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班主任要拍一期班級文化宣傳視頻,張寧譽要出鏡,和女班長合彈一段吉他。

好久沒彈了,手有點生,一連幾天早讀下課他都和班長在天臺排練。

這天在排練的時候,申睿急慌慌地跑過來:“你知道淑晨最近怎麽了嗎?”

吉他聲倏地停了,幾秒後張寧譽重新接上,他低頭撥着琴弦,淡淡地說:“不知道。”

他又擡起頭:“生病了,你不是知道嗎?”

申睿往地上一蹲,很惆悵:“可她有點奇怪,問她她也不說。”

三個人聊了會天,直到上課鈴響,他們一塊下樓。

張寧譽勾着申睿的脖子,申睿問他:“你最近怎麽老是去江尹那屋睡?都快一個星期了吧。”

張寧譽确實好幾天沒回宿舍了,每天下過晚自習後,他都和江尹一塊回家。

他臉不紅心不跳,鎮定自若:“讨論數學題,你來嗎?”

申睿翻了個白眼:“那為什麽要把書房反鎖呢,我還得敲門。”

張寧譽沒再說話,走到班門口的時候,申睿看着班長先進去,他拉住張寧譽的胳膊:“你一會陪我去四班吧。”

四班是趙淑晨的班。

上次他們不歡而散,後來趙淑晨在微信上給他發了消息,為那天的行為給他道歉。

張寧譽沒有接受她的道歉,說該道歉的應該是自己,因為那天走得慌亂,把她一個人留在原地其實很不好意思,不管是什麽關系,他們都應該好好說話。

他問趙淑晨為什麽生病。

趙淑晨告訴他是腿的原因,她之前有過一次骨折,好了之後醫生不讓劇烈運動。可是她喜歡打排球,她迷戀球場上意氣風發的那個少年,為了看到他給她豎起的大拇指,她摔過很多次。

對于趙淑晨來說,暗戀未果,傷心難過是在所難免的,但她也想明白了,怎麽可能每件事都稱心如意,她才多大年紀,以後一定會遇到一個她喜歡,也喜歡她的男生。

她給張寧譽發微信說“只是以後不能打排球了”,後面跟了一個捂臉的表情包。

張寧譽看到這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他真心待的又真心待他的,他都希望好好的。

第一節課下課後,他和申睿來到四班,找了個四班的同學,讓他幫忙把趙淑晨叫出來。

那個人說趙淑晨今天沒來,這段時間她經常請假。

兩個人只好原路返回,許文澤迎面走過來,張寧譽看到他手裏拎着塑料袋,不知道裏面裝的是蘋果還是桃子,肯定又是去投喂他哥的。

“澤兒,”申睿伸出手。

許文澤掏出一個大蘋果給他,漂亮的紅富士,看着就甜,只是他動作緩慢,胳膊伸進袋子裏彎成一個不自然的弧度。

張寧譽皺起了眉頭。

“你胳膊怎麽了?”申睿也注意到了。

“沒事啊,”許文澤睜着眼說瞎話,演得坦坦蕩蕩:“這不挺好的。”

這意思很明顯,就是不讓他們多問,那這當中就有鬼了。

入秋了,他們都穿着長袖,看不出胳膊到底怎麽了,張寧譽懷疑是他又跟別人打架了。

“我去給源哥送吧,”張寧譽說:“讓他發現你死定了。”

這就是兄弟間的默契,什麽都沒說但什麽都明白。

許文澤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哥,他那些風流的破事他哥不完全知道,知道了是颠覆三觀的程度,他不在乎任何人對他的看法,但他哥不行,他們哥倆一塊長大的,對彼此的感情都很深,所以他在乎他在他哥心中的形象,但總耐不住愛出去玩。

他把袋子遞給張寧譽,什麽都沒說。

張寧譽在衛生間門口把蘋果挨個洗好,去A班讓靠窗的同學把許文源叫出來,眼睛卻一直在看江尹的位置。

江尹人不在教室。

他們班換座位了,按照排名自己選,然後老師在看着調整,江尹的座位沒變。

許文源看見他很驚喜,一路小跑出來:“寧譽!”

