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聽出他語氣裏的挑釁, 裴時隐緩慢擡起眼,和他對視上,漆黑的眼眸裏意味不明。

狗礙眼, 狗主人也礙眼。

空氣有那麽一瞬間詭異的安靜, 似有無聲的火花噼啪作響。

兩人的淵源說起來也是有點久遠, 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傅思漓招人喜歡,漂亮得像個洋娃娃似的, 賀行宴也就跟着一起追,年紀小也分不清什麽是喜歡, 反正讓家裏傭人連做了一周的蛋撻送她, 可謂用盡了心思。

有次運動會, 賀行宴抓住機會表了個白, 結果沒想到會被傅思漓當場拒絕。

不僅如此,裴時隐當時還就站在不遠處。賀行宴就眼睜睜看着傅思漓朝着他的方向跑了過去。

後來只要有集體出游的機會,某人就跟忠犬一樣守在附近,讓他連半點兒靠近傅思漓的機會都沒有, 比他靜心訓練出來的chumi還警覺。

要麽說裴時隐是只狗呢, 狗也沒他這麽護着的。

這還是賀行宴人生中第一次主動和人表白,因為裴時隐的出現才輸得淋漓盡致,丢人丢大發了, 才讓他一直記仇到了現在。

他勾了勾唇,陰陽怪氣地開口:“聽說裴總昨天就和TC簽約了,手夠快的啊。”

賀行宴本來也盯着這家生物化學公司最新的技術專利有段時間了, 誰知道昨天他就過來參加個婚禮的功夫,裴時隐就截了他的胡, 在倫敦悄無聲息地就和人家把約簽了。

到嘴的鴨子飛了,新仇舊恨一起算上, 導致他現在看這人更不爽了。

聞言,裴時隐瞥他一眼,雲淡風輕地回:“賀老板消息靈通,難怪喜歡養狗。”

聽見這句,賀行宴嘴角抽了下,直接被氣笑了。

沒點歹毒的智商還真聽不懂他罵人。

眼看着氣氛越發劍拔弩張,曲靜宜連忙背後狠掐了一下龐紹飛,暗示道:“要不我們去馬場玩吧,我們去騎馬?”

龐紹飛疼得差點叫出來,立刻附和着打圓場:“對對對,去馬場玩吧。”

他可真怕兩位少爺脾氣在這幹起來,別把這城堡頂都掀了。

尤其是賀行宴,不高興的時候還喜歡往人臉上砸錢,一般人可惹不起。

畢竟是新郎官打圓場,賀行宴也不會撂他的面子,懶洋洋地應:“行啊,去呗。”

莊園裏自帶了一座占地面積巨大的馬場,緊靠着森林,一行人到了之後,傭人就将幾批品種馬從馬廄裏牽了出來。

換好馬術服,兩個男人身上的貴族氣質便更加明顯。

賀行宴先挑了一批順眼的黑馬,想到了什麽注意,看向裴時隐。

他擡了擡眉,幽幽開口:“裴總,來一局玩玩?就繞這附近一圈,比速度。”

兩個人都是從小就學過騎馬的,富家子弟最鐘愛的運動之一。

玩槍他玩不過裴時隐就算了,這個還能比不過?

還沒等裴時隐開口,賀行宴又慢悠悠地補充:“不好意思啊,忘了裴總這兩年久坐辦公室,技術和身體素質應該不如以前了,我怕我勝之不武。”

“..........”

聽着男人這欠揍的語氣,傅思漓發現賀行宴這些年挑釁人的功力真的漸長,也就是裴時隐耐性好,還能忍住和他對嗆,但凡換個人,恐怕早就被挑釁地打起來了。

裴時隐擡了擡眼皮,絲毫沒被激起情緒似的,嗓音依舊波瀾不驚。

“賭注?”

“燕城那塊地吧,裴總前幾天剛中标的那個。”

被截胡的生意賀行宴沒忘,他這人睚眦必報,勢必得把這茬給贏回來。

“可以。”

三言兩語,賭注就扔了幾千萬進去。

他應得幹脆,傅思漓在旁邊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男人已經翻身上馬,動作幹淨利落,看不出絲毫生疏。夾着馬腹的雙腿修長,黑色高筒靴包裹着,線條緊實有力。

裴時隐側過頭看向她,碎發被頭盔微微壓着往下,一雙漆黑的眼眸依然深邃,朝他伸出手。

他低聲問:“要不要上來?”

