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每天下過晚自習之後，學校的熱鬧不輸白天。學生不會一到下課就回家，有的待在教室學習，有的待在小樹林約會。
青春，每一秒都沸騰着。
許文源和溫穎背着書包，一前一後從樓梯上蹦下來，在充滿嬉鬧聲的校園奔跑，歡快得跟剛從籠子裏跑出來的鳥似的。
夏末的夜晚依舊很熱，夜又香又濃。
他門湊近對方耳朵低語，随後哈哈大笑。
身後有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笑什麽這麽開心。”
許文源聞聲回頭，笑了：“寧譽！”
“源哥。”
許文源向他撲過去，沒他高，墊着腳勾住他脖子，本來就是一對親密無間的兄弟。
聊了沒幾句，張寧譽問：“他呢？”
他沒說是誰，許文源卻知道：“應該還沒走，在教室。”
“那你倆今天怎麽走這麽早，不在多學會。”
“哈哈，”溫穎很興奮：“今天晚上我們老班請全班同學吃燒烤。”
“哇！真羨慕，”張寧譽原本是想找江尹帶他出去吃飯的，這下人家餓不住了。
他知道江尹這人，悶葫蘆一個，跟誰都不搭腔，這種集體活動，他怕江尹落單。他交代許文源：“那你們和他在一塊，別讓他一個人傻坐着。”
說到這，那倆人都沉默了，對視一眼也沒笑出來。
張寧譽察覺不對勁：“怎麽了？”他是了解江尹的：“他是不是不願意去？”
“嗯，”許文源點頭，一提到江尹，他這麽快樂的人臉上也有點不自在：“我和小穎子求他他都不去，我們班裏人都說他獨，除了我和小穎子沒人願意給他玩。”
溫穎也沒一絲興奮勁了：“感覺在說下去他都要發脾氣了，不吭聲的人發起脾氣來吓死人。”
張寧譽知道江尹不想做的事，任何人都勉強不了，把人惹急了，臉上都難看，他拍拍許文源肩膀，正色直言：“那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你們就別管他，都随他。”
今天晚上許文澤也要請吃飯，他經常請人吃飯，但這次就張寧譽，申睿，還有那個他前不久交的女朋友。
張寧譽本來打算和江尹吃完第一頓，然後再去吃第二頓的。他跑到A班沒見着人，打了兩個電話也沒接，這下徹底把第二頓飯抛到腦後了。
申睿給他發了一個位置，在步行街那邊。
張寧譽找了一個借口：我先回家換個衣服。
申大傻子：淨事，宿舍不比家近？
家裏一樓燈亮着，張寧譽在車庫看見了江尹的小綠電瓶車，提着的心落了。
江尹還沒吃晚飯，這會在廚房燒水，水壺旁邊放着一桶紅燒牛肉面。
張寧譽兩手撐在廚房的門框上，盯着他看。
江尹最受不了這種氣氛了，周圍沒什麽聲，兩個人手頭上也沒要緊的事能分散注意力，他只看他一眼就別過目光，他不想和他在這種氣氛下對視太久。
壺裏的水快開了，咕嚕咕嚕地響。
那大高個往那一杵，把門堵得死死的，江尹整個人被圍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受不了了：“你幹嘛！”
輕聲細語地，這話鑽耳朵裏，酥酥麻麻，張寧譽噗呲一笑，走過去：“吃什麽好吃的呢？”
水開了，江尹拿起水壺正要往泡面桶裏倒，卻被張寧譽攥住了手腕子，從手裏搶過了壺。
“別吃這個。”
江尹本來就瘦，再吃泡面，那不夠可憐的。
江尹鑽着空子就兇他：“你煩不煩，我水都燒好了。”
“咦？”張寧譽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後看看，摸摸兜摸摸頭：“我餃子呢？”
