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第70章 70

姜清晝反應過來,意識到大概什麽時候忘了把那扇門鎖上,房間裏帶了兩面窗戶,采光讓它看起來并不像是個倉庫,魚缸大得過頭,看上去光禿禿的。

“這是什麽?”于叢愣了一會,指着地上的東西。

玻璃上的蜘蛛紋讓魚缸的周身看起來很渾濁,并不是一個飼養熱帶雨的好物件。

“魚缸。”姜清晝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把手上的水漬擦掉。

于叢指向下方墊着的、類似棉布的東西:“為什麽放在地上?”

“因為櫃子裏放不下。”姜清晝回答。

于叢有點迷惑,沒提出新的問題。

姜清晝往他身邊走過來,不動聲色地合上了門,跟于叢确認:“你會跟我一起去嗎?”

于叢坦然地又點頭:“會啊。”

姜清晝不知道從哪裏摸出手機,直接點開了訂票軟件。

他湊過去看了眼,發現乘坐人中有自己的號碼,兩個于叢并在排在一起,下面那個末尾有個學生的備注,已經作廢了。

于叢挪開目光,聽見姜清晝問他:“通行證你辦了嗎?”口氣很懷疑,好像他下一秒就會變卦。

“有的。”于叢成功地被帶跑。

眼前的實木門已經嚴絲合縫地關好,于叢瞟了一眼門上立體的暗紋,沒有追問。

姜清晝的動作明顯快起來,翻東西時有點煩躁,于叢看見了那只在哈爾濱出現過的箱子。

“今天去拿,還是明天?”姜清晝把手袖挽起來,叉着腰問。

于叢配合地回答:“明天。”

姜清晝看他一眼,表情沒變,于叢卻覺得他放松了點。

“我今天不想動。”于叢補充道,走到異型的沙發邊,往上一趴,明知故問:“我今天能呆在這裏嗎?”

姜清晝沒有生氣,朝他那跨了幾步,把人拉到自己身上:“你呆。”

于叢姿勢很笨地卡在他的大腿上,如同一個被禁锢的玩偶,他掙了幾下:“這樣幹不了活。”

姜清晝沒松開,探過去幫他拿手機:“你幹。”

手機被塞了過來,于叢愣愣地看他。

姜清晝語氣有點含糊:“李小溪說你們上班只需要手機。”

于叢撇了撇嘴,不太樂意:“偶爾也要電腦。”

“要的時候給我說。”姜清晝低着頭,眼神直接,沒打算放手。

于叢眨眨眼,順着他的動作換了個姿勢,趴在姜清晝的腿上,很惬意的樣子。

姜清晝力氣小了一點,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于叢懶散地趴着,劃開手機回消息,在群裏說了今天不去公司,有事随時電話。

姜清晝掃了眼手機屏幕,于叢說完這句,流暢地切換到私聊,跟李小溪說:“最好別有事。”

于叢聽見姜清晝在他頭頂笑了一聲,氣聲很近,十分暧昧地落在耳朵裏。

“你笑什麽?”于叢耳朵紅了一點,艱難地扭頭問到。

姜清晝順手地揉了揉他的頭發:“沒什麽。”

于叢顯然沒信,大方地不跟他計較,把頭扭了回去。

姜清晝看着他手指飛快地劃來劃去,給各種工作備注的人回消息,失神了一段時間,忽然開口:“于叢。”

“啊?”他沒擡頭。

“你能跟我說嗎?”姜清晝語氣有點沉,甚至能琢磨出一些卑微的态度。

“什麽?”于叢擡起頭來。

姜清晝看到了他的眼睛,睜得很圓,還有點腫,帶着一點點沒休息好的血絲。

他聽見自己艱難而生澀地向于叢發問:“那時候我媽跟你說了什麽?”

于叢回消息時那種鮮活的煩躁沒有了,變成了沒什麽生氣的僵硬。

姜清晝下決心般問下去:“她怎麽和你說的?你就甩了我?”

于叢僵着臉,有點不可置信地看他。

“後來你畢業的時候呢?”姜清晝把話說完,“她做了什麽?”

處于早晨和正午之間的太陽從室內掠過,一道橘黃色的光掃了過去,地板原有的顏色再快速合攏。

起居室裏沉寂許久,直到于叢慢吞吞地爬起來,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姜清晝臉色變得嚴峻,直視他。

于叢掙紮了一會,說:“你想知道哪些啊?”

“能跟我說嗎?”姜清晝感覺到某種焦灼,摸到他的手,捏了一下,“你是怎麽想的?”

于叢看他,聲音有點小,溫吞地把手抽出來:“就什麽都沒想。”

姜清晝沒什麽異議地捉住他另一只手:“什麽都沒想?”