看着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傅思漓懵然道:“我也一起?”

“可我不會騎馬。”

她從小到大的運動細胞就不好,小時候怕摔,騎馬這種運動讓她連嘗試的興趣都沒有。

他淡聲說:“我帶你。”

能行嗎?

就在傅思漓猶豫着走到旁邊時,男人俯下身,長臂輕松一攬,就把人撈了上來。

她的後背緊貼着男人溫熱寬闊的胸膛,心跳聲霎時間也形成了同頻共振。

龐紹飛夫婦果斷選擇放棄加入他們之間的比賽,充當起了裁判的角色。

很快,比賽開始,傅思漓立刻感受到了風的速度。

馬背颠簸的程度比想象中還要劇烈,她只能緊緊閉上眼,心跳因為生理因素跳得十分劇烈,可身後炙熱的溫度一寸寸傳遞過來,熟悉的氣息完全包裹住她,讓緊張感也慢慢消散開來。

溫熱的氣息噴薄在耳後,男人低醇的聲線緩緩入耳。

“睜眼。”

鼓起勇氣睜開眼後,傅思漓這才發現,已經看不見賀行宴的身影了,而他們似乎已經偏離了原本的路線,轉而到了另一條小道上。

呼嘯的風聲在耳邊刮過,她眨了眨眼,扭頭好奇問他:“我們要去哪?”

男人沒回答,荒涼無人的樹林漸漸被抛在身後,視野也逐漸開闊起來,映入眼簾的是與剛剛截然不同的景象。

恰好到了落日時分,身後是古堡森林,眼前是夕陽斜下,半輪鴨蛋黃似的太陽懸挂在天際。

橘黃色的餘晖給不遠處的教堂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自然景色帶來的震撼遠遠超過其他,美得讓她一時間忘了呼吸,心髒猛烈跳動着,幾乎快要沖出胸膛。

傅思漓側過頭,男人的側臉就在眼前,朦胧不清的光線籠罩着他棱角分明的輪廓,将原本冷硬的線條也映襯得柔和下來,看得人心念不禁微動。

穩了穩加速的心跳,她忍不住開口:“你以前來過這兒嗎?”

男人的眼眸裏倒映着她此刻的影子:“三年前來過,偶然發現的。”

話落,傅思漓怔了下。

三年前,應該是她把他拉黑之後,他們徹底失去聯系的那幾年裏。

她知道他不是個有閑情逸致,會跑到陌生地方欣賞美景的性格,但他為什麽會一個人來到英國,又剛巧來到這裏?

還有之前在車上那次,她問起他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他像是賭氣回的那句。

她走了之後。

不知怎的,心髒忽然像是被什麽刺痛了下,酸酸澀澀的情緒就快要漲滿。

所以,他這樣說,是不是也變相告訴了她,在他心裏,她占據着很重要的地位?

直至夕陽完全沒入山林中,回去的路上,傅思漓才後知後覺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連忙扭頭問他。

“對了,那比賽怎麽辦?”

他們耽誤了這麽久,賀行宴恐怕早就繞了一圈回去了,不知道等着怎麽嘲笑他呢。

裴時隐垂下視線看她,漫不經心地反問:“我有那麽幼稚?和他比這個?”

聽見他的話,傅思漓不禁又是一怔。

所以他答應和賀行宴比賽,其實只是想帶她順道來看夕陽罷了。

一時間,心髒震動的幅度更加劇烈,以某種不可言說的速度蔓延至全身,快要将她整個人托起,輕飄飄的。

像是剛剛夕陽天邊飄逸的雲。

-

等裴時隐帶着人回來時,城堡一層餐廳裏,晚餐已經等着開席了。

幸好吃飯時沒掀起什麽風波來,賀行宴白得了一塊地皮,主要是讓裴時隐猛出了次血,讓他心情甚好。

還算和諧地吃過晚餐之後,傅思漓就跟曲靜宜去看昨天婚禮上穿的婚紗了。聽說是知名設計師手工定做的,耗時半年,讓傅思漓好奇得很。

女人們一離了桌,男人之間當然只能剩下純酒局。

龐紹飛是這麽想的,一般男人喝多的時候,基本就能一笑泯恩仇,于是他早就讓人提前備好了各種度數高的名貴洋酒,打算充當一下和事佬。

他試探性的目光掃過二人,深知兩人積怨已深。

“要不,喝點?”