“什麽餃子？”江尹問，他沒見張寧譽拿什麽東西進來。
張寧譽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邊嘟囔：“着急看見你，忘車上了。”
江尹笑出了聲，笑過之後把熱水沖進保溫瓶裏，又把泡面收了起來。
一會，張寧譽重新走進來，拎着一個白色塑料袋。
江尹看見說：“生的呀。”
張寧譽起鍋燒水：“正宗趙爺爺家手工水餃，玉米蝦仁陷，熟了拎回來會碎。”
江尹倚着冰箱看他，個是真高，每天吃那麽多飯身材還挺勻稱。
“哎，”江尹叫他：“其實今晚我們老師要請吃飯的。”
張寧譽哄小孩似的，往鍋裏下着餃子，也沒回頭看：“那江尹小朋友怎麽沒去呢？”
江尹被他逗笑了，頭一歪抿嘴笑，理由很簡單：“不想去。”
張寧譽回頭看他，無奈又舍不得說：“你呀你！”
江尹突然站直了，那三個字聽着真別扭，好像是在說他，他兩步跨到張寧譽身邊，仰着臉理直氣壯：“我怎麽了？”
張寧譽哪敢說他一句不好，頂着一張無辜臉：“你沒怎麽啊，誰說你怎麽了？”
江尹順手朝他後背打一下，啪的一聲：“別煩人。”
香噴噴的餃子出鍋，江尹端着去客廳。
張寧譽剛準備刷鍋，突然聽見瓷碗摔在地上的聲音，接着是江尹短促的驚叫。
他丢下鍋拔腿沖了出去，看見江尹歪坐在地上，餃子連同湯水撒了一地，正冒着熱氣，往腿下流。
“江尹，”張寧譽大叫着，慌慌張張把人抱起來，放到旁邊的椅子上。
還是夏天，江尹回到家換上了短褲，小腿已經紅了一片，他疼得嘶了口氣。
張寧譽趕忙拿來涼毛巾捂住，不知道是對江尹說的，還是自言自語：“沒事沒事。”
真的吓到他了，他自責後悔，那麽燙的碗，他不應該讓江尹端。江尹有一點閃失，他能從自己身上揪出一百條過錯。
江尹還愣着，過一會看着地面抖着聲音說：“撒了。”
張寧譽又是一聲沒事：“一會拿拖把拖拖就好了，”他給江尹擦腿：“沒事兒。”
江尹兩手扣着椅子邊緣，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子，他向左看看客廳大門，又向後看看沙發電視機，甚至還擡頭看看天花板，最後低頭看着蹲在他腿邊的張寧譽。
“你剛剛有沒有聽見有人叫我名字？”江尹突然小聲問，他看着張寧譽，有一瞬間，他特別想哭，他只好咬住嘴唇別過頭。
張寧譽一開始沒太理解江尹的話是什麽意思，家裏只有他們兩個，沒有第三個人。
“沒有啊，”張寧譽的聲音及輕，表情茫然，他眨眨眼看着江尹，突然特別想抱抱他。
江尹嗯了一聲：”可能聽錯了。”
張寧譽心疼他：“疼不疼？要是疼得很，我們去醫院。”
江尹搖搖頭，他說話逐漸沒了勁，整個人被不安充斥着：“不疼……只是餃子一個都沒吃。”他把手放在張寧譽的肩膀上。
就這個輕微的小動作，讓張寧譽有了笑的模樣，他抓住江尹的腕子，拿在手裏輕輕地晃：“我帶你出去吃。”
“嗯？”江尹睜大眼睛：“去哪？”
張寧譽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他，在他下巴上摸了一下：“別問去哪，我還能把你賣了？”
和張寧譽關系好的無非就那幾個，江尹最關心的是：“你們誰請客？”
張寧譽了解他，別人請客他肯定不去，脫口而出：“我請客。”
今天一塊吃飯的都是自家人，許文澤是不會叫一些不相關的人的。
江尹換身衣服跟他出門，門口玄關處的燈一關，整棟房子又黑又靜，他下意識往張寧譽身邊靠。他不想到外邊去，但他又害怕一個人待在家裏。
