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江奶奶的手術定在周天,從周二起幾個孩子就約着在學校裏早些昨晚作業,晚上去醫院陪江奶奶一會兒。
幾人輪流逗奶奶開心,希望對方能在手術那天那輕松,其實江奶奶活了這麽幾十年早就看淡生死了,只是不忍心辜負幾個孩子的好意,每次都說“哎喲,有你們幾個小朋友陪着我這個老人家呀,心情都要放松不少呢!”
同病房的病友也特別羨慕江奶奶,誇贊江奶奶有個好孫兒,孫兒還交了一群好朋友,都是頂好的孩子呢。
手術前一天,周六,除了江霧,大家都約着在夏袅家寫作業,打算早些寫完去醫院陪奶奶。
江霧則一大早從夏擎和蔣妍玉那裏拿了錢去醫院繳費辦手續,好讓奶奶明天順利手術。
只是這天的天氣不如人意,連續幾天的晴朗太陽,今天突然就休假了。
天氣暗沉沉的,過了中午還下起雨來,夏袅看了會兒天色,不知為何有些心慌,他擔心江霧萬一中途回來沒有傘,招呼着幾人加快速度,正好順道給江霧送傘去。
祁邂逅提醒說“江霧今晚應該要留在醫院陪奶奶吧。”
夏袅才想起這回事兒,琢磨了一下,他提議“要不今晚我們都留在醫院陪奶奶?”
“我...可能不行,但我明天一定會去的!”衛莺莺舉手道。
大家也都理解,畢竟是女孩子,跟他們一堆男生窩在醫院裏也不是回事,即使對方母親和蔣妍玉是閨蜜,那也不會放心。
最終商量決定幾個男孩都留在醫院陪奶奶,衛莺莺去看過奶奶後就打車回家,第二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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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幾位少年的作業都做得差不多了,夏袅招呼着大家把書包收好,連忙趕去醫院,下樓時被蔣妍玉攔住讓夏袅帶一些吃的給江霧。
江奶奶因為第二天要手術,手術前得禁食,可江霧不能不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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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袅接過蔣妍玉給的食盒,又聽對方問“你們晚飯怎麽解決呀?”
“老媽您就放心吧,晚飯我們在外面吃都行,您和老爸就不用管我們了。”夏袅一邊說一邊穿鞋,蔣妍玉看他着急忙慌的樣子,無奈搖頭“你啊,跟個急猴子似的,有什麽情況記得告訴我和你爸!”
“傘帶上!”蔣妍玉接着提醒,別的時候不說,關鍵時刻她和夏擎還是挺靠譜的。
“好!”夏袅匆忙回應一聲跟着大部隊出了家門。
下雨天不好打車,幾個少年撐着傘在路邊等了半天,每個都用手機軟件下了個單,最後只有伍雨聲的被人接了,其他幾個紛紛取消訂單。
上車後祁邂逅還打趣這說,幸好江霧提前去了醫院,不然他們一連五個人,出租車都坐不下。
與此同時夏袅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江霧,他手裏拎着濕漉漉的雨傘有些不好接聽,先讓祁邂逅把傘接過去才接起電話。
“喂,霧霧,我們上車啦!馬上就來。”夏袅接起電話就對那邊說話。
說完才發現不對,對面太安靜了,死一般的沉寂,夏袅還以為手機出問題了,但他細細聽過後發現對面有江霧輕微的喘氣聲。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聲音,江霧也沒回應他的話。
夏袅剛想确認一下對方是否能聽見,聽筒裏傳來江霧沙啞到像是被撕裂的聲音“夏袅。”
“奶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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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袅覺得有那麽兩三秒的時間自己好像失聲了,詢問的話堵在喉嚨口怎麽也說不出來,車上另外幾人都注意着他打電話的動靜,見他反應不對,都沉寂下來。
狹窄的出租車空間裏氣氛沉重到壓抑。
原本還和幾個孩子聊天侃地的司機也察覺氣氛不對,停下了說話聲,夏袅不知道電話是何時挂斷的,只是茫然的看車車前窗上運作的雨刮器,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在車裏宣布了這個沉重到幾個孩子無法負擔的消息。
後半段路車裏的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車停在醫院門口,司機才提醒他們到了,在幾個少年紛紛下車要關門時,低聲說了句“節哀。”好像嘆息一般,被風一吹就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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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袅是在停屍間外找到江霧的,少年蹲在牆角,明明高挑欣長的身形此刻卻縮成了一小團,像是一朵即将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立刻就要四散開來。
