出乎預料的是，餘凜從始至終壓根都沒有将目光分給他一點，反倒是那個和他同樣是omega的男生接過了自己拿着的手機和紙巾，向他道謝，“謝謝你了。”

接過了馮清的東西，桑清越帶着餘凜轉身，不曾停留。

風聲簌簌，寒夜凄清，桑清越看着身邊的人，心中有很多疑惑。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帶餘凜回家。

“請、請再等一下！”

意料之外的聲音再次叫住了兩人，準确的來說是叫住了桑清越。

馮清向前奔跑兩步，又慢慢停下，他深呼出一口氣，問出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問題。

“冒昧問一句，你一個omega，孤身一人，來救他，你難道就不怕……不怕……”

桑清越聽他嗫嚅很久，卻只是嘆了口氣，回答道：“怕啊，一般人的話，一般都不可能做到心中毫無波動吧。”

馮清：“那你怎麽還……”

桑清越最後将目光停留了一秒，聲音輕緩。

“害怕是人的本能，可哪怕今天就算再來十個人，二十個人，哪怕更多，我也依舊會這樣做。”

桑清越看着對方，語調平淡。

“其實……我很想送你一句話。我始終堅信着，與其整日裏依附于其他人，倒不如自己成為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