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第32章
第 32 章
32
夜色如墨,隐約只能窺見些許星子。
鱗次栉比的高樓用方塊燈編造出一個“S”的形狀,常亮的燈投下簌簌陰影,應許的車被籠蓋在其中,她打開車窗,并沒有第一時間聯系盛秋雨,而是在網絡上搜索起有關這棟樓的消息。
這座極具辨識度的建築先前是個奢華的舞廳,專供舞團樂團演出。盛家接手後,開發不少新業務,變成了個不倫不類的度假村。
盛家并沒有封鎖酒會的消息,許多千金少爺的動态裏都曬出了聚會的一角與合影,應許很輕松找到了盛秋雨的身影。
女人端着酒杯,身上的裙子換成了輕盈質地的及膝短裙。外人眼前,她顯得有些不好惹,合影裏也兇巴巴的,絲毫沒有在應許眼前時溫順可愛的樣子。
連續翻閱幾張,應許看見許多熟人。盛昌明,單巧雲,還有幾個許家人,圖中甚至還有程菲,她的身旁坐着個冰山臉,看上去格外的冷漠,但二人的袖扣顯然是同一款式。
這人大概就是程筠上次提及的新家主,程月渡。
應許對程月渡沒有過多印象,關注點只落在另個問題上。
程菲都在,程筠卻還不在
直到當下,程筠依舊沒有回複應許的消息。
時間太久,應許反倒從“被擔心”的那位,變成了擔心她人的角色。
她先前一直以為是程筠在忙,當下卻想到另一種可能——不會是被程月渡滅口了吧。
應許覺得荒謬,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程筠很安全,她只是在參與封閉拍攝,十分忙碌。】
系統在此時突然開口,讓應許心緒稍定,她挑起眉梢,訝然于對方居然會為自己解釋。
看起來,系統了解并看到的,遠比應許多得多。可它極其吝啬給予應許她想要的情報,一切似乎都還是要應許自己去思考,探究。
應許想不出它的目的,幹脆将它放置一旁,非必要,不開口。
系統注視着屏幕裏的女人,車內死寂一片,屏幕的光映亮她的臉,看上去格外寂寥。
但很快,随着應許翻閱到什麽,冷落的夜色瞬間被聽筒內湧出的貓咪叫聲攪亂。
……她分明是受邀而來,卻沒有第一時間聯系盛秋雨,而是在車裏看寵物視頻
這是在做什麽
系統好奇,卻躊躇。
一時間,車內只有視頻的聲音,閱覽這一切的人卻沒有真正将視頻放在心上。
照片紛雜而亂,唯一相同的,是這些圖裏都沒有顧青竹。
應許按着太陽穴,感到些許難辦。
如果顧青竹真的不在這裏,甚至為了不讓應許“等待”提前回到公館,卻沒見到應許。
敏感如Omega,對她的印象一定會再次發生變化。
應許一直不聯系盛秋雨,也是為了等顧青竹。
只要能見面,她有很多話術可以蒙混過關。
她敲擊着屏幕,還是給盛秋雨發去消息。
一條普通的【我快到了】,收獲了許多驚嘆號。
盛秋雨熱情的簡直過火,時刻問詢着應許的具體位置,想要下樓來接她,熱情的就像小狗搖尾巴的表情包。
應許回複的卻有些“油鹽不進”,只說讓盛秋雨享受聚會,她耐心等待就好。
盛秋雨發來了語音。
背景格外嘈雜,她的語氣聽上去有些不高興: “我才不要你等我,我又不是顧青竹。”
“顧青竹”三個字顯然引起旁人注意,尾音落下後,盛秋雨還接了一句: “看什麽!說你嗎”
一道冷淡的女聲回道: “只是很意外。”
語音就此結束,應許沒有去探究盛秋雨身旁的人是誰,因為換作往日,對方一定會為她主動介紹。
但這一次,盛秋雨卻撤回了語音消息,将那句話以文字的形式發給了應許,像是在刻意抹去那人的存在。
指節搭在屏幕旁,應許這次回應的謹慎許多。
盛秋雨似乎察覺出來了,還在追問,應許正有些頭痛時,明亮的車燈卻驟然于不遠處亮起。
具體車型應許分不清楚,她只看清了車牌的幾個連號。車停在幾個車位外,她本以為上面會走下什麽人,正想上升車窗時,一道女聲發出喟嘆,音調輕盈而嬌媚,似乎是怕有旁人聽見一般,還刻意壓低了些。
“怕什麽”另一道帶笑的女聲響起,聽上去格外漫不經心, “都做這些事了,還怕被人知道嗎不想叫就下去,我找別人。”
應許: “…………”
