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告白

告白

周圍人笑鬧了一會兒,海格過來關心了一下柏方醒的傷情,決定今天先不走了,在山洞裏休息一晚上。

其實伊爾星上是沒有晝夜之分的。不過也不知是不是他們這些人的刻板印象,總覺得夜晚的星空似乎比白天要好看許多。

宋知眠沒跟着他們在洞裏鬧,而是和幾個人先将洞口的狼王給處理了,然後獨自一人跳上旁邊一塊很大的岩石,手肘枕到腦後,看着廣闊無垠的天空走神。

“在幹什麽?”身後傳來腳步聲,可宋知眠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了。

“看月亮。”宋知眠說。

“月亮?”柏方醒莞爾,“可是這裏沒有月亮。”

宋知眠搖頭,“你怎麽一點生活的情趣都沒有。”

“這裏當然有月亮,它在我的想象中。”

故鄉的月,已非彼中月。宋知眠生于一顆古老浩瀚的藍色星球,那裏是萬物伊始,是他夢中無數次沉醉的溫柔鄉。

宋知眠有些累了,他閉上眼睛假寐了會兒,卻發現旁邊異常安靜。

他睜眼,柏方醒正望着他。

“你在幹嘛?”宋知眠被他那種異樣情緒的眼睛看的心裏挺微妙。

“看月亮。”

宋知眠想無情的嘲笑他,“我騙你的,這兒哪有什麽月亮。”

“當然有。”柏方醒将剛剛他說的話學以致用,“它在你的想象中,在我心上。”

宋知眠抿唇,突然皺着眉湊近他,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

“我發現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怎麽看不懂?”柏方醒總是帶着那雙像清透琥珀的眼睛,映入宋知眠心底。

“我不知道,”宋知眠像被困惑的彌鹿,在原地兜圈,卻找不到出口。“你好奇怪,總是好莫名其妙…我也好奇怪……”

仔細想來,兩人每一次的針鋒相對,似乎都是自己挑起的。而他……真的是那種看不得別人比他強,非要一較高下的人嗎?

不是的。

其實宋知眠總是很開心,能有人可以和他默契相投。

——那又是什麽原因,讓他會一次又一次的去招惹柏方醒呢?

是嫉妒?是仇恨?

他總是将兩人的關系潛意識中往“敵人”中靠,可從方方面面想來,好像只是想引起對方的關注罷了。

真的好像小孩子,想用這些拙劣的手法來引起對方的注意。

就好像在說,來吧,你看看我,我也可以做到的,我可以和你比肩,我還可以更厲害。

宋知眠說着說着把自己給弄苦惱了,“好煩啊……啊啊啊柏方醒你離我遠一點吧。”

現在好像只要一靠近你,一想到那個暧昧不清的吻,我好像整個人都變奇怪了。

柏方醒不為所動,而是将語速放緩,輕輕貼在他耳側。

“宋知眠,你是不是…想跟我談?”

宋知眠撓着被自己抓亂的頭發,問道:“談什麽?”

他神色一變,全然沒有了平時一言不合就炮仗的氣勢,而是小聲道:“可我們……都是alpha。”

“那又如何?”柏方醒的聲音就像他故鄉的月色,又靜又涼,“加入這支隊伍的人,哪有外界所說的那麽偉大……不過是一群在世間沒有留戀的孤魂野鬼罷了。”

柏方醒靜了靜,和他一起坐在石階上:“你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什麽故事?”

“……在幾千年前,一顆古老星球上有一個很神秘的國度。在一個下着雪的夜晚,一名舞姬誕下了一個男孩兒。”

“舞姿因為舞姿出衆,被國王所欣賞,做了偌大皇宮中一只不受寵的金絲雀。舞姬所誕下的皇子,自然是不被衆人所看好的。有人想借機謀殺,有人蓄意陷害。就這樣,皇子在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中,日複一日的漸漸長大了。”

“母親死後,他開始學着反擊,大皇兄暴斃之後,他用一杯毒酒嫁禍給二皇兄。一步錯,步步錯,他滅了恩師滿門,高臺上弑父,于短短三年內,坐上最高的位置。”

“後來啊,他享有了這世間的一切,金錢、權力、美色……應有盡有。他是一個十足的昏君,他不理政事,只是整日沉醉于金錢美酒。”

“可很快……他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虛。他想,這是為什麽,他明明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再也沒有人可以陷害他,侮逆他。”

“後來啊,在一個下着雪的冬夜,上位不過三年的新皇死了——于宮中自殺。”

“屆時普天同慶,所有人都在感謝上蒼,可沒人知道,新皇究竟為何自殺。”

柏方醒的聲音停下來了,可宋知眠還沉浸在剛才的氣氛中。

“那他……究竟是為什麽呢?”

