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巴掌和火

七宗榆臉上挂着難得的和善微笑, 他伸手扭過雨麥的胳膊,向雜貨鋪大娘道:“這是七無沉手下的妖怪侍從,方才失禮吓着了您, 我代她給您賠不是。”

他故意加了力道, 扭得雨麥眉微蹙,卻沒有多言語。她見七宗榆側過目光看自己, 似乎好奇她為何沒有表現出怒意。

雨麥擡手想甩掉七宗榆的手,奈何對方卻像吃定她一般, 愣是不松手。思量自己還要打聽七浮的下落, 又思量不能讓七宗榆去插手七浮的事, 她面不改色地擡腳走回七家去。

進了院落,七宗榆的手還是沒有放開,雨麥幹脆席地而坐, 帶着七宗榆也坐了下來。

時辰漸漸逼進日中,院落裏的日光仿佛是雨一般的小火苗那樣灼人。雨麥心無雜念只管靜坐,不到半個時辰,七宗榆便自覺松開了手。

“啧啧, 夠狠,居然讓本座陪你一道曬太陽,誰給你的肥膽兒!”

罵罵咧咧之時, 七宗榆已經認慫似的躲在了樹蔭之下。

雨麥紋絲不動,只有聲音傳入他耳中:“想問什麽,又将告訴雨麥什麽?雨麥在聽,聽完便走。”

将手中折扇打開, 七宗榆眯眼一笑:“我正是來道一些和鎖鶴閣相關的情報,明明有利于你們,小貓妖說話會不會客氣點?”

誰不客氣在先一目了然。

雨麥在心裏暗暗嘲諷了一句,聲音卻緩和下來,“閣下請講。”

“講之前先容本座問問你,”七宗榆卻賣起關子,“知道七家為何要向於虛、祁環居和均藝盟發布懸賞麽?”

……原來發布懸賞的貴族竟是七家?雨麥眼神一變,但又立刻恢複了過來。

似乎本也沒打算得到雨麥的回答,七宗榆自顧自道:“小貓妖吶,你可知距離妖界入口開啓的日子已不遠了?這妖分不分善惡,本座沒心情管,不過若是能以他們的新鮮血凝作鑰匙,不知是否可以立刻開啓入口?”

一語道罷,不遠處日光沐浴下的少女忽然不見了身影。七宗榆玩味一笑,慢悠悠地側過目光,看向逼近自己咽喉的利爪。

雨麥在他身後冷聲:“你想讓妖族再臨竹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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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宗榆笑道:“我可沒這麽大的野心,不過是想借妖族之手,讓我那可愛的弟弟從此消失世間罷了!也不知這一回他還有沒有轉世重來的機會了呢?哈哈哈!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為什麽是那三個幫派?”雨麥冷靜地沒賞他一爪子。

“我拒絕告訴你。”笑夠,七宗榆合上折扇抵在下巴上,“我說完了,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把主人還我。”知道再怎麽詢問,這無賴也是不會再吐露半字,雨麥自然換了問題。

七宗榆将扇子抵住她伸出細長指甲的手,緩緩将之從自己脖頸旁移開,“好笑,你家主人野去何方,與本座又有什麽關系?”

“主人的氣息在此地消失,是你的人幹的。”

“好狂的口氣,”七宗榆啧啧連聲,“如果一口咬定是我的人,那麽請你舉證。假如沒有,那就是诽謗。”

“閣下次次诽謗主人又需要過什麽證據?”雨麥冷笑,“早知如此,當初雨麥怕是該許願你此生不得以任何方式針對主人。”

“你已經沒有那個機會了。”七宗榆輕笑,“再者,你家主人做過什麽事,旁人可是看在眼裏。既然是親眼目睹,又需要勞什子的證據?本座真不明白,你這麽強大的妖,怎麽舍得心甘情願跟一個,連自保也不會的渣滓……”

頸上忽然傳來一陣刺痛,七宗榆呀地一聲痛呼,退後數步摸了把脖子,看見掌心點點鮮紅,面上笑容漸漸退去。

“還真敢動爪子?”他冷笑,聲音轉怒,“本座說的,難道有一句假?你還真當七無沉是當年的無沉公子浮君?你心心念念七無沉的理由,本座自然是早有耳聞,不就是一個情字。身為低賤的妖還妄圖與人有染,你還真當自己有多大臉。怎樣,昨夜鬧了沒有?你家主人如今去了哪裏,可不是你這個妖侍衛最該清楚的麽?呵,結果你竟是不知道?果然多渣滓的主人就有多渣滓的侍衛!”

