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吻
第五吻
醫務室裏有消毒水的氣味，窗簾薄薄的一層，淡藍色的，陽光透過窗簾灑落到白色的被單上，映的整個房間虛幻又溫柔。
醫務室值班的是個年輕的男人，20多歲，戴着副眼鏡，顯得特別斯文。
許池坐在病床上，一條褲腿挽起，酒精棉覆蓋在膝蓋上，用繃帶紮好。
醫生姓徐，坐在一旁給許池擦碘伏：“今天開運動會，摔倒了？”
許池點點頭：“嗯。”
“年輕人嘛，沖的時候注意點，別毛手毛腳的，你看這就摔傷了吧？”徐醫生聲音輕輕的，沒有責備的意思。
餘邵抱臂站在一旁。顧澈的眼睛全程就沒離開過醫生給許池上碘伏的手。
“醫生你輕點，他怕疼。”顧澈看着都疼，更別提正在上藥的許池了：“他才沒毛手毛腳，是被一個礦泉水瓶絆倒的。”
“礦泉水瓶？”徐醫生看着顧澈：“那不還是毛手毛腳嗎？如果注意着點，不就絆不倒了。”
“什麽啊，”顧澈有些憤憤不平：“那礦泉水瓶是後來被人砸過來的，我哥當時被一個人蹭了一下，根本躲不過去，也不知道哪個小子那麽欠揍。”
許池：“你看這麽仔細？”
“對啊，我一直在…”看你。
我一直在注視着你，一直在看着你。所以，下次我比賽的時候，你也能來，看看我嗎…
這小狼崽子，怎麽說了半截又不說了。許池笑着搖了搖頭。
徐醫生将許池渾身的傷口處理幹淨之後，對二人說：“短期內那只受傷的腿還是不要離地了，腳踝有些軟組織受傷，最好是找兩個人擡着，另外，胳膊和其他地方的傷口近期最好少沾水，以免複發。”
“好的，麻煩你了。”
“對了，”他将目光轉向一直站在那裏的餘邵：“我是許池，今天謝謝你。”
餘邵擺了擺手：“沒什麽，我是二班的，餘邵。”
許池和餘邵說話的時，顧澈不自禁攥起了拳頭。
“嗯…其實你不用跟來也可以的。”
“沒什麽事的話，你們就先回賽場吧。顧澈，我記得你今天還有一場比賽吧？”
“嗯，不去了。”
“怎麽？”
“我留下來照顧你啊。”
許池仰了仰頭：“我又不是小孩子，比你還大一歲呢，還照顧不了自己嗎？”
“反正就是不行。”顧澈的脾氣又回來了。
“你快回去比賽，”許池變得嚴肅了：“你不是要為班級争光嗎？你的集體榮譽感呢？”
“唔…”顧澈不情不願的，像只被主人訓了的大型犬，兩只耳朵垂了下來，蔫了吧唧的。
許池：“也耽擱你不少時間了，有什麽事你就先走吧。”
餘邵其實也是想留下來的，但他知道許池絕對不會是那樣麻煩別人的人，也不好再做什麽：“好，那我先走了，有什麽需要幫助的話…可以來二班找我。”
許池對外人向來是彬彬有禮：“好的，謝謝。”
玻璃門關上的瞬間，顧澈低垂的眼睛擡了起來，眼裏的陰霾還未散去。
“哥，那個人…你認識嗎？”
許池搖了搖頭：“不熟。”他覺得今天的顧澈有點不大對勁：“怎麽了嗎？”
“嗯…沒事，那我先回賽場了。”
許池換了個舒服的位置，顧澈幫他把枕頭整理好。
“嗯，快去吧。”
*
比賽照常進行。
鄒銳因比賽跳高而沒能及時去看他的好兄弟怎麽樣了，有些過意不去，比賽完連成績都沒有看便急匆匆趕往醫務室了。
場下一片歡呼。
最後一場是立定跳遠。
對手和站位都是學校規定的，不能改變。
顧澈本來的心思還在許池身上，結果回到操場一擡眼看到旁邊的人，頓時又不淡定了。
怎麽又是他。
——餘邵。
還真得感嘆一聲蒼天有眼。
餘邵也看見了他。
“這麽巧啊，許池…弟弟？”他有些不太确定的問道。
顧澈看到他沒什麽好臉色：“誰是你弟弟？還有，許池的名字是你能随便叫的嗎？”
餘邵本來有意和顧澈搞好關系，這樣更便于以後和許池交往，但看對方這臉色，似乎很不歡迎他啊。
顧澈眼中再度彌漫上了陰霾，與剛才在醫務室裏對着許池耍小脾氣的完全不是一個人。
餘邵明顯能感受到對方對他的敵意。
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可能和自己有相同的想法。也許這種想法連他本人也沒有意識到。
但他不敢去證實。
餘邵：“別這樣看着我，敢情你剛才在醫務室裏都是裝的？”
顧澈：“裝？”
“對啊，我看你剛才不是挺聽你哥的話的嗎，怎麽一出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用你管。”他才沒有裝，他對許池一向都是那樣。
哨聲吹響，臨近中午，太陽更烈了。
“呵，體育生又怎樣，還不是得了第二。”顧澈這話聽起來有些欠揍，但讓人無法反駁。
餘邵眉頭蹙起：“那就再比一次。”
男生之間的勝負欲一向很強，在這一刻，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觀衆席上的女生鼓掌歡呼，激烈的讨論着。
“看到那個轉校生了嗎？就是那個，他接力賽跑超強！”
“那是餘邵，體育特長生！”
“還有張賓…”
“魏文遠…”
“嘀——第三組準備！”
六人一組，從左往右依次排列。
一聲令下，一行人齊齊做出預備動作。
“預備——嘀！”
顧澈上體稍微前傾，兩臂自然前後擺蕩，同時兩腳随着協調屈伸。當哨聲拉響時，兩腳迅速蹬地。
起跳動作，一氣呵成。
體育員拿起尺子一一丈量，在表上做下記錄。
有的蹲坐在臺階邊上，等着成績的出來。
評委會動了一下手中的紅旗。
“我宣布，本次獲得立定跳遠男子組第一名的選手是——”
心髒不由自主的加快。在這一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
腎上激素飛速飙升，一層層的汗從臉頰流到鎖骨上，衣領裏。
第一名，會是你嗎？
“顧澈。”
這一刻，如同堡壘隕落，巨石飛濺，心裏所承受的一切迅速崩塌，滿腦子只剩一個念頭。
——你贏了。顧澈，你贏了。
他又一次擊敗了那個妄想站在許池旁邊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