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相公,這份禮會不會太輕了些?”

朱爾旦看着妻子打包好的硯臺,這個硯臺是他花了足足五兩銀子前天在文意軒剛買的。

五兩銀子,如果在鄉下已經夠一家三口人半年的開銷了。

對于一般同窗來說這份禮絕對不算輕,但他想了想蘇離的身份,又道:“娘子說的有理,将我放在書閣裏那個雕刻了文昌塔的墨玉鎮紙也拿上吧。”

提上包好的禮物,朱爾旦整理了一下衣冠,又确認了一遍懷中放好請帖,才神清氣爽的準備出門。

為了參加好友的生辰禮,他可是專門購置了一套新衣服,務必打扮的體體面面不落了好友的面子。

丞相府在烏衣巷的中部,距離朱爾旦家比國子監還要遠一些,為了不遲到失禮,朱爾旦專門起了個早。

卻不想,剛出門他就在門口看到了一輛有些熟悉的馬車。

“朱舉人。”馬車上的仆人見朱爾旦出門,立馬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跑到朱爾旦身前殷勤的道:“我家公子派我來接您。”

朱爾旦認出這正是每日接送蘇離的仆人,有些驚訝的道:“蘇兄派你來的?”

“是,公子怕您路遠不便,就讓小人提前來您家等着。”仆人笑道,态度很是恭敬。

朱爾旦被蘇離的貼心感動了,感慨道:“還是蘇兄想的周到。”

他鑽進馬車,掀開簾子後才發現,對比馬車外面的樸素,裏面的布置可謂稱得上是別有洞天。

朱爾旦不是沒見過富貴人家,他家在陵陽也算小有薄産,不然不能供他上京讀書,還有餘錢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租個院子,他家中也是有馬車的,但和眼前這個完全不能比。

不但內部空間比家中那個大了一倍,單說裏面靠枕和坐墊用的錦緞就價值不菲,這明麗的石青色,做一些小官員家夫人的衣服都夠體面了,在這裏竟然只能做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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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提榻上沉香木的小幾案,鑲嵌着大顆珍珠的宮燈,紫光檀制成的食盒,以及官窯出品的天青色茶壺……

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竟然随便拿出一件都是價值不菲的精品,無不彰顯着丞相府的富貴。

朱爾旦小心翼翼的坐着,他看了看手中的提着的禮,突然覺得有些拿不出手了。

他心中安慰自己,蘇兄不是勢利的人,以他們之間的情誼,禮物的價值不重要,只要心意到了就好。

“朱舉人,到了。”馬車突然停下,仆人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朱爾旦踩着仆人放好的腳凳下了馬車,擡頭一看。

嚯,好氣派的丞相府。

由于是舊公主府改建,丞相府的規格堪比王府,大門都要比烏衣巷其他府邸更高一些,朱紅色大門門口蹲着兩個威風凜凜的石獅子,精巧華麗的紅色宮燈在屋檐下一字排開,增添了幾分喜氣。

門口已經停滿了馬車,各色裝飾華麗的馬車将偌大的丞相府門口圍堵的和鬧市一樣。

穿着绫羅綢緞的達官貴人和滿頭珠翠的夫人小姐們在仆從的服侍下走下馬車,拿出拜帖進入丞相府。

一襲樸素青衫的朱爾旦,反而成了其中最顯眼的一個,與周圍人完全格格不入。

平生第一次,生性豪爽的朱爾旦感到了些許的窘迫。

一進大門,就有幾個人站在門口迎賓,朱爾旦張望了一下,總算在其中看到了一個熟人。

石硯笑吟吟的迎了上來,“朱公子,我家少爺讓我在這裏等您,他現在正在裏面作陪一些貴客,不便過來迎接您。”

“不妨事。”有熟悉的人在身邊,朱爾旦心中松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蘇兄今天可是壽星公,肯定很忙。”

石硯一邊帶路一邊應和道:“是啊,公子一大早起床就開始忙了,今天可是來了不少貴客,連太子和太子妃殿下都到了,公子現在就是在與他們作陪。”

聽到竟然連太子也來了,朱爾旦心中一顫。

蘇離一向表現的很低調,不但身上絲毫沒有出身天潢貴胄的傲氣,平日在國子監也從來不帶仆從,朱爾旦就下意識忽視了其出身權貴的事實。

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自己交了個怎樣了不得的朋友。

穿過一個個門廊和一重重的院子,朱爾旦足足走了十幾分鐘,才在石硯的帶領下來到了一處園林。

然後,朱爾旦就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原本是湖面的地方此時已經燈火通明,整個湖心被一個個的八角涼亭分開,涼亭間用廊橋連接着,每個涼亭中都擺着數個大圓桌。