被“鼓勵”後,另一位主角當即不再掩飾,暧昧的音調打亂了夜色,沉默之中,應許上升了車窗。
不得不說,顧青竹為她配備的車的确不錯,只這麽一會,聲音就被隔絕的徹底——
剛産生這種想法沒幾秒,那些動靜又響了起來。
……啊,原來不是聲音沒了,是位置變了啊。
應許難得後悔。
她還不如答應盛秋雨的邀請。
至少和Omega在一起的時候,不用聽這麽無聊……又讓人難以适應的聲音。
*
窗外燈影模糊,不知從什麽時候,舞池裏隐約有了人群,踏着節拍,木偶一般挪動身體。
顧青竹端坐于原來的位置,長裙幾乎曳地。
程月渡離開前似乎想邀請她,但最終還是走向了盛秋雨。
這場酒會的邀請極其突然,顧青竹本來還不清楚目的,直到此刻。
幾乎是二人一有接觸,音樂自舒緩的鋼琴轉變為頗有節奏的探戈,打趣之味明顯。衆目睽睽裏,盛秋雨看上去有些生氣,卻還是保持住體面,身旁的程月渡神色淡然,卻會主動關照她。
像是對般配的愛侶。
顧青竹慢慢品酒,她想到了盛秋雨在網絡上做的小手段。
顧青竹清楚很的早,卻從未想過回應。在她眼中,盛秋雨素來不是值得在乎的對象。
但盛昌明卻主動向她道歉,聲稱一定會管束盛秋雨。
當下想來,他口中的管束,似乎就是将盛秋雨嫁與她人。盛家教不了的,自然有旁人能教。
旁人的私事,顧青竹無從置喙,她只是想到應許。
二人顯然關系很好,才會讓盛秋雨甘願做出頭鳥,怎樣都甘之如饴。
長此以往相處下去,會産生感情,似乎也是必然的事。
顧青竹以為自己站在客觀角度,格外理智。卻還是在想到“産生感情”四個字後,心緒凝滞數秒,轉而勾起一個嘲弄的笑。
又或者,她們現在已經産生感情了。
如果真是的這樣,應許知道這件事嗎
她心心念念的Omega要與旁人聯姻,而她本人卻還被蒙在鼓裏。
一如既往的蠢。
不過,就算知道,像應許那樣的性格,也不會在意吧。
她容忍程度那樣高,即使是在面對自己時,也能笑着說出那句“我不會怪你”。
這句話又要被她說給第二個人聽了嗎
顧青竹的眉頭終于皺起,她心率開始不平,卻不清楚是因為酒精,還是她本身的情緒出現變化。
杯中的酒液很快見底,有侍應生很快倒好新酒,在拿起那杯酒前,有另一道身影落座她的眼前。
盛昌明笑着說: “青竹,續約的事,想好了嗎”
顧青竹看他數秒。
續約,指的是她與青虹的經紀約。合同上,還有半年才到期。但從剛入秋開始,單巧雲便問詢起她續約的意向。
那時,顧青竹滿心都是如何讓應許更難堪,沒有心力分在這件事上。單巧雲或許也看出她對青虹的依賴,沒有多提。
誰能想到,只是一個月。單巧雲被她徹底冷落,續約的事自然也僵持了。
“之後的事,之後再提吧。”顧青竹聲音淡然。
男人收回目光,口吻裏笑意不減: “也好,能讓你更多時間想一想。小酌怡情。”
四個字,聽上去格外關懷,放在過往,顧青竹還會感到幾分溫暖。
可自醫院離開後,每次看見這些人,她都像重新注視到了病床上的自己。
陳舊的布置,彌漫的抑制劑與消毒水的氣息。
顧青竹感到了些許惡心,突如其來的沖動湧現在她腦海。
她突然很想見到應許,就在此刻。
酒會的另一側。
明亮的吊燈下,盛秋雨發送完消息,才意識到她的撤回有多麽欲蓋彌彰。
但應許的态度依舊如常,她只能冷聲質問眼前人先前的話題: “意外什麽”
盛秋雨根本沒想過,程月渡會搭話。這突如其來的舉措打亂她的計劃,讓她對眼前這個古板無趣的Alpha越發不滿。
程月渡卻毫不在意她的情緒,平靜道: “意外盛小姐和應小姐的關系不錯。”
“哈,”盛秋雨冷笑一聲, “誰告訴你,我們關系不好程筠我就知道,程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盛秋雨罵的直白,毫不在意程月渡的态度。
偏偏程月渡的神情沒有因為這些字眼發生絲毫變化,平靜的像是她罵的“程家人”裏沒有她一樣。
這種漠然,反倒讓盛秋雨在無趣中感到一絲可怕。
她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有人罵顧青竹,連帶說青虹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盛秋雨為了維護盛昌明,也一定會出言辯駁。
