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腦洞大開
八月, 均藝盟練功坪。連着幾日陰雨,終于迎來一個大晴天,趁着天晴, 幾個好鬥的青年便結伴開始了所謂的切磋。
七浮倚靠在練功坪旁的古木上, 握着一把角梳,正慢慢給雨麥绾發。昨日他在出任務回來的途中給雨麥買了兩支柳葉紋樣的發簪, 今日無事,幹脆給她盤一個她喜愛的發型。
簪子才插了一支, 切磋的五六名青年剛好鬥完一場, 正互相開玩笑與指點, 忽有人想起了他,于是故意用發酸的語氣遙遙喊道:“無沉只管照料戀人,連兄弟也不管了, 好重色輕友喲!”
七浮沒理他,注意力全放在簪子和雨麥的一頭秀發上。那青年本就不指望他能回應自己,當即哈哈一笑,又尋旁人鬥去。
邊鬥還邊被同伴調侃:“你喊人切磋也不看看時候, 換我我也不會應你。”
青年一樂,抖了個機靈:“那一會兒等無沉他們膩歪好了,我再叫叫?”
“皮這麽癢?不如讓小爺來試試你?”另一人狠狠在他背上一拍, 繼而手中閃過寒光,竟是拔刀相向。那青年開懷而笑,連聲叫好,解下腰間鐵環擋了過去。
雨麥一度保持着最初的姿勢, 感受着七浮的手在自己發絲間游走,她悄悄蹭過去,依偎在七浮胸口,笑道:“許久不曾這般清閑了。”
聞言七浮沒有說話,手指微動,将另一支簪子緩緩伸入她發間。
自從那天觸犯門規離開於虛,他當日便帶着雨麥來了情報組織均藝盟報道。
均藝盟從屬七家宗家勢力,這一點七浮早有耳聞。因此初到均藝盟,他處處甚是小心,生怕才入虎穴又進狼窟。然而事實卻與他的想法大有出入,自從他入了均藝盟,日子反倒難得地清淨下來。
均藝盟,竹州最大的情報組織,以收集和販賣情報為業。盟主莫跡恺,其實是雜貨鋪主人莫跡冰的嫡親兄長,聽手下報告了七浮的名字後,話不多說,收了信物與銀兩,便叫人帶七浮去登記處。
入了情報組織,這輩子都別想出去。均藝盟掌握着門下所有弟子的情報,對他們的軟肋了如指掌。倘若有弟子敢背叛均藝盟,被公布出去的情報,也将使他從此在竹州毫無立身之處。
七浮也是加入均藝盟後方知,就連宗家和七宗榆,也是怕着這個組織的。畢竟均藝盟掌握了足以颠覆宗家的情報,假使那一天宗家發了瘋要與均藝盟互怼,只怕也是怼不過。
為以防萬一,莫跡恺拒絕了七浮同去鎖鶴閣的請求。他答應會把七浮要的人安全帶回來,但前提是七浮必須老老實實慫在均藝盟。
被七宗榆算計了這麽久,七浮也疲了,加之雨麥還要養傷,莫跡恺一行人去鎖鶴閣的時間裏,他幹脆閑了下來,一個多月裏,每日随着幾位前輩整理情報,順便也有意無意接觸了一些江湖上不為人知的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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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均藝盟未設置普遍職業,或者說這個門派本身就是一個大雜燴,七浮便以除妖師的身份在這裏生活,真名也匿去。如今他依了浮君當年的外號“無沉公子”,帶着名義上是妖侍衛,實則已慢慢變成他眷侶的雨麥,倒是在這相傳水.很.深的門派中自得其樂。
既然和雨麥成了眷侶,平時也就不知不覺膩歪了起來。
“咳咳嗯!說起來,盟主他們尋寶還沒回來麽?”切磋累了、歇在古木下的一名小個子的刺客輕咳一聲,随口問七浮。
七浮也正想問,聞言不由得想起自己房中那幅被鎖起來的手繪地圖,嘆道:“一個多月未歸,他們怕是遇上麻煩了吧……鎖鶴閣附近的探子兄弟可有回應?”