中心則是一個以彩緞和鮮花裝飾的圓形舞臺,一群衣袂翩翩的舞姬正在跳舞。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白霧将整個湖面籠罩着,星星點點的花燈飄在其中,與廊橋和亭中的燈火相應,比天上的繁星還要明亮,如夢如幻。

重重紗幔中,身姿曼妙的侍女們端着銀盤穿梭其中,微風中有淡淡花香傳來,喧鬧的人聲伴着悅耳的絲竹聲,一副歡樂又熱鬧的景象。

這一切,仿佛是傳說中的仙人之宴。

“漂亮吧。”石硯有些自豪的揚起頭,“都是我家公子設計的。”

朱爾旦這才從美景中驚醒,他暈乎乎的被石硯帶到了一個八角涼亭中,四處看了一圈,發現坐的都是與他年歲相當的年輕人,連平日經常與蘇離形影不離的方言欽也在其中。

朱爾旦見方言欽身邊還空着,趕緊坐了過去,兩人打了個招呼,就坐下開始欣賞湖中心舞臺上的歌舞。

纖腰水袖,荷風清涼,朱爾旦一杯小酒下肚,已是有些熏熏然。

方言欽一邊看着舞蹈,一邊有些羨慕的道:“沒想到表弟還有這天賦,多氣派啊,等我及冠了也要讓他給我整這麽一出。”

朱爾旦捏着酒杯,點頭道:“蘇兄确實大才。”

正說着,歌舞停了,舞姬退下,幾個人在一衆侍女的簇擁下走到了臺中央。

領頭的是一位穿着玄色深衣氣勢不凡的青年男子,身側則是位姿容嬌媚的宮裝女子,正是當朝太子玄昭與太子妃蘇娴。

朱爾旦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蘇離,無他,實在是因為今天的蘇離太耀眼了。

意氣風發的小少年難得穿了一件繡着金線暗紋的金色錦服,在燈火下閃閃發光,比日常的學子服更顯得人容光燦燦。

還未長開的容貌已經得以窺見日後的俊美,卻因為年紀小變成一種雄雌莫辯的美貌來,讓人移不開眼。

對于大梁的男子而言,有兩個禮很重要,一個是十五歲的辰禮,一個是代表正式成年的冠禮。

辰禮一般由觀禮時地位最高的人主持,眼下也只有太子夫婦最符合。

衆人便不再出聲,安靜的看着太子念出祝詞,并親手為蘇離戴上了代表禮成的辰巾。

舉行完辰禮後,太子夫婦沒坐多久,就提前離開了。

氣氛輕松了許多,接下來就是唱禮環節了,由兩個聲音洪亮的仆從将禮單上的禮物一一報出,其他仆從同時将禮物展示。

被宴請的衆人就這麽一邊吃飯,一邊聽仆從們唱禮。

禮單中最先報出的,就是當今聖上賜下的一對白玉如意,太子夫婦的麒麟玉雕,太後和後宮諸位主宮娘娘的禮物緊随其後,還有各個官員,幾乎大半個京城的權貴都在這個禮單上了。

聽到最後,衆人都有些麻木了。

朱爾旦也聽到了自己的禮物,不過有了之前重量級人物的吸引注意,也沒人在乎自己送的什麽。

反而是作為壽星公的蘇離倒是沒怎麽聽唱禮,他此時饑腸辘辘,一心都在眼前的飯菜上了。

為了這場生辰禮,他一大早就起來梳洗,然後就是忙着迎賓和招待客人,幾乎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可把他累壞了。

“慢點吃。”長公主慈愛的道,蘇丞相坐在主位看了蘇離一眼,心疼孫子的他也沒說什麽注意吃相的話。

等蘇離吃的七八分飽後,唱禮環節也終于快到了尾聲,他才将注意力從桌子上的菜轉移過來,然後就聽到了幾個有些奇怪的禮物。

“黑山送千年人參五支,靈芝五個!”

“龍公子送東珠一斛,夜明珠一匣!”

“胡夫人送玉璋一對!”

“歲道長送文昌塔一座!”

“衍先生送古畫一副……”

最後報的一系列送禮人幾乎都是稀奇古怪的代稱,禮物也是五花八門,反倒是一旁的姨母們聽到後有些激動的樣子,其中幾個連舅舅燕赤霞聽了都神情有異。

蘇離瞬間意識到,這些禮物很可能都是來自于自己沒接觸過的“那個世界”,心中不由升起了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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