酒過三巡,桌上的洋酒瓶不知道空了多少。

龐紹飛的臉已經快漲成了豬肝色,說話都開始有點大舌頭。

反觀裴時隐和賀行宴,對立而坐,表情依然雲淡風輕的,好像剛才喝下的不是頂貴的洋酒,只是幾杯帶色的白開水似的。

兩位少爺都是平時應酬慣了的,對酒精的耐受力很高,正常量根本喝不倒。

聽見手機震動一聲,賀行宴放下酒杯,拿起手機,看了眼短信,剛才還挺緩和的臉色瞬間沉了。

他煩躁地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把杯裏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辛辣刺喉。

想起什麽,他掀起眼皮看向對面坐着的男人,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慢悠悠出聲。

“哎,聽說前幾年你老婆把你甩了,你怎麽把人追回來的?”

龐紹飛在旁邊頓時汗流浃背,這怎麽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空氣奇異地安靜了片刻,裴時隐也擡了擡眼,一眼看出賀行宴此刻的煩躁,視線又掃過被他反扣在桌上的手機,就差把情場失意四個字寫在臉上。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終于漫不經心開口。

“看對方還喜不喜歡你。”

賀行宴:“?”

迎着他探究的目光,男人又慢條斯理地補充。

“要是不喜歡,怎麽追都沒用。”

賀行宴頓時臉色更黑。

這他媽還用得着他說?

很快,裴時隐把手裏酒杯放下,拎起一旁的西裝外套起身。

“走了。”

龐紹飛見他杯裏還有酒,急忙大着舌頭阻攔:“酒沒喝完呢,着急回去幹嘛。”

“太晚回去,她又要鬧脾氣。”

賀行宴:“?”

龐紹飛:“”

靠,真沒見過這麽能秀的。

-

傅思漓跟着曲靜宜去看了昨天婚禮時的婚紗,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傅思漓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了。

城堡的卧室裏也都是經典的歐式裝修,頭頂的吊燈似乎都有些舊了,房間內的光線并不是十分明亮。

下午騎馬時,磨得她腿根有些痛,曲靜宜還給她拿了點塗抹的藥膏回來。

傅思漓洗完了澡出來,坐在床前的沙發上,張開腿低頭看了看,大腿根那裏果然被磨紅了。

雖然感覺不到什麽痛感,但她皮膚敏感,一弄不好就會泛紅,還是擦點藥好得快些。

就在這時,聽見門口有腳步聲傳來,傅思漓連忙停下了動作,把藥膏塞到了一旁的靠墊後面。

緊接着就看見男人推門進來,領帶亂了,他索性摘了下來,随意纏在手掌上。

裴時隐走到沙發旁,緊靠着她身邊坐下,微微松開了襯衫領口,傅思漓立刻就聞到了他身上濃烈的酒味兒。

她關心地問:“你們沒又吵架吧?”

男人卻突然答非所問:“他長得好看?”

這話題轉得突然,傅思漓眨了眨眼睫:“你說賀行宴?”

“嗯。”

面對着裴時隐的注視,她猶豫了下,有點違心地答。

“也就...還行吧。”

看出她口不應心,男人的唇線抿緊了幾分,眼裏眸色更深。

“那還看了那麽久?”

傅思漓茫然地眨眨眼睛,幾秒後才反應過來。

他指的是下午在草坪上,賀行宴突然出現的時候,她看得愣了一下。

她那明明是驚訝。

更何況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又是個頂級顏控,不小心多看了一眼而已。

還有,他離得那麽遠,連這個都注意到了?

安靜了片刻,傅思漓有點想笑,強忍着上揚的唇角,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就又聽見他不依不饒地追問:“喜歡他那種不正經的?”

“........”

還說人家不正經,他自己也沒正經到哪裏去好不好?

上次讓她檢查腹肌的不是他啊?一個明騷一個悶騷,半斤八兩。

就在她心裏腹诽時,他忽然逼近她一些,碎發下的目光異常銳利。

“他跟你表過白。”

聞言,傅思漓無奈反駁:“那都是幼兒園的時候了。”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他還翻舊帳,幼不幼稚?

