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顆小酸梅
第67章 一顆小酸梅
警察來得沒有呂天元和黃志嘉快,但也是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屋子裏已經一片狼藉,汪野沒有功夫和公安人員解釋,一直在幫衛樂語處理傷口。
源源不斷的湧血已經止住了大半,但傷口仍舊觸目驚心,不是一道,而是兩道,肘內側也橫着一道裂口。汪野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了,用幹淨的紗布不停包紮,腦子裏已經想了很多,很遠。
這樣嚴重的傷勢,會不會毀掉他能畫畫的右手?他可是還想着出國深造的啊。
想到最後汪野的手都開始顫抖,當那幾道鮮血流過衛樂語那密密麻麻的傷痕時,他恨不得把地上的路劭拎起來再捅幾刀。但現在他什麽都做不了,警察已經把路劭控制起來,不停地拍着屋裏屋外的照片,地上的那把匕首也被他們當成重要證據收進了口袋。
要不是警察在,汪野相信光是天元和嘉嘉就能把路劭打死了。
“汪野?汪野?”這時候劉聿過來碰了碰他的肩膀。
汪野一個哆嗦,這才回到了現實世界:“救護車來了嗎?到了吧!”
“公安同志說讓咱們坐他們的車直接去醫院,他們開路,跟咱們一起去。”劉聿彎下腰說話,白襯衫上還有血跡,顯然剛才也幫衛樂語處理過傷口。可是現在衛樂語已經有些吓癱了,站起來都成為困難,劉聿便彎下腰:“來,我背你下樓。”
衛樂語不動,汪野站起來,扶着他趴上去。自己的腳踝還腫得厲害,奇怪的是居然感覺不到一絲痛苦了,仿佛那根本就不屬于他,而是外面某個人的肢體。家裏已經一團糟,到處都是碎片碎屑,連房東都過來了,汪野跟着大家夥朝樓下移動,第一次坐上了警車。
到了醫院之後,他們和衛樂語就暫時分開了。小護士推着輪椅将人推走,汪野跟着警察來到了室外,他猜這是要開始做筆錄了。
“抽煙嗎?”老警察遞給他一個煙盒。
呂天元和黃志嘉也立馬跟着過來了,當然還有劉聿。汪野看着煙盒搖搖頭,問道:“我想知道那王八蛋能判刑嗎?”
“這是法官和律師的事兒,現在咱們是調查情況,具體還要驗傷,取證,一會兒你們全都得跟着我回去做筆錄。”老警察顯然是打算摸一摸底,“嫌疑人是你什麽人啊?”
劉聿剛剛準備開口替汪野回答,汪野搶在了他的前面:“是我的前男友。”
自己的事情自己扛,不能總是麻煩劉聿了,汪野感覺自己既對不起劉聿也對不起衛樂語,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他們都很無辜,卻因為認識了自己和路劭這個瘋子有了聯系。
“哦……”老警察使勁兒地吸了一口煙,像是特別費解,“現在年輕人都挺不一樣的。”說完他又猛吸了兩口,鬧了半天居然是感情上的事,“你倆都分手了,他幹嘛要做這種威脅他人人身安全的事?有財務糾紛沒有?”
“沒有。”汪野很肯定地搖搖頭,“我倆之前沒有錢的往來,前陣子我發現他那個……劈腿了,就提出分手。但是他一直死活不分,前後找過我好多次。一開始還好,後來就越來越不正常。他要逼着我複合,今天剛好我朋友來找我……”
因為心裏亂,汪野說話也難免有些颠三倒四,有的時候幾句話來回重複。
“他這樣能不能判刑?”最後汪野問道。
黃志嘉連忙說:“對!我們要起訴他!告他!他私闖民宅,威脅別人的安全,還惡意中傷!還,還,還有什麽,天元!”
呂天元想了想:“還攜帶管.制刀具。那把匕首我看過了,又開刃又開血槽,捅一刀還得了?”
“行,大概我了解了,回去你們一起做一份詳細的筆錄。”老警察扭頭看了看劉聿,“你是他們什麽人?也是朋友?”
