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個結局
第34章 這個結局
51.
“洛山高中及誠凜高中的選手請進場熱身。”
随着體育館內大廣播的聲音響起的,是全場的尖叫歡呼,熱烈到幾乎要把球場掀頂。
彌音匆匆從更衣間拿了葉山小太郎不小心遺漏的水壺和給其餘隊員的備用毛巾往場地上趕,被一旁似曾相識的聲音叫住,“閑院桑?”
彌音剎住腳步,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入目的是一頭耀眼的粉紅色頭發。
記憶閃回大半年前聯合學園祭時,她彎了彎唇,“桃井桑,好久不見。來看比賽嗎?”
“好久不見。”桃井點點頭,指了指球場的方向示意一起走,邊搭話,“趁着開場前到後邊用了下洗手間。閑院桑要幫忙嗎?”
彌音搖了搖頭,“沒關系,我可以的,除了水壺都不怎麽重。”
桃井看了眼水壺上“葉山”的标簽,心有戚戚焉地擡眉,“看來每個隊伍都總有那麽一個不省心的馬虎鬼。”
兩個籃球部經理對視一眼,同時笑了出聲。
多走了幾步,彌音即将走向工作人員通道入場,而桃井也要往觀衆席走。
正待告別,桃井卻有些突兀地冒出了一句:“閑院桑是不是有點失望?”
“……诶?”
桃井看着她,笑容隐去,多了幾分認真和……試探。
“海常沒有進入決賽,閑院桑是不是很失望?畢竟如果是黃濑君的話,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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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那“完美無缺的模仿”的五分鐘內,黃濑涼太絕對是場上最強的選手。
就算是赤司也無法阻擋的選手。
而赤司,是所有人中最欠缺失敗經歷的人。
彌音眯着眸子看着背光的少女半晌。
桃井五月。還真是一個敏銳到有些可怕的女孩子呢。
彌音輕笑一聲轉身,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語氣像是漫不經心,“嘛,誰知道呢。”
52.
“彌音,去觀衆席上看這場比賽吧。”
熱完身的球員們回到場邊,接過彌音手中的毛巾和水壺。赤司喝了一口水,輕聲道。
“……為什麽?”
赤司突如其來的話語,成功讓彌音怔楞在原地。
就算是洛山餘下的幾人,都不解地面面相觑。
實渕玲央拉住了順口就想替彌音再問十萬個為什麽的葉山小太郎,目含警告地搖了搖頭。
作為隊員,他們無權置喙隊長的決定。
作為朋友……
那兩個人的事情,就讓那兩個人自己去協商。
彌音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赤司的面前。
可這個往日永遠直接淩厲的少年,半晌才将目光從自己的水壺上移開,對上了彌音飽含探究和幾絲不安的靛藍色眼眸。
赤司語氣依舊堅定而不容置疑,“聽話。”
彌音抿着唇,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從這生硬兩個字裏聽出了一絲懇求的意味,點了點頭。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在場邊的長椅上,細致地和替補隊員一一說明了各類突發情況所需的用品放置的地方,這才轉身離開。
“小彌音……”實渕脫口叫住她,看着她緊抿的雙唇,“小征他……”
“我沒事的,玲央姐。”彌音安撫地朝他擺擺手,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決賽對手的信息大家都過了很多遍啦,戰術方面也有教練和隊長,我會在看臺上給你們加油的!”
她帶着笑意轉身,小跑着從員工通道離開。
只是整個人被陰影覆蓋的那一瞬間,嘴角再不複揚起。
她扶着牆,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場邊最後部署着戰局的紅發少年。
那種即将有什麽事情要發生的心悸,洶湧得快要将她淹沒。
53.
“話說,你到底是誰啊!”