“源哥,”他把蘋果遞過去:“文澤給你買的。”

許文源挑了一個最大的給他:“他怎麽敢使喚你的,下次不要聽他的。”

張寧譽沒接:“這蘋果很貴的,你留着吃吧。”

許文源溫和的臉兇起來竟然有些可愛:“拿着,就給你吃!”

張寧譽不太好意思:“還是拿個小的給我吧。”

許文源不說二話直接塞給他:“我發現你現在磨磨叽叽的。”

張寧譽對他笑,拿在手裏想着一會給江尹。

許文源問他:“文澤最近一直在跟你睡哦,他好幾天沒回家了。”

“啊?”張寧譽猛然反應過來,心虛地看向一旁:“嗯,是的。”

“宿舍那小床能擠下你們倆嗎?過幾天降溫了,他要是還不回家,我給他帶床被子。”

張寧譽繼續圓謊,他根本不敢去看源哥的眼睛:“我在上鋪給他鋪了個床,厚被子也有。”

跟源哥扯謊,良心是真的疼。絕對不會有下次了,他在心裏告訴自己,讓許文澤自生自滅去吧。

倆人又說了一會話,馬上要打鈴了,還沒等到江尹回來。

張寧譽問:“江尹呢,他去哪了?”

許文源也很疑惑:“他第一節課都沒上,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好像早讀結束出去了就沒回來。”

“什麽?”張寧譽慌了。

他跑回教室都已經上課了,站在門口喊了聲“報告,”語文老師在抽背文言文,很榮幸他是第一個。

之前背琵琶行就跟玩一樣,一口氣背全篇不帶停頓的,但這次卡了三次殼。

江尹去哪了?

一節課都沒回來!

會不會請假回家了?

出什麽事了?

有關江尹的事,他沒有不緊張的,江尹絕對不會逃課的,他不知道江尹到底咋回事,導致思緒無法集中,什麽大弦小弦大珠小珠的他背迷糊了。

好在平時他表現好,語文老師偏愛他,沒什麽懲罰就讓他回了座位。

回了座位他也是心不在焉的,趁老師不注意看了眼手機,江尹沒給他發消息。

過了會後桌戳戳他後背,遞過來一張紙條,小聲說:“澤哥的。”

他往後看許文澤,那混蛋耳朵裏塞着耳機,全神貫注地盯着桌肚,估計在打游戲,他打開紙條,就仨字:醫務室。

他跟老師謊稱身體不舒服,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醫務室,江尹果然在裏面。

江尹正在挂吊瓶,腿上放着本書,看見他,難以置信似的,瞪圓了猩紅的眼睛。

張寧譽走到他旁邊問:“怎麽回事?”

江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張寧譽細細地打量他,眼睛紅得不像話,淚汪汪地,在揉下去都腫了,最終得出結論:“過敏了!”

江尹嗯了聲。

張寧譽看見他紮針的手背:“有暈針嗎?”

“沒,還好,”江尹看着他,一件很小的事,沒想到張寧譽還記得。

這時候校醫插話了,一個中年大叔,手底下在配藥,眼也不往這邊看:“你那叫還好啊,都給我吓死了。”

這校醫張寧譽認識,平時打排球磕着碰着沒少來這拿藥:“怎麽了,哥。”

江尹看向那校醫,在心中祈禱他不要多話,但校醫早已跟着張寧譽的話開口了。

“做皮試的時候還好好的,一紮上針不對勁了,胃裏犯惡心,吐了還想暈。”

張寧譽坐下來,看得出來他很急切:“怎麽回事?申睿沒把貓放出來啊。”

江尹主動承認錯誤:“不關他的事,怨我。”

張寧譽的眉頭擰成川字形:“嗯?”

就這一個字,江尹感覺張寧譽變兇了,他接受不了張寧譽對他兇,本來身上不舒服心裏難受,他一兇心裏加倍難受,什麽話都不想說。

張寧譽意識到了,聲音軟下來但又壓不住由擔憂形成的火氣,又問一句:“怎麽回事?”

