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二十年前。北京市。
某商界名流的宴會上，身着各式禮服的男女相互舉杯寒暄，高談闊論聲聲如潮，衣香鬓影紛紛如雲。
英語跟随父母前來參加這家主人的宴會。年僅七歲的小男孩身穿白色的小禮服，一言一行如同小大人一樣優雅得體，自如地和各方人物交談。
“這孩子将來必成大器。”宴會的主人拍着英語父親的肩膀稱贊，“以後你們就放心地把産業交給小語，有你們享福的時候！”
父親應和着：“哪裏哪裏。”笑容中透出的不是謙虛，而是敷衍與虛僞。
英語甜甜地笑：“謝謝伯父誇獎，我會證明您的眼光沒錯的。”
“行了，小孩子自己去後院玩吧，我跟你伯伯聊一會兒。”父親摸摸英語的頭。
英語知道接下來是大人們談生意的時間。這種宴會從來不是讓人來放松和娛樂的。
他聽話地點點頭，朝宴會主人致意，轉身離開了觥籌交錯的宴會廳。
一出門，他臉上仿佛粘上去的笑容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知道父母帶他參加各種活動的用意，無非是讓他來見各式各樣的名流，和父母的合作夥伴們混個臉熟，再結識一些和他一樣的二代三代們，經營起自己的小圈子。
父親不是家裏的長子，英語卻是家裏的長孫。祖父一直都很寵愛英語，父母寄希望于英語長大後能直接接手家業，對英語的要求十分嚴格。
從小到大，英語都在父母的嚴苛教育下成長。他的言行舉止必須是得體的，他的學習成績必須是頂尖的，他要按照父母的期望，長成最出類拔萃的繼承人。
這樣的要求，在伯父家的兒子俄語和小叔家的兒子法語日語出生後更加變本加厲。
英語滿懷心事地垂着眼睛走着，不知不覺地沿着花園的小徑走到了後院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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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人在說話。只聽見“撲通”一聲，好像有東西落水，英語一驚，循聲跑過去。
“哈哈哈哈哈……”一連串狂笑傳來。英語撥開蔥茏的樹木枝桠，看見一個男孩掉進了噴泉的水池裏，而另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正沖着落湯雞捧腹大笑。
“你……你大膽！我要去告訴我爸爸！你還不快點把我拉上去！”落水的男孩臉紅脖子粗地吼道。
岸上的男孩一臉高高在上：“你剛才不還很牛逼嗎？自己上來揍我呀~”
落水男孩爬不上來，正手足無措，忽然注意到站在遠處的英語，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大喊：“那邊的！救命！快過來幫幫我！”
“誰？”岸上的男孩猛地回頭，視線捕捉到英語，“誰在那裏？”
英語被猝然一盯，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反應過來後定了定神，走向兩人所在的位置。
落水男孩大叫着伸手：“快拉我上去！”
“好，我這就來。”英語拉住落水者的手，使勁把對方往外拉。
“切，多管閑事。”身後響起不屑的聲音。
噴泉水池不算深，怎奈落水者無論是身材還是運動天賦都十分感人，英語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差點被拉下水的風險，才把對方救上來。整個過程，身後的男孩沒有幫忙也沒有制止，就這樣作壁上觀，看着兩人掙紮的狼狽樣子。
落水男孩上岸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數學，你給我等着！”撂下狠話之後就氣沖沖地跑開了。
“喂，看到了沒，你救了他，他連句謝謝也不會說，這樣的人救他幹什麽？就該讓他吃點苦頭。”名叫數學的男孩看着英語，一臉看傻子的表情。
“他朝我求助，我不能坐視不管。”英語回答，“這是原則。”
數學翻了個白眼，不再搭理英語，哼着歌走開了。
誰知不一會兒，英語回到房子裏，就看見一群大人圍着剛才落水的男孩，那男孩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告狀：“他竟然把我推到水池裏！”
客人的孩子在自己家裏出了事，宴會的主人很着急，連忙前來調解。
“喂，明明是你自己掉下去的！別血口噴人。”數學冷冷道。
“就是你就是你！爸，數學欺負我……”落水男孩淚汪汪的眼睛一轉，鎖定了英語，“他能作證！”
突然被點名，英語只好走過來。
數學看了英語一眼，眉心緊鎖。
“你快說，是他把我推下去的！像他這樣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天生就是孬種！”
大人們一臉尴尬，人群中響起竊竊私語聲。
數學攥緊了拳頭。