他沒回來前,傅思漓還覺得沙發很寬敞,可現在他一坐下,空間就變得異常狹窄逼仄,牆上随着燭火搖曳的倒影也恍若交疊在了一起,衣料毫無保留地摩擦過她裸.露在外的肌膚。

夜晚靜谧,空氣卻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

距離太近,男人的五官成倍放大,弧度性感的薄唇輕抿着,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瞳孔微微收縮着,直勾勾地注視着她,眼底藏着若隐若現的危險氣息。

他忽而幽幽開口:“那你覺得誰長得更好看。”

兩個人是完全不同的類型,這要怎麽比較?

那道幽暗的目光幾乎快要攫住她的心髒,讓傅思漓不自覺攥緊了沙發靠墊上的流蘇,想要往後躲,可又沒有任何逃避的空間。

傅思漓下意識舔了舔幹澀的唇,試探地小聲問:“你是不是喝醉了?”

“沒。”

騙人,明明眼睛都紅了。

這樣近的距離,她都能明顯看見男人狹長的眼尾有些猩紅。

傅思漓幾乎可以斷定,他一定是喝醉了。

不然怎麽會在這麽幼稚的問題上糾結,還反複逼問她。

她下意識地想躲避他的目光,可下颌被男人的長指掐住,轉過她的臉,讓她半強迫地迎上他的視線。

裴時隐低垂着眸子,視線落在她此刻緋紅的耳垂上,又看向她此刻微張的紅唇。

他低聲道:“怎麽不說話?”

周圍的氧氣稀薄起來,他的氣息都沾染着酒氣,奇異的是卻并不難聞,幽深難辨的視線又一直鎖在她的身上。

若有似無的壓迫感彌漫開來,反而讓她也覺得有些頭暈目眩起來,呼吸也有些不暢。

傅思漓的大腦幾乎快要喪失思考能力,臉頰滾燙得厲害,只能下意識順着他的話答。

“你....你好看。”

過了漫長的幾秒,他的指腹輕擦過她的下颌,終于松開了對她的鉗制。

“嗯。”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壓迫感頓時消失,他竟然意外地就這麽放過了她,起身進了浴室。

傅思漓坐在沙發上緩沖了半天,好不容易感受到臉頰的熱意散去了些,才猛然回過神來,想趁着他洗澡的時候,趕緊把曲靜宜給她的藥膏抹上。

剛剛打開雙腿,就聽見浴室的水聲停了。

她只好又慌忙把睡裙給撂下來,手忙腳亂地坐起來,耳尖紅得快要滴血。

注意到她的慌亂,裴時隐擡腳走過去。

“怎麽了?”

傅思漓下意識夾緊了雙腿,耳尖一陣發熱。

“沒....沒什麽。”

可他已經走到床邊,系好了浴袍腰帶,嗓音低沉。

“我看看。”

那麽尴尬的位置,怎麽能給他看。

傅思漓下意識就要往後躲,臉上已經熱了起來。

她就算不說,男人也能猜到是怎麽回事,眼眸眯了眯。

“腿磨破了?”

“沒破,就是紅了.....”

他的嗓音依舊冷靜,似乎還和平日裏冷清禁欲的狀态無異。

“打開,我看看。”

傅思漓覺得她自己可能有什麽難以言說的癖好,不然為什麽每次他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跟她說話,她非但不生氣,反而還不由自主地想要服從。

因為剛洗過澡,他額前的碎發還在往下滴水,剛巧滴在她身上,冰涼涼地蔓延開來,讓她不自覺瑟縮了下,然後乖乖聽了他的話,把藏起來的藥膏遞給他。

裴時隐垂下眼,喉嚨輕滾了下,眸色也暗下去。

卧室裏安靜得聽不到其他聲響,唯有昏暗朦胧的光線下,她的長發散亂地鋪在床單上,小巧的耳垂此刻染着緋紅。

皮膚白得有些晃眼,被磨紅的位置格外明顯,輕薄的睡裙被巧妙地夾在縫隙裏,若隐若現地遮擋住,分明更刺激着人的神經。

男人的動作沒有過火,僅僅停留在她被磨紅的那片範圍,粗砺的指腹上覆着冰涼的藥膏,緩緩塗抹均勻,動作輕柔而小心。

一開始是酥麻爬過的癢意順着背脊鑽上來,明明藥膏是涼的,可他的手指的溫度滾燙炙熱,緩慢的摩挲,就已經讓她快要承受不住。

強忍着那陣難受,她忍不住咬緊唇瓣,聲線也不禁微微發抖。

“好了吧.....”

傅思漓剛想合上腿,就被他的掌心摁住了。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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