盛秋雨站定,直言道: “聯姻的事,不可能。”
“在我預料之中。”因為她主動開口,程月渡像是松了口氣,她移開目光, “我從始至終,也沒想過與盛小姐聯姻。”
盛秋雨警惕道: “那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二人之所以同行,全賴于賓客的揶揄,顯然是不少人都猜測到,程盛兩家或要聯姻一事,迫不及待想博得好感了。
程月渡比盛秋雨會察言觀色太多,她不信對方不清楚這件事。
可Alpha開口,給出的回答,卻讓盛秋雨緘默一瞬。
“應小姐新接洽的項目裏,有一項即将由我接手。項目本身有許多問題,需要再與她詳細洽談。”
應許接洽資源這件事,從未與任何人提及。
盛秋雨先入為主,自然以為程月渡找自己的用意,是因為當下除去應許親近的人外,沒有人有她的聯系方式。
作為“親近的人”的一員,盛秋雨不免感到雀躍,她态度和緩些許,言辭依舊刺人: “你說想讓我給你介紹,我就要介紹”
程月渡道: “合作的藝人是誰,程家不會在意。”
娛樂圈那樣多人,為什麽非要選應許這個負面藝人
“……不管這是不是拉近我關系的手段,我都會向應許介紹你。”盛秋雨希望應許好,終于做出讓步, “但,除去合作外,別打任何她身上的主意。”
程月渡對她的敵意置若罔聞,只是規矩道謝。盛秋雨還想說什麽,餘光裏,卻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顧青竹穿行于人群,臉色格外難看。對待旁人的問候,她也只是稍一颔首便算應過,毫不客氣。
要知道,過去盛家的聚會, Omega凡是來,永遠是留在最後的那位,極給盛家面子。
一個微小的改變,也足以惹人生議。
盛秋雨卻無瑕去關注那些言語,她只在意自己的計劃。
程月渡卻早有預料般,避開了她的目光。
盛秋雨清楚,這是程月渡早就看透她的想法,刻意拒絕而已。
膽小鬼。
她不受控制地想, Alpha果然都這樣。
膽小怕事,貪生怕死。
似乎全世界,只有應許是特殊的。
想到應許,盛秋雨深吸一口氣,她想走向顧青竹,卻在那之前被另一道聲音叫停。
“小雨”她愕然擡頭,看見母親就站在不遠處,身旁是只用一根發簪挽着發絲的旗袍女人,言笑晏晏, “月渡也一起過來吧。”
“小雨”宋憐珊聞言輕笑, “很可愛的名字。”
盛秋雨站定原地,陷入躊躇。最終,她還是在母親的殷切目光裏,走向了對方。
*
直到窗外那些情事的聲音徹底消失,應許又緩了一會,徹底将噪音排除腦內後,方才有閑心去處理消息。
盛秋雨沒有回複她,那串陌生號碼卻在半個小時前再次發來了兩條消息。
【半小時後,來這裏接我。】
随消息附送的地址,正是眼前的宴會廳。
此刻,距離半小時只剩下五分鐘。
應許不确定顧青竹到底什麽時候下樓,但至少她要做做剛來的樣子——
正想驅車離開這裏,遠處緊閉半小時的車門卻在此時打開。
一個身姿窈窕的女人下了車,另一道身影緊随其後,她指尖夾着一根細長的煙,煙火明滅之間,她的聲音帶着慵懶: “真不想來這種地方,程家要聯姻關我什麽事又不是和我結婚。”
嬌媚的聲音回: “小翡,這是憐珊姐的安排。她希望你能見見許家的人。”
小翡皺起眉: “許家見誰衛胥言收幹女兒上瘾了,想把我也收進去是嗎”
女人顯然不清楚這件事,沒有吭聲,小翡卻更不耐煩起來了: “真煩!顧青竹是不是也在裏面想到要見那張死人臉,我還不如吊死在姐姐房前。”
随着二人越發接近應許所在的車,她也終于看清了系統給予的角色介紹——
【淩念, Beta,宋氏文政,宋翡名義上的秘書。】
【宋翡, Beta。
演員,宋憐珊的妹妹,與顧青竹系敵對關系。】
一看見後者的名字,應許便想起來了穿越當天,那場聲勢浩大的頒獎禮。
宋翡其人,一直走易燃易爆炸的真性情人設。現在看起來,真人比人設更勝一籌。
仿佛恨才是最濃烈的愛,宋翡在情人眼前例舉仇敵的事跡信手拈來,嘲諷的聲音長而久。