“你很想知道?”

“嗯。”

“我覺得…因為他缺少了這世界上最彌足珍貴的東西——責任,親情,友情,愛情。”

“這些東西都是人類所賦予的,可很顯然,在那樣環境下長大的新皇後來并沒有遇到這些人。”

“他之前或許遇到過,但被他親手抹殺掉了。”

柏方醒講到這裏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再次開口時語氣裏又多了幾分認真。

“所以宋知眠,可以讓我成為你生命盡頭之前的念想嗎?”

宋知眠最讨厭他這一點了,從不說讓人淺顯易懂的話,非得讓他自己去品味。

宋知眠咳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你這是表白啊。”

“你說算就算。”可他不做承諾,除去那句話外,沒有任何一句海誓山盟的煽情。

他都明白,在每日都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和另一個人許一生一世什麽的,也太殘忍了。

——我不做承諾,你想什麽時候反悔都可以。我只是不想,突然有一天…帶着這麽一個遺憾離去。

宋知眠本想下意識的說出一句“誰要答應你”,可一想起柏方醒剛才說的話,就又重新咽回去了。

柏方醒見他這樣,問:“怎麽了?”

宋知眠依舊不說話,只是眼睛很亮,那其中夾雜了許多情緒,倔強、傲嬌、怒火……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

柏方醒突然心領神會,“你不回答的話,我當你是同意了?”

宋知眠只留給他一個後腦勺,“哼”了一聲。

柏方醒看着他這副樣子倒是有些忍俊不禁,笑容如三月柳絮。宋知眠惱急了就會炸毛,“你笑屁啊。”

可鬧了半晌,宋知眠看着身邊的人,眼眶有些發紅,卻也笑了出來。

幸而,他喜歡的人也喜歡他。

死亡,對于這裏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司空見慣。可當你墜入地獄迷茫難捱時,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對你說,讓我成為你生命盡頭之前的挂念好嗎,我們上不了天堂,那就相擁而眠,共墜地獄。

這一晚,天高雲闊,風過無聲。

是誰藏在心底七年的秘密,終于在這晚的皓蕩星辰中,破雲而出。

黎明終會破曉,但它從不莅臨于此,海格召集了所有的隊員,準備前往雪山邊境。

赫爾斯坦以那座最高的雪山聞名。那裏不分四季,一如既往的森冷嚴寒,傳說之前一隊冒險小隊曾來到此地,因小型星艦能源不足,期間又缺少禦寒衣物,冒險岩多數命喪于此。

no.1隊不是第一隊來找尋那個東西的隊伍……也不一定會是最後一隊。

因為鮮少有人能夠踏足雪山邊境的實驗室,所以總部彙總來的情報很少,唯一知道的是,那些反帝國分子中有不少都具備瘋子的潛質,甚至研究出了許多對人體有害的違禁藥品。

在踏出最後一片荒原後,身後仍然是灌木蔥蔥,眼前卻是一片噬骨的蕭瑟。

白雪藹藹,一直延伸至天際,再往上,是屹立在滿目星河中一座異常雪白高大的山峰。

那座實驗室應當就在雪山山腳,忽而一陣風刮過,宋知眠忍不住“打嚏”一聲,然後揉了揉鼻尖,感嘆道:“還真冷啊。”

柏方醒看他一眼,并無多言,只是在面積不大的飛行盤上又稍微往前站了一點,寒風無孔不入,可宋知眠感覺不到了。

尋常的指南針已經不能夠探測這裏的位置了,根據顯示屏提示,對方的基地在0-5方向處。

飛行盤載着人側線直飛,每個人的腦海中突然“嗡——”的一震,宋知眠一陣暈眩,反應過來後神色一變。

“這是紅外線屏障!”

紅外線屏障。屏障,顧名思義,外面的人進去後就再也出不來,裏面的人出去後就再也進不去。

而矗立在面前的,果然不能稱之為什麽“實驗室”,而是“基地”更為合适。其面積約有他們之前的學院那麽大。

這裏就好像有一個巨大隐秘的磁場,宋知眠只感到頭腦有些暈,反應和意識都不勝從前。

“這裏不對勁。”喬治安說。

不用他提醒,所有人也都感覺出來了。海格目光一凜,只見前方有一架智腦操縱的小型檢測儀,紅色激光眼見着就要掃射到他們了。

“都往後撤!”

已經有些遲了,密集的檢測儀并不只有一架,它們掃射到外來者身上,迅速發出不祥的紅光,“滴、滴、滴”,剎那間,烽火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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