臨走時，張寧譽又問：“腿沒事吧。”
江尹都快被他問煩了，一分鐘問四五次，這誰能受得住。
張寧譽自覺地坐在江尹小電驢的後座上，他想讓江尹載着他。
江尹佯裝生氣：“再廢話你走着去。”
夜晚太美好了，這個時間點的步行街熱鬧非凡，人擠人，跟過節似的，連電瓶車都不好找地方停。
人多，張寧譽怕人擠着江尹，他一直走在前邊，一手拉着江尹的腕子，一手撥開前方的人群。
張寧譽顯眼，又是那種很溫柔的長相，惹來不少年輕女孩犯花癡，趁他走過之後，指給同伴看，又捂着嘴議論。
“你能不能走快點！”江尹沒好氣催促他。
這根本就是無理取鬧，人多的根本沒法走。
“大哥，我要是能飛，我早飛了。”
穿過小吃街，江尹聞着各種混在一起的油味，一點胃口都沒有。
轉個彎，人少了，路寬了，全是店鋪，清一色燒烤龍蝦大排檔，不僅有油味還有酒味煙味。
江尹皺了皺鼻子，他之前生活中的配置都是大少爺級別的，也沒機會來見識這種地方。
露天的，混亂的，光着膀子的，胡言亂語的，對着酒瓶子吹的，吵得他頭疼。
申睿和羅琪聊的正歡，看張寧譽把江尹帶來了，心中只是一驚，別的倒沒什麽。
他們吃露天的，哥幾個就喜歡這環境。
張寧譽給羅琪打招呼：“小琪姐好。”
羅琪看着江尹，都忘了給張寧譽說話，也沒意識到自己眼直了：“這小帥哥是誰？之前怎麽沒見過。”
第一次被人叫小帥哥，江尹直接僵住了，別人用這三個字形容他，他只感覺到驚悚。不過他現在特別想知道，張寧譽會怎麽介紹他。
沒想到張寧譽直接跳過這一步，只是對羅琪友好地笑笑。
“坐，我去給你拿瓶水，”張寧譽說。
江尹想打他，塑料圓板凳，坐之前還特意低頭看看。
羅琪在步行街這邊開了間紋身工作室，比他們大個四五歲，剛才像個知心姐姐似的給申睿講紋身方面的事。
江尹不是嘴甜會說話的主，羅琪和他說了兩句感覺有點尴尬，也就沒再找他唠，繼續和申睿聊天。
這片流浪貓多，聞着味就往人腳底下鑽。江尹轉着身子躲，那貓窮追不舍，他有點慌，伸着脖子看張寧譽在哪裏。
申睿一彎腰，屁股坐在板凳上腦袋鑽桌子底下，桌布擋着，看不清他在幹啥，就這姿勢他還能順利地跟羅琪講他之前瞞着他媽偷摸養小豬的經歷。
起來之後，手裏拎着一只花貓，也沒去看江尹，他說話乖乖的：“小琪姐，我一會就過來。”說完又從桌上順走兩串烤腸，抱着貓往遠處走了。
張寧譽回來了，把礦泉水擰開遞給江尹，看着他喝：“喝吧，路上就說渴了。”
羅琪看到這一幕後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就在剛才她因為擰瓶蓋這事覺得許文澤太鋼鐵直男了。
她和許文澤是戀愛中的男女，許文澤從沒在她面前這樣細致溫柔過，就擰瓶蓋這事，你不把瓶遞到他面前，他絕不幫你擰。她只當他太小，不懂得照顧人。
然而他看了張寧譽之後，覺得會不會照顧人和年齡沒多大關系。
江尹喝了小半瓶後遞給張寧譽。
張寧譽接過去之後就着瓶口仰頭喝了大一口，然後坐江尹旁邊小聲問：“腿不疼了吧？”
問來問去的煩死了，江尹這回說：“疼，一動就疼。”
“啊？我看看是不是腫了，”張寧譽說着就彎下腰要去卷江尹的褲腿。
“哎，”江尹吓了一跳，趕忙把手往下一抄，兜住了張寧譽的下巴，也沒把人撈上來。
他看見羅琪在看着他們笑，他摸着張寧譽下巴那塊的肉，感覺有點不好意思，他只好也對羅琪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