劉聿說:“我是他的現任男友。”
老警察的面部表情明顯咯噔了一下,真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啊。但是作為大帽子,他們見過的新鮮事也太多了,這種新鮮新鮮就過去,沒什麽大不了。這時候他兜裏的手機開始響起,低頭一瞧,他馬上說:“你們先在這裏別動,局裏找我。”
他丢下這邊幾個小夥子,走出十幾米去接電話,汪野轉過身看向劉聿,任何表情都難以掩飾他的歉疚之心:“你不用說那麽詳細,你剛才就應該說只是我的朋友。萬一這事情鬧大了你怎麽辦?我們都沒關系。”
“是啊。”黃志嘉也捏一把汗,“我們開臺球廳的,喜歡什麽都不影響工作,但是劉老師你……”
“沒關系,反正已經說完了。”劉聿扶着汪野,坦坦蕩蕩,“再說了我總不能欺騙警察吧。”
汪野還試圖反駁:“可是……”
“而且你們以為路劭不會說麽?”劉聿完全能想象到路劭清醒過來會是什麽樣的情景,“他一定會在警察面前大吵大鬧,說是我搶走了他的男朋友,說我蓄意破壞了你們的感情。到時候警察一定會問我怎麽回事,什麽都瞞不住。”
汪野低下頭仔細想了想,嗯,還真是這麽回事。路劭現在是意識不清楚,他醒來之後一定會用盡全力抹黑自己和劉聿的關系,肯定說不出什麽好話。腳步聲從正前方傳來,原來是剛才那位老警察回來了,手機沒有塞回兜裏而是拿在手上。
“你們認識蘇立果嗎?”他忽然問道。
幾個人同時愣了愣,警察怎麽知道蘇立果的事情?為什麽還把他牽扯進來了?汪野更是不解:“認識……他就是我前男友劈腿的那個人,他怎麽了?”
“他今天早上報警了,說是在家門口遭到了不明人士的偷襲,那邊的同事忙了一上午,又調取錄像又調查車牌,剛才和我們這邊核對了一下,确認行兇的人就是路劭。”老警察回答。
“啊?”汪野的腦筋有些跟不上發展,但是轉念一想,這倒像是路劭能幹出來的事情,畢竟分手之後他就威脅過蘇立果!
“他是你前男友的劈腿對象是吧?”老警察又開始調查,又是一樁愛恨情仇啊。
汪野點點頭:“是,只不過他們可能……剛有那個苗頭就被我發現了,我沒有對不起路劭。只是我沒有證據,估計都被路劭那傻逼給删掉了……”
“我有。”劉聿忽然開口。
汪野、黃志嘉和呂天元同時看向他,嗯?怎麽回事?
“我有一段視頻,如果您需要我配合,我可以拿出來。”劉聿已經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等到衛樂語的傷口處理完畢又驗過傷勢已經到了下午,天都快要黑了。呂天元和黃志嘉先回家收拾,另外3個人随車到了公安局。據警察同志們說路劭早就清醒了,一切都和他們預料的如出一轍,先給汪野和劉聿潑了一盆髒水。
汪野和劉聿兩個人被分開,單獨進行筆錄,期間還有一些關于蘇立果的問題問了他們。在這方面劉聿自然沒有被動等待,主動提供了他拍攝的那一小段視頻,最主要的是澄清了自己和汪野相識的時間線。
而衛樂語因為受驚過度,他受損的聲帶又一次說不出話來,右手又沒有辦法寫字,所以暫時沒有進行完整的筆錄。等到警察發話他們可以離開了,劉聿先起身握手謝了謝老警察,随後問道:“今天多謝您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問您,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你問你問,為人民服務。”老警察态度特別好。
“那位蘇立果的傷勢怎麽樣了?”劉聿開口。
“他啊,他目前還不在我們這一片兒,南城那邊的同事帶他去做的驗傷,我看那個照片……八成和你們朋友差不多。”老警察啧啧搖頭,“年輕人啊,真不能沖動,感情的事情又不能強求。”
“好,多謝您。”劉聿再次和他握握手,這才帶着汪野和衛樂語兩個人離開了派出所。短短一天,這兩個人都變成了傷員,汪野走路不便,衛樂語嚴重挂彩,劉聿先叫了網約車,然後問衛樂語:“一直沒顧得上你,疼壞了吧?”