“嗯哼……幫主派去過探子,不過呢安全起見就沒允許他們進去。”刺客咳嗽着回他,“外面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地方,咳咳,一般裏面就說不好,嗯,說不好的。”
刺客名為荀道,瘦瘦小小,身體還不太好,每次說話都要咳嗽着才能說清,身為刺客還尤其愛文學,有時說話還免不了帶些詩詞氣。聽他自己訴說,平日裏或許是別人不耐煩他的說法方式,因而朋友很少。
七浮與他一同出過幾次任務,二人發現對方皆是被衆人有意無意排斥的角色,本質卻是驚豔旁人,彼此有些惺惺相惜,不知不覺熟絡了起來。
說起來,荀道也算是七浮在均藝盟唯一信任的友人。
“劉統領說,這幾日都沒有任務。”給雨麥盤完頭發,七浮就暗暗吩咐她變回原型,然後一邊與荀道聊天,一邊揪過一根狗尾巴草開始逗貓。
“哼嗯,可能是劉統領出任務也累了,休息幾天好陪他的小姑娘。”荀道翻出來一本詩詞集看,“依劉統領的性子,等他回來,差不多就是我們該忙活的時候了。”
七浮順了順雨麥的毛,看着它頸上的白璧,不知不覺想起了前幾天看過的情報,于是問道:“荀小兄弟,我見有這麽一則情報:十七年前,祁環居三位長老家中險遭於虛血屠;其後又過三年,竹州白氏家族又遭惡妖襲擊。又聽聞祁環居和於虛兩幫派就是因了這些事,暗地裏結下私仇,可聽上去卻覺哪裏不太對勁。我記得你擅長推理,不知可否為我模拟出一個大概的情況?”
他能感到雨麥的身體微微顫了一顫。十七年前,正是風見月出生之時;十四年前,恰恰是她母親被奪去魂魄之日。
荀道“啊?”了一聲,仔細回味他的話,輕咳一聲道:“啊,無沉公子的意思,是不是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關聯?或者,咳咳,有什麽關鍵人物在後頭動手腳,把這兩件事穿到了一起?”
七浮搖頭:“穿到一起到未必,不過……姑且論作一事推進另一事。若是真有幕後黑手,那這盤棋局,未免下得又大又險。”
荀道托着下巴微微笑道:“這就非常有趣,按無沉公子的說法,已經有兩大幫派被牽扯進去。咳咳,撇開這個,我們不妨大膽多想一下,那幕後黑手呢既然已經成功讓兩派結仇,可是一個月前,又有人委托這兩派,外加我們小小的情報組織一起去祁環居的地盤……”
将結下私仇的兩幫派一起委托……
撓着雨麥下巴,七浮神情漸漸沉重。
“如果要按這個想法來,依常理,路上必定會遇到加深兩幫派仇恨的事——假設幕後黑手的目的是讓兩幫派因此反目吧。”荀道的目光不離手中詩詞集,“至于反目會發生什麽事呢?哼嗯,無沉公子閱歷比我廣,對此可有什麽看法?”
說罷,他擡眼看向七浮,此時根本不必說,單從對方嚴肅的眼神中,七浮已猜出了大概。
“兩幫開戰。”
一直安靜伏在七浮腿上的雨麥,此時突然輕輕道出四字。
見荀道臉色有些變化,七浮忙摟過雨麥,有些尴尬地笑笑,卻不知該說什麽。雨麥道出反目的結果前,他與荀道其實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可那應當是誰也不希望看到的後果。
七浮壓了壓聲音,試探道:“此事,或許是能避免的吧?”
“唔……有點難說。”他本以為荀道會含糊作答,不想對方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祁環居倒還好,於虛如今的幫主根基不穩啊,這就非常容易不服衆。本來一個殺手組織,想要統領好,這個服衆嘛,一定是必須的。加上年輕人血氣方剛,一旦有人挑起一些舊事,咳咳,個人覺得開戰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呀。”
……事情竟會這麽嚴重麽?
“不過,依我看於虛的人只要有點腦子,應當就不會去招惹祁環居。”荀道卻話鋒一轉。
七浮一愣,聯想自己的情況,他不由得道:“是了,祁環居的弟子都會符術,若是真的開戰,於虛占不到便宜。”
“其實於虛……咳咳,也有幾位坐鎮的符咒師……或者除妖師?一樣一樣。”荀道的目光落回書頁,将詩詞集往後翻了一頁,“祁環居的實力品階分九等,那幾位符咒師基本是紫葵階,有兩位老資格的前輩甚至可以直接和銀昙階的強者對抗,哼嗯……而且一點也不落下風。真打起來還是有點吓人的。”
聽罷他的分析,七浮有些汗顏。這何止是有點吓人,他甚至已經能想象出兩幫派鬥法的場面來: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萬物焦土,河流幹涸,驚鬼泣妖,天地變色……等等,他的思維是不是被拐偏了?
他忽然感覺雨麥扒拉了下自己的衣服,原來二人大肆胡思亂想之時,面前已走來一人,濃眉國字臉,未被衣服蓋住的雙臂,露出結實而富有光澤的肌肉。
認出來人,七浮趕緊抱着雨麥,順手扯着荀道站起,正要問安,荀道掃了眼來人,當即調侃道:“啊,劉統領今日沒有請小姑娘去斷崖喝風嗎?”
劉統領破口罵道:“你他娘胯.下老二才喝風!”習慣了荀道的毒舌,見七浮主仆倆也在場,他忍住把荀道提起來打一頓的想法,直接入正題,“無沉,盟主臨走前其實留給你了一個任務,說他們一行人如果一個月不回,就允許你去鎖鶴閣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