“不好意思，我當時并沒有看到事情的經過，我只看到你掉進了水裏，至于是怎麽掉進去的，我不知道。”英語頓了頓，繼續平靜地說，“還有，我不會憑借別人的話和刻板印象去評價一個人。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落水男孩沒想到英語不幫他說話，頓時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嗫嚅着：“你……”
原本看熱鬧的大人們聽見英語一番話，不由得驚詫地望向這個一臉認真的孩子。
英語回過頭，看見數學正呆呆地盯着自己。數學瞳孔一顫，呼吸驀地亂了。
幾天後，英語從朋友金融那裏聽說了有關數學的事情。
金融是個人精，确切的說，金融他們一家子全都是人精，對于北京富商圈子裏的所有人和事，比如誰誰家裏多了一口人，誰誰家裏虧了多少錢，金融他們家都了如指掌。英語家的信托就是交給金融家辦的，大人們談合作，兩個孩子也就認識了。
兩個人在同一所學校，放學的時候，英語問起數學的事情，金融侃侃而談：“那個數學呀……你居然不知道！？哎呀呀，他的來頭可大了。你知道理家吧？理家老爺子生了三個兒子，這三個兒子生了五個孩子，結果都是女孩，喏，你認識，就是物理化學和生物她們。”
英語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所以嘛，理老爺子一直想要個孫子。”金融輕聲一笑，“要我說，這都什麽年代了，早就不興傳男不傳女那一套了，而且物理姐姐和化學姐姐又那麽能幹……不過老爺子怎麽想，咱外人管不着。這麽一來，數學的出現，可是合了老爺子的心意了，管他私生子婚生子，反正接進理家的門就是理家的繼承人。不過這事不體面，老爺子還沒有正式對外公布。”
“而且我打聽了，數學也被送到咱們學校來上學了。我爸說，如果我能碰見他，叫我和他打好關系。”金融一歪腦袋，眨了眨那雙閃着精光的狐貍眼。
“你不是一直都和化學姐姐玩得好嗎？你就不怕化學生氣？”英語反問。
畢竟憑空多出來一個競争對手，理家的幾個姐妹怎麽想都不可能會待見這個男孩。
“嘿嘿，我這麽可愛，化學姐姐這麽喜歡我，她怎麽會生我的氣呢？”金融小小年紀就十分圓滑，“再說了，我不會偷偷的啊？兩邊都搞好關系也不難吧。”
英語沒有應聲，低着頭自顧自地朝校門口走。
前面一陣騷動。英語擡起頭，一眼看到了數學的身影。
數學的個子長得實在是太快了，在一群小學生中鶴立雞群。理家的司機在校門口等着他，為他打開車門。
雖然這所深受精英和富豪青睐的學校裏到處都是少爺小姐，但是理家的車一出現，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數學似乎很反感這種被矚目的感覺，把書包往後座上一丢，邁開一條長腿上車。
将要坐進車裏的時候，他忽然擡了一下頭。隔着人群，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英語的視線。
英語一怔，撇開了目光，轉而和身旁的金融說起話來。
數學微微張着嘴，眼底的光閃了一下，倏地熄滅了。
金融還在感慨：“啧啧啧，雖然理老爺子沒有明說數學的身份，但是看這個架勢……對了，我聽說啊，他學習可好了呢，得過那個什麽……奧林匹克競賽的獎。”
“不過啊，你放心，就算他再厲害，再有背景，也比不上你受歡迎！”金融敏銳地察覺到了英語的心不在焉，還以為英語怕被數學搶了風頭不高興，趕緊勾肩搭背地摟着英語。
讓金融意想不到的是，他的flag立得太早了。
學期末，數學以全科滿分的成績，将英語擠下了年級第一的寶座。
那些曾經因為數學的身份而對他頗有微詞的少爺小姐們，紛紛對數學心服口服，一下課就簇擁在數學身邊。交際花金融順理成章地和數學成了朋友，整日以數學的鐵哥們自居。
“你這次為什麽沒有考第一名！？”成績出來後，英語受到了父親的責問。
“我們讓你受最好的教育，給你請最好的老師，結果呢，你還不如理家的那個私生子，人家一來就把你比下去了，你怎麽好意思！？”
英語低頭站着，手裏的試卷被攥成了一團。
“好了好了，孩子就這一次沒考好而已，別這樣。”母親勸說道，“小英，別愣着了，你該去上馬術課了，可不能遲到。”
英語被司機送去上馬術課，一路上悶悶不樂。一進馬場，英語卻一眼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數學腳踩馬靴身穿護具，騎在馬上從英語面前輕快跑過。
教練拍手稱贊：“好，對！就是這樣！”
“那個小孩是新來的學員吧，剛上馬就能騎得這麽好，實在是太有天分了。”一旁有人附和。
英語死死地盯着馬背上從容不迫的數學，牙關一咬，催動馬匹跑了上去。
“你果然在這裏上課。”數學追上英語。
英語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
數學嘿嘿笑道：“我聽金融說的。”
一提到金融，英語更加不爽了。明明和自己認識的時間更久，這家夥卻屁颠屁颠地跑到數學身邊去了。
“你怎麽不理我啊？”數學跟在英語身後，歪着腦袋嘟囔，“在學校裏你也裝作不認識我，我想跟你打招呼你也板着一張臉。我讨厭那些勢利眼的人，但你不一樣，我喜歡你——我們交個朋友吧。”
英語抿了一下嘴，眼角餘光瞥見數學燦爛的笑容。
他輕哼了一聲，淡淡地丢下一句：“你能追上我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