衛樂語搖搖頭,又點點頭,眼圈刷一下紅透了。
汪野難受得抱住他:“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你現在是和父母一起住嗎?要不我陪着你回去請個罪吧,我和阿姨叔叔道歉。”
“他早就不和家裏人一起住了。”劉聿替衛樂語回答,他要是有很好的父母也不至于青春期自殺未遂,“他自己一個人住。”
“啊?那怎麽行啊!”汪野不假思索地說,“要不然他先和我們住一起吧,發生這種事情一定吓壞了,必須得有人陪着。而且他現在也沒辦法照顧自己,你覺着呢?”
這确實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劉聿剛才也擔心衛樂語的飲食起居。于是他低頭問:“你覺着怎麽樣?”
衛樂語的淚水少了一些,身體不住顫抖顯然驚魂未定,手臂的傷口又疼得要命。他想要開口說“謝謝”,但張開嘴巴只有“擦擦”的抽氣聲,最後用力地點了點頭。就這樣,3個人一起回到了汪野的家裏,開門的時候汪野特意低頭看了看,血漬已經被擦幹淨了。
屋裏,兩個兄弟正在收拾。壞掉的椅子、小桌子和茶幾全部扔掉,客廳看着大了許多,廚房裏煮開了水,點好了外賣,讓人倍感安心。汪野先把衛樂語帶到嘉嘉的房間裏,給他找了一身幹淨的睡衣,扶他躺好又蓋上被子。
“你晚上就和嘉嘉睡吧,他人很好,而且他從小就照顧爺爺,什麽都會。”汪野都不敢看他的傷口,警察說一共縫了三十多針,“你別怕,我們都在呢,這麽多人都在!”
衛樂語用力地點點頭。
“你現在還想吃泡芙嗎?我給你買點?”汪野又問。
衛樂語搖搖頭,這會兒什麽都吃不下了。
“那你先睡覺,我給你開着燈。”汪野擰開了小夜燈,離開房間的時候也沒有關門,留了門縫。他再回到自己的房間,劉聿正在打電話,聽起來像是和學校解釋下午沒有開會的緣由。
“對,就是這樣,明天我再去找陳主任。”劉聿又說了一通才挂上電話,轉身看到一個垂頭喪氣的汪野。現在衛樂語暫時安定了,可是他的弟弟卻還在不安。
“怎麽了?”劉聿将汪野拉了過來,一起坐在床邊上,“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和我說‘對不起’,是吧?”
汪野吸了吸鼻子:“嗯,要不是因為我……”
“聽好,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不管是衛樂語,還是我,因為你也是受害者。”劉聿很能理解汪野的這份內疚,“衛樂語受傷,我的工作受到影響,都是因為路劭。”
“可是……”汪野又開口。
“沒有什麽可是,你也是受害者。這就像走在大街上突然被瘋狗咬了一口,你能說自己錯在步行出門麽?犯罪之所以是犯罪,是因為路劭他主觀想要傷害別人,而不是你們讓他這樣做。”劉聿恨不得拿出書本來重新教一遍弟弟,“這不是你的錯啊。”
汪野今天一直在強撐,猛然間有了些鼻酸。喉嚨裏像噎了一顆小酸梅,他沒等來想象中的埋怨,居然等到了劉聿的安撫。
“真的,相信我。我不會怪你,衛樂語也不會。”劉聿摸了摸他的頭頂,“是不是你也吓壞了?”
被人觸及到內心的部分,汪野沒有掩藏,只在劉聿的面前點點頭。他确實也吓壞了,只是他不能讓別人看出來。
“那……今天晚上我也不走了。”劉聿實在不放心汪野這個樣子,“今晚我留下陪你住吧。”
作者有話說:
小魚:嗚嗚嗚嗚好怕,說不出話了!
汪汪:我替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