江尹心裏也不痛快:“早上打掃室外衛生的時候,看見一只貓,它腿卡下水道的縫裏了,一直叫,我就把它弄了出來。”

張寧譽氣他,這不是找了樁罪受嗎,他最見不得江尹受任何委屈,他會心疼。

通過這檔子事,也真是讓他明白了,對眼前這個人的喜歡已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真沒辦法回頭了。

“那你怎麽不叫我?旁邊沒人嗎?”

張寧譽這話一問出來,江尹臉僵住了。

這種有些冰冷,又有些質問人的語氣張寧譽問別人還好,但這樣問江尹是真的不行。

江尹吃軟不吃硬,你給他來硬的,他知道錯了也不會承認。張寧譽每次溫溫柔柔地給他說話,他沒有不聽的,這個人就是得順着來。

他倔強地抿緊嘴巴,眼睛不舒服導致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打濕了腿上的書。

張寧譽心一抽,從兜裏掏出紙巾要給他擦,他臉一別,不讓人碰。

張寧譽知道自己說話語氣過頭了,但他就是想兇人,想發脾氣,這事除了江尹,出在任何人身上他都不會那麽誇張。

這本來就不是個小問題,平時和江尹在外面的時候他都防範着周圍,看見有貓他拉着江尹繞着走,就怕過敏了遭罪。

這下漂亮得很!

江尹又想吐,胃裏冒酸水,他強忍着不适為自己解釋,其實根本不想解釋:“叫你要跑多遠啊,旁邊也沒人,他們都在打掃別的地方,我知道自己會過敏,我自找的,行了吧。”

一看這氣氛不太對,熱心腸的校醫趕忙規勸兩句,讓他們好好說話,別傷了和氣。

江尹換了個角度坐着,在他的視線中甚至看不見張寧譽的一點衣角。

張寧譽也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擡頭看下吊瓶,問校醫要了個紙杯子,接了杯溫水,遞給江尹的時候,江尹擡起眼睛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沒碰杯子。

就是這一眼,令張寧譽後悔,剛才不應該給江尹說話是那種态度。

都怪他平時對江尹太百依百順了,導致稍微說一丁點重話,就像變了個人,江尹還是那驢脾氣,倆人要是都硬,早玩不到一塊去。

江尹現在就像一只打碎了花瓶的貓,主人發了飙,他窩在小角落裏不敢冒出頭。這只貓平時被主人寵着慣着,在主人頭上作威作福,眼下真的惹主人生氣了,它不知道怎麽示弱,因為它從來沒示弱過。

當然,它的主人也不需要它示弱。

張寧譽在他面前蹲下,還和之前倆人好的時候那樣說:“來,喝點水。”

江尹不跟他賭氣,接過來喝的幹幹淨淨。

“呦,”張寧譽盯着他臉,逗他:“這臉上是疹子嗎?”

“啊?”江尹慌慌張張掏兜,沒摸到手機才想起來在書包裏,他只好看向張寧譽,一臉的擔憂:“真的假的啊?”

張寧譽笑了聲:“假的。”

江尹打他一下:“煩不煩!”

張寧譽知道他是個講究人,在淘寶買瓶沐浴露都要選好久,每天晚上睡覺前還得往臉上抹點東西,要是起像痱子一樣的紅點子,那肯定死活不願意出來見人了。

水滴完了,醫生拔了針之後,江尹說想在坐會,困,感覺身上特沒勁,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還是上課時間,周圍太清靜了,閉上眼睛懶懶的不想動。

他讓張寧譽先回去上課,自己待一會就走。

張寧譽當然不會先回去,一直旁邊坐着,江尹閉着眼像是睡着了,他不放心,手背貼上江尹的額頭,試試溫度确定他沒有發燒,等他睜開眼的時候問:“感覺好點了嗎?”

江尹帶着鼻音嗯了聲,但貌似只是為了讓他放心,那個樣子還是很讓人擔心,可憐兮兮的。

張寧譽因為江尹過敏的體質,對這方面也有些了解,江尹不打噴嚏不咳嗽,折磨他的就是那雙漂亮的眼睛,因為瘙癢淚沒斷過。

“喘氣難受嗎?”

“還行,”江尹擠巴擠巴眼:“就是眼睛癢。”

“請假回家嗎?”張寧譽又問,但轉念一想,家裏也沒人,回家的話,他還要送他:“要不去宿舍睡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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