淩念像是習慣了,一聲不吭,直到聲音即将離遠時,她腳步驟然一頓。
“……小翡。”她小聲提醒。
宋翡剛罵到興起: “嗯怎麽,你覺得我說的——”
話語卡在半空。
她看着不遠處的顧青竹,女人一身長裙及地,披着薄外套,身後還跟了數個保镖。
宋翡敢肯定,這樣近的距離,顧青竹一定聽見了她适才罵的話。
偏偏四目相對時,卻是顧青竹先別開臉。
她神情冷淡,徑自開始擺弄起手機,毫不在意宋翡。
距離她發給應許消息已經過去十分鐘,她為什麽沒有回信是在趕來這裏的路上又或者,她根本沒有看見自己的消息
亂糟糟的想法堆積在腦海,宛若纏繞的繩結,讓顧青竹一時找不到破解的辦法,最終,選擇了最直截了當的那一種。
撥通號碼。
顧青竹很少主動電聯誰,但或許是今夜喝了許多酒,讓她果決許多,幾乎是想到什麽,便立即去做,痛快的讓她自己都訝然。
宋翡不敢相信她就這樣無視了自己。
但更讓她不敢相信的,還在下一秒——若隐若現的鈴聲于不遠處響起,宋翡立即認出了,那是她适才經過的車,它在自己到來前就停在那了。
記者不,顧青竹根本不屑于認識那種人。
情人顧青竹的情人,不是只有那個叫應許的嗎難道她也在這
想起宋憐珊曾提過的那件事,宋翡驟然一頓,轉過頭去。
她的視線那樣刺眼,顧青竹自然注意到了,順着望去,第一眼便看見她親自挑選的車輛。
應許既然到了,為什麽不回消息
顧青竹感到幾分難以言喻的煩躁,她挂斷電話,徑自走上前,敲響車窗——
沒有回應。
四下靜谧一片,像是一切都只是顧青竹的錯覺。
顧青竹皺起眉梢,再次撥通。
這一次,鈴聲依舊在主駕駛的位置響起。
與之一并落在顧青竹耳邊的,是一道來源身後的女聲。
“青竹”
顧青竹站定,回頭看去,應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Alpha脖頸裹着圍巾,還戴了個厚重的貝雷帽,看上去極其怕冷的樣子。但在看見着裝單薄的顧青竹,應許的第一反應仍舊是摘下圍巾,想為她戴上——
“不用。”顧青竹開口,女人的動作頓在半空,垂下頭,仿若喪氣垂下尾巴的大狗,又将圍巾纏了回去。
顧青竹垂下眼,這才發現,應許手中提着一個精致的包裝盒,一側透明,露出點綴滿果醬的蛋糕。
注意到她目光,應許輕聲道: “我擔心你不吃東西,胃會難受。”
顧青竹沒想過,應許不在車裏的原因會是這個。
她的确很少進餐,但顧青竹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第一反應依舊是希望應許可以永遠待在能讓她第一時間聯系到的地方,而非到處亂跑。
可灌滿酒液的胃部卻在此刻痙攣,仿若映襯了那句“難受”。
一時間,顧青竹啞口無言。
“先上車吧。”最終,還是應許先開口。
語氣幹巴巴的,聽上去極其可憐的樣子。
顧青竹盡力讓自己不去看應許的臉,只是任由Alpha為自己打開後座車門。
車內漂浮着很淡的紫羅蘭香水氣。
顧青竹用過它很長一段時間,幾乎是剛嗅見便分辨了出來。
車輛疾馳于夜色中,顧青竹問: “為什麽不用別的香水”
應許偷看一眼前視鏡內的顧青竹,她或許自認做的很好,卻不料一切都被顧青竹收入眼中。
“青竹一直用它,我也想試試。”
“結果呢”顧青竹問。
“有些嗆鼻子。”應許口吻誠懇,聽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很好聞。”
顧青竹唇角不自覺勾起,因為這個足夠好笑的回答。
“嗆,為什麽還不換”
這一次,應許隔了一會才回答。
“因為青竹喜歡。”
“我也想喜歡上它。”
喜歡你喜歡的東西,是不是就會距離你更近一些呢
顧青竹想,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可她已經無法再像過去一樣,毫無猶豫的對應許說出這樣冷厲的話。
她為此感到心驚。
為自己的心軟,為自己的遲疑。
最終,顧青竹閉上眼,逃避了這個問題。