明明是冬季杯的總決賽,暫停的時間裏,整個比賽場館卻安靜到反常。洛山隊伍裏的争執就算是觀衆席上都能夠隐約聽見。
黛站在那裏,側頭看着坐在長椅上的赤司,目光裏第一次帶上了濃重的質疑。
彌音站在安全通道口,雙拳下意識地收緊,指甲緊緊摳着手心。
雖然不是沒有設想過、甚至有帶着幾分愧疚感隐秘地期待過那個少年被壓制的場景,可如今的場面就算是她也始料未及。
那個在她眼裏向來都是無所不能的少年,會在他最重視的籃球賽場上忽然狀态下滑到這地步。
她聽得到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議論着身為洛山隊長、前奇跡的世代隊長居然會“脆弱”到這樣的地步。
可在她的眼中,與其說是脆弱,倒不如說那個少年在激烈地掙紮。
而那種掙紮的違和感,在她隐約聽到黛的那句質問時達到了巅峰。
她看到了她摯愛的少年忽然僵硬的背脊。
和他良久後緩緩起身面帶微笑的模樣。
“我當然是赤司征十郎了。”
她心髒狠狠抽搐了一下,朦胧的水光間,場上那個鞠躬向隊友道歉的身影終于和她記憶中每一個場景緩緩融合。
那個曾經站在籃球場上,溫柔地朝着她和身邊的詩織阿姨微笑着的少年。
——他回來了。
54.
哨聲再度吹響。
冬季杯的結局,這個洛山籃球部上下都滿懷把握期待至今的結局,從那一刻開始對她來說再也不重要。
她的目光膠着在那個氣場霎變的少年身上,随着他全場游走。
她不是沒有看過奇跡的世代在帝光時期的比賽,也不是沒有見過那個少年作為中學界第一控球後衛不動聲色凝聚所有隊員掌控全場的模樣。
于是場上的變化變得更加明顯。
可她無暇再顧及場上的比分變化,思緒随着大屏幕上的倒計時緩緩清零。
熟悉又陌生。
懷念中還夾着幾分失落。
她想,她大概能知道為什麽開場前赤司會向她提出到觀衆席觀賽的要求了。
一分的分差,冬季賽劃上了句點。
觀衆席上吶喊喧天,片刻後是逐漸起身離開場館的人潮湧動。
站在安全通道口的彌音木然地随着離開的人潮進入通道,思緒紛雜間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踩空。
一只纏着繃帶的手及時地從一側伸出,攔在了彌音身前。
“多謝。”
穩住身子的彌音終于理智回籠,輕呼了一口氣後向旁人道謝,入目卻是一頭矚目的綠發。
“……綠間君?”
面上素來沉穩的少年朝着她颔首,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他回來了。”
彌音眸光一閃,“我知道。”
綠間有些不自在地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目光移了開去,“可也都是他。”
彌音看他一眼,牽了牽唇角,神色終于柔和,“我知道。”
在旁邊的高尾聽來頗為無厘頭的對話,兩個人對話中的人卻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
沉默地走出體育館,彌音指了指另一個方向,示意自己要往那邊去,又朝着綠間揮了揮手,再度道謝。
“不客氣。”綠間捏緊了手裏的吉祥物,還是添了一句,“……那家夥平時麻煩你照顧了。”
看着離開的少女的背影,高尾不解地搭上綠間的肩膀,“撇開你們兩個跟打啞謎一樣的對話我聽不懂就算了,那姑娘不是洛山的經理嗎?怎麽決賽反而在觀衆席上看?而且她就不等等洛山的人?”
綠間收回目光,又一臉冷漠地挪開了高尾的胳膊,“誰知道。”
55.
冬季杯場館旁邊的小公園裏,随着天色漸晚,終于人群漸漸減少,變得些許空蕩蕩的。
角落裏的梧桐樹樹枝都已經是光禿禿的,顯得挂在上面的秋千孤零零的。彌音走過去,在那個略顯得低矮的小秋千上坐下,腦袋靠在秋千的鐵鏈上,輕輕地前後晃動,開始了等待。
夕陽漸漸西垂,但因為一天天氣都不錯的緣故,勉強還算暖和,只是有幾絲涼風。
剛才還喧嚣嘈雜的場館随着觀賽人群的離開而安靜了下來,隐約還能聽見一兩聲鳥鳴。
也不知是哪家鳥兒這麽耐寒。
彌音無厘頭地想着。
腳步聲伴随着輕輕的喘息聲漸漸靠近,白色的球鞋終于在彌音低垂的視野裏站定。
彌音眼眶忽然有了點酸澀。她想,實在是夕陽過于刺眼。
來人像是有些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窸窣中将圍巾解下,一圈圈纏繞在那個執拗地低着頭的女孩脖頸上。
帶着體溫的圍巾一圈圈将她包裹起來,她皺了皺鼻子,來人便已自然地将她的頭發從圍巾裏扒了出來,攏在一起。
真是讨厭。她想。
她心裏總共就這麽幾分氣,幾分委屈,卻被他準确拿捏到了那為數不多的柔軟。
于是便再也生不起氣來。
她依舊執着地不擡頭,像是和誰較着勁一樣,憤憤把頭往前一撞,擱到少年的腹部。
少年擡起的手在空中頓了片刻,最終還是他先認了輸,一手攬住她環在她腦後,一手輕輕摩挲了下她的臉頰。
“不問我怎麽會在這裏嗎?”