“就是打電話跟我說的。”于叢回想起來,當時情況匆忙而混亂,幾乎找不到合理的解釋,“我沒見到她,她說跟你已經談好了,你會修中國畫,然後覺得我們不合适,讓我跟你分手。”

他讷讷地說完,心虛地看着姜清晝。

即便姜清晝不發作,于叢也知道這種說法離譜得有點可笑,他剛才還缺乏血色的臉紅了起來。

“她提了,你就說好的?”姜清晝神色沒什麽變化,學着于叢平時的口吻。

于叢立刻搖頭,很負責地回憶了一陣:“我考慮了很久,後來有人給我打電話,應該是她秘書,我才說‘好的’。”

姜清晝有點冷地笑了一下,說:“她秘書?”

“一個姓劉的。”于叢記得很清楚。

“那是她的司機。”姜清晝說完,停了一下,“不過這麽做事是她的風格。”

“啊?”

“自己不出現,讓別人找你。”姜清晝眼睛裏說不清楚是什麽東西,“奸商。”

于叢怔怔發了會呆,反應過來他在罵的人是誰。

姜清晝有點壓抑地吸了口氣,口氣變了:“我跟你道歉。”

于叢看着他,沒說話。

“雖然也沒什麽用。”姜清晝嘴角扯了下,無奈似的,“她很狡猾,也沒禮貌,對不起。”

“……沒事。”于叢有點茫然。

“她騙你了。”姜清晝說,“她沒讓我做想做的。”

于叢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後來我就沒跟她聯系了。”姜清晝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來,說起來有點困難:“我沒去她聯系的學校,去洛杉矶找王潔了,她幫了我一點忙,我就留在那裏了。”

他說到這裏,感覺于叢握緊了他的手。

“你快畢業的時候,我已經一年多沒聯系她了,也不知道你的事。”于叢覺得他說得有點困難,聲音也低了下去,“對不起。”

于叢覺得反複從姜清晝口中聽到道歉的話是件很驚悚的事,不太自在地說:“反正也沒有真的延畢。”

姜清晝還蹙着眉,仿佛還打算對着姜郁善這種欺淩他人的行為進行譴責。

“只是榮譽評委。”于叢搶先說,“通大又不是你們家公司,她說再多也要院裏的老師來決定,後面跟我聊過很多,沒讓挂掉。”

姜清晝表情還是有點難看,喉結動了動,沒開口。

于叢盯了他許久,不知道怎麽想的,往前靠了點,擡手抱住他的背,臉貼着肩膀。

姜清晝的身體有不明顯的僵硬,過了一會才放松下來,按住于叢的背。

“姜老師。”于叢在他耳邊說話。

姜清晝對這個稱呼有點應激,心髒跳動和呼吸都找不準頻率。

“我們能不能不提以前了。”于叢有點委屈地說,“我也覺得以前很蠢,我就是覺得這樣對你挺好的。”

姜清晝沒說好或者不好,把人抱得很緊,于叢甚至覺得胸腔有點悶悶的疼。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沒喊痛。

于叢并不清楚姜清晝是如何從小長到大的,他沒提過,但不難猜,因此姜清晝大概更擅長自省,不習慣追究與指責。

他沒問于叢為什麽就答應,沒追究姜郁善的逼迫與欺瞞,于叢默默想着,還好他沒追問。

楊昌小區門外已經挂起了元旦的橫幅,保安拉開玻璃窗,跟姜清晝的法拉利打招呼:“來了啊,哥。”

于叢有點尴尬地笑了一下,暗暗佩服姜清晝神情自若地出入他人小區的行為。

家裏沒人,于叢動作沒什麽聲音,在房間裏收拾出門的東西,只有拉抽屜翻證件的時候有點動靜。

姜清晝一開始靠着門,看了幾分鐘,走進來接過于叢手裏的包,掃了一眼正對着床尾的玉蘭樹。

他幫于叢撐開背包,像是想到什麽,走到窗邊往下看,正好能看見他每次抽煙時站着的石板,歪歪扭扭地嵌在花壇裏。

姜清晝沒來由地笑了一下。

于叢有點奇怪地擡頭,一邊塞了團衣服過去,一邊問:“你在笑什麽?”

姜清晝搖搖頭,把他剛塞進去的東西取出來,動作很利落地攤開再疊好,餘出了更多的空間。

于叢假裝沒看到,轉過身拿別的東西,充電器纏成一團,姜清晝拿過去又解開,再整理好。

他站在原地,很新鮮地看着姜清晝,說:“姜清晝。”

姜清晝還低着頭:“嗯?”

“我感覺你好像特別能幹活。”于叢表情像陷入沉思,“搞藝術的不應該是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嗎?”

姜清晝笑了一聲,說:“我不是搞藝術。”

于叢還在思考:“你還自己煎蛋。”

他指的是早上那顆配着烤吐司的荷包蛋,姜清晝被他逗樂:“不然呢?”

“現在便利店都可以直接買。”于叢拉好了拉鏈,看上去很放松,“走吧。”

小區板樓的臺階矮而寬,光線昏黃。

于叢扯了一下他袖口,聲音像是把人從夢裏拽了出來:“姜清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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