随着前視鏡內的Omega呼吸逐漸趨于平靜,應許終于收回視線。
餘光中,盒子便躺在副駕駛。只有應許清楚,那裏面裝的根本不是蛋糕,只是工藝精美的玩具而已。
夜色模糊,只憑肉眼,很難分辨,顧青竹大概率也不會伸手接過它。
關心于顧青竹就像毒蛇猛獸,避之不及。
一個關懷她身體的蛋糕,大概也歸屬此類。
就算顧青竹真的要接,她也會失手打翻那個蛋糕,用別的方式轉移走Omega的注意。
說到底,應許只是打了個小賭,賭顧青竹的态度有沒有發生實質性的變化。
現在看來,答案是沒有。可她主動要應許來接她,或多或少也說明了些許問題。
或許還很早,但應許擁有充沛的精力與耐心,她願意等待顧青竹,等待她的心離開那座死寂的陵園與早已焚為灰燼的屍體,等待她願意重新走入一段關系。
而後心甘情願踏入應許為她準備好的玻璃房。
車駛停于公館前時,栅欄外正亮着昏黃的燈,近乎要将雪色消融。
應許擡眼,前視鏡內,女人緊閉眉頭,呼吸有些沉。
早在剛見到顧青竹時,應許便發現了,顧青竹似乎喝了些酒,臉色緋紅,近人情許多。
“青竹”應許輕聲叫道,沒有回應。
應許沒見過醉酒的顧青竹。
但酒精能麻痹人的感知與行動,讓人遲鈍。這種情況下的Omega,對她構不成威脅。
确認完這點後,應許唇角略略勾起。
“青竹”
又一次輕喚,四下依舊靜谧,仿若時間在此刻凝滞。
應許打開了車門。
顧青竹總覺得自己在做一場漫長的夢。
夢裏的她與應許同乘一輛車,窗外是明媚的朝霞,沿路駛過的道路兩側林立着小店,行客結伴,着裝簡潔,目的地都只有遠處一望無際的,蔚藍的海洋。
她睜開眼時,思緒還沒有回籠。只是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居然真的就這樣與應許共行過一段路,無關任何暧昧的情緒,甚至在對方眼前露出了睡顏。
應許的聲音很輕,顧青竹聽見了,卻沒有回應。
她也說不清楚,是不想回應,還是沒有力氣回應。她只是睜開眼,緊盯着車門被打開,她想看見應許,想知道她到底想在此刻做什麽。
這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沖動,就像顧青竹适才突然極其想見到應許一樣。
毫無道理,但是想。
熟悉的檀木香,随着車門開合,湧向顧青竹,幾乎将她包裹在其中,溫和的不像源于Alpha的信息素。
顧青竹感覺到情緒正在被安撫,連帶因為酒精帶來的暈眩感都少去很多。
光怪陸離的世界逐漸褪去斑斓光圈,直到中心只剩下一道身影。
她半跪在座椅上,俯身為顧青竹解開安全帶。發絲垂落,近的幾乎要飄落到顧青竹臉頰,落入她的眼瞳,宛若一根針刺。
但在顧青竹想要躲閃前,發絲的主人便主動別過發絲,露出白潤的耳垂。
顧青竹的手早已觸碰到一側的安全帶,應許似乎猶豫了一瞬,卻還是将它自她手中抽出。
動作之間難免肌膚接觸,酒精在血液裏滾動,肌膚都變得格外的滾燙,驟然觸碰到Alpha冰冷的肌膚,宛若沾染上了一片雪,顧青竹下意識抽回了手。
眼前女人似乎怔住了,像是此刻才發現她醒了過來。
雪色朦胧,似乎要将Alpha的身影一并湮滅。
饒是如此,應許依舊向她露出一個真切的笑。
一雙眼注視顧青竹,眸中是清淺的笑意與一貫的溫柔。
“青竹,困了嗎”
“回去再休息吧。”顧青竹聽見她這樣解釋自己的行徑,呼吸在狹窄的空間裏格外刺耳,撲打在她的臉頰,有些癢。
應許似乎垂下了眼,又像是顧青竹的一瞬錯覺。
唇與唇卻在此刻更加貼近了。
像是只要顧青竹略一仰臉,兩片冰冷的肌膚便會相貼在一起,而後她就會被溫暖的東西包裹,直到融化在其中。
好吵,顧青竹想。
就像全世界都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來自她胸腔之中,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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