彌音臉上溫熱中帶着幾分癢意,帶着薄繭的觸感一如既往的熟悉。她側頭,一口咬住那根作亂的手指,含混又憤然,“不問!”
彼此都知道答案的問題,又有什麽問的意義。
他知道她一鑽牛角尖就會找個僻靜的角落躲起來。
她知道不管她躲在哪裏,他都會很快找來。
就像小時候生悶氣一個人坐在赤司家後花園角落秋千上時一樣,他總會最快到達她身邊。
赤司也不掙紮,任由她咬着自己的手。
頭頂傳來他無奈的輕笑,腦後是他溫柔地揉着她的頭發,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潤,只是那在過去被掩蓋的溫柔毫無保留地浮到了表面,“彌音一直都和以前一樣。”
彌音松開了他的手指,看着那帶着牙印的指節上還閃着的一點點水光,眸中的酸澀再一次湧了上來。
她推開了少年,站起了身,往後退了半步,近距離打量着他。
剛才在觀衆席上沒有看清楚的、那又重新恢複了赤色的雙眸,此時正溫柔而專注地落在她身上。
靛藍色的眼眸中霧氣湧動,她吸了吸鼻子,嗅着圍巾上熟悉的氣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
“你是誰?”
“彌音,我……”
她打斷,自顧自繼續,“你是赤司征十郎。”
“我當然知道你是赤司征十郎。”
“我是誰?”
“我是閑院彌音。”
她眨了眨眼睛,試圖壓下眸中的霧氣,“可閑院彌音,還是赤司征十郎的女朋友。”可是沒有成功,熱騰騰的淚珠終于還是不争氣地順着臉頰滑落,“那為什麽,你不信任你的女朋友會坦然接受你的變化,還要在比賽開始前就讓我去觀衆席?”
赤司嘆了一口氣,上前半步,“不是的……”
他湊近倔強地看着他要個答案的女孩,低頭,嘴唇尋到她的臉頰,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痕,一下又一下,蜻蜓點水一般游離在她的臉頰上,缱绻而神情。
“不是不信任彌音,也不是害怕你不接受這個我。只是……”他鼻尖輕輕摩挲着她的鼻尖,“你在身邊的話,無論是哪個我,大概都不會心甘情願地輕易退場。”
他含住她的唇,輕輕吮吸,在感受到她的回應後又緩緩睜開眼,目光觸及她濕漉漉的眼睫時,心早已柔軟成了一灘水。
他按了按她的唇,直起身,最後的話語依舊輕柔,“對不起,彌音。你看見了,我不完美,也會逃避,也會掙紮,也會失敗。可無論哪個我,欲望都是一樣的。無論是對勝利,還是……對你。”
“所以,這樣的赤司征十郎,閑院彌音還要嗎?”
彌音的回答是扯着他的衣領,墊腳重重地撞上了少年的唇,又像洩憤又像回應一般狠狠地咬住他的下唇。
56.
夕陽把這一日最後的餘晖照在了攜手緩步走在馬路邊的少年少女身上,給兩人都打上了一圈毛茸茸的暖邊。
冬日的風從兩人身側刮過,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卻握得更緊了。
絮語聲随着風漸漸飄遠。
“所以,另一個阿征就不見了嗎?”
“并不,只是像當時的我一樣,沉睡在角落。”
“那你們……不對,那你以後還會換嗎?”
“或許。但無論哪種性格,我還是我。”
少年的背影擡了擡手,把少女的圍巾拉了拉緊,不讓一絲風漏進去。
“……說起來我像是賺到了。”
“嗯?”
“像是平白有了兩個男朋友。”
“……”
“開玩笑的。”
“……”
高中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