祁邂逅、衛莺莺和伍雨聲幾人臉上都滿是錯愕,不明白為什麽上一刻他們還在商量着要在手術前一晚好好陪陪江奶奶讓老人家安心,下一刻就收到了噩耗。
死亡來得如此突然,打得幾個毫無準備的孩子措手不及。
最後還是醫生找來,問他們江霧和江奶奶還有沒有別的親屬或朋友,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善後,但江霧的狀态明顯不足以支撐他來處理這些事。
夏袅只好暫時離開江霧身邊一會兒,走到角落給夏擎和蔣妍玉去了電話。
電話那頭又是一片沉寂,夏袅後知後覺地感到難過,他對蔣妍玉說“媽媽,霧霧沒有家人了。”
聽着孩子哭腔的蔣妍玉嗓子酸澀,像是有刀在割,但她是大人,連忙安慰夏袅“啾啾,你好好陪着霧霧,我和爸爸馬上過來。”
“好。”通話結束,夏袅又縮回牆角和江霧一起蹲着。
衛莺莺走到一邊給父母打電話說明情況,告知父母可能會晚點回去,到時候讓爸爸來接她。
可衛爸衛媽一聽這麽大的事情連忙趕了過來,不放心他們幾個小孩。
祁邂逅和伍雨聲本就給爸媽說了今晚不回家睡,此刻便沒再打擾父母,夏袅和衛莺莺的爸媽都要來,也就不用再麻煩他們。
自從給夏袅打了那通電話後,江霧就一直沉默着,什麽話也不說,也沒有哭。
可夏袅看見江霧的眼睛裏黑蒙蒙的一片,連刺眼的白熾燈都無法把光照進去。
夏袅不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江霧。
直到父母趕到,警察也來了,他們才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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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擠在小小的監控室裏看過監控才得知,幾個孩子這段時間來醫院都被一個人跟着。
那個人就是江霧的親生父親江海,江海對母親住院沒有絲毫的觸動,整張臉上都是陰險惡毒的算計。
他一直伺機找江奶奶要錢,老人家卻整天被幾個孩子圍着,他沒能找到機會。
況且他在監獄裏待了這麽些年,蹉跎得不成樣子,再也打不過已經長大身高抽長,力氣漸長的江霧了,那小崽子還是學架子鼓的,手上力氣不知道多大。
上次江海摸去老民居偷錢就被江霧揍了個鼻青臉腫。
江海一直沒找到接近江奶奶的機會,但手上又沒錢用了,他揮霍享受慣了,不願意自食其力,更何況他從牢裏出來,沒幾個人願意用他。
他在醫院聽到老人家要做手術了,這可不行,家裏的情況他還是大概清楚,等老人做了手術還能剩幾個錢?說不定還得負債,到時候他更沒錢用。
江海就想趁着老人家手術前去要點錢來。
他去的時候是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做了個登記就進去了。
甚至不需要偷偷摸摸,他本就是江奶奶的兒子,母親做手術前來看看對方無可厚非,醫院的醫生護士還有奶奶的病友都不知道江海是個什麽樣的人,以及對方跟家裏的關系。
沒一個人察覺異常,江海進病房的時候江奶奶的病友都還睡得正好,鼾聲四起。
江奶奶醒得早些,去病房裏的洗手間上了個廁所,出來就撞上自己兒子吓了一大跳,剛要喊人就被江海捂住了嘴。
江海把人推到病床靠牆的那側狹小過道裏,把隔斷的簾子拉上,質問江奶奶錢在哪裏。
這人常年不着家,不知道家裏的錢早就不是江奶奶在管了,在老人家住院後,錢更是都握在江霧手裏,少年年紀不大,卻把倆人的生活開支和奶奶的住院費藥錢手術錢算得清清楚楚,安排得格外妥當。
夏擎和蔣妍玉因為幫了江霧,時常關心着,知道一星半點,都常常誇江霧懂事,有擔當。
可再怎麽江霧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哪有什麽早熟懂事,都是生活所迫罷了。
江海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逼問着老人家要錢,又怕老人出聲引來人,讓老人把放錢的位置指給他看,江奶奶哪裏掙得過正值壯年的成年男人,一直搖頭,伸着手要去夠牆上的呼救鈴,卻被江海一把按住。
等到江海意識到老人已經昏迷過去,才陡然清醒,他什麽都顧不上了,倉皇從醫院逃了。
江霧本也來得早,正好趕上醫生來查房的時間,卻還是陰差陽錯。
奶奶就這樣走了,連句道別都沒來得及說。
監控室裏氣氛壓抑到極致,江霧那雙鳳眼通紅,卻一滴淚都落不出,他嘴角緊抿,身側的雙手也攢得死緊。
直到負責的警官偏偏江霧的肩膀,沉重地許諾“孩子放心,我們會抓住他的。”
江霧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的夏袅,不會好了,他的世界沒有天晴了。
沒有誰比他更了解江海,想要那人自投羅網,他江霧最知道該怎麽辦。
可惜夏袅一心想将他拉上舞臺,拉到太陽光底下,但...他要讓啾啾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