眼前騰起火光,雨麥已用行動證明自己對七浮究竟有多在意。妖力凝成的大斧,帶着妖火向七宗榆頸部砍去。

七宗榆輕蔑一笑,同以妖力相迎。灌入火行妖力的折扇,當即變了形态,化成小臂長的鐵骨扇。他将合上的扇子擡起來接下大斧,随後旋轉身體移到雨麥身側,一扇子劃去。

見到那把扇子,雨麥仿佛見到了克星。但見她手執大斧就要退卻,斧柄被七宗榆一抓,整個身體靠向末端生出尖刺的鐵骨扇。

卻也奇怪,正當她的肌膚将要觸及尖刺,忽有什麽力量阻止她靠近。七宗榆亦發現了這點,但盡管手上用了力道,也無法令尖刺戳到雨麥。

“主人……”這時耳畔傳來雨麥的喃喃,見她眼神恍惚,伸手就要去握鐵骨扇,七宗榆一腳踹在她腰間,在她倒地後又是一腳踏在她胸口。

“人戀舊,沒想到兵器也戀舊。”七宗榆舉起鐵骨扇,在眼前打量一番,不感興趣地将之收回袖中,“算了,浮君之物,能用來壓你一壓就足夠。”

他捏起雨麥的下巴,注意到她的眼神由失落轉為憤怒,不由得扯了下嘴角。

而後,擡手向她的左臉狠狠甩過去一巴掌。

接連甩了七八個巴掌,雨麥的鬥笠被打落在地,臉也跟着慢慢腫起。她仍惡狠狠地直視七宗榆,淌着血的嘴角微動。

“主人的東西不允許你——!”

話音未落,三根手指便伸進她口中。

“真乖,也省得本座撬開你這張臭嘴。”七宗榆說罷,将妖力在指尖凝聚,下一秒雨麥就變了臉色。

妖火自指尖湧出,像是找到了發洩的口子,紛紛湧向下方。七宗榆踏着雨麥的胸口,感到她正劇烈而痛苦地掙紮着,不由得陰森森地大笑起來。

片刻後他抽出手指,順便踢了雨麥一腳。方才還兇狠的貓妖,眼下已在地上不住地翻滾。

“本想直接殺了你,念在你日後還有些用處,便先放你一命。”七宗榆站起身,“還請好好享受你自己的妖火。”

……

晨愈谷的森林甚是幽深,七浮自己轉了好久,最終也還是回到原地,試了幾次皆無果,他只好老老實實被芝謠拉着走。

行不多時,耳畔聽聞水聲,七浮訝然看去,只見腳下的路不知何時成了一座橋,而橋兩旁皆是河流。

他疑心這是芝謠的幻術,因而問:“平白無故怎的換了地方?該不會是你在施術?”

芝謠在他前頭笑道:“浮公子多慮了,前面是雨麥父母的住處,見了這座橋才能尋到。”

七浮半信半疑點頭。走到橋中間時,他有意掃了一眼欄杆,只見上面歪扭地刻着“拂柳橋”三字。

他記得從前與莊逍二人受命除妖,在一個被廢棄的村莊外見過一座名為“拂柳”的橋。聽當地的老除妖師說,四五十年前,這座橋上曾有一只貓妖與他的人類愛人重逢。也不知雨麥的父母,會不會就是那對重逢的人與妖……

想起雨麥的剎那,七浮忽覺體內傳來極大的痛苦,內髒仿佛在一瞬間被火燒灼。他痛哼一聲跪倒下去,正疑惑時,那疼痛突然又不見了蹤影。

他突如其來的反應吓了芝謠一跳,她忙蹲下去關切問道:“浮公子怎麽了?”

七浮沒有說話。他清楚主仆血契會有一定概率讓主仆雙方感受到彼此的想法和感覺,卻不知要怎麽觸發這個情況。方才那一瞬間的痛楚,如果不來自他,那麽定是來自雨麥。

他心中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他不在的時候,雨麥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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