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斷絕

第12章 斷絕

“師尊。”桑昭心中已有決斷。

【你你你……三思而言啊!不要再得罪仙尊啦!其實吧,那花看起來也不錯!實在不行就收了吧……】

神識見此也不再想阮青絡之前的所作所為,只生怕桑昭再整出什麽幺蛾子,到時候又有得苦受。

桑昭:‘……’

“師尊,弟子不需要那株熾凰花。”

顧濟塵面色一冷,神識心如死灰,卻聽桑昭繼續說道,“弟子只求一個決斷。”

“若師姐肯對天立誓,從此之後,我與她恩義斷絕,蒼天為證。我将手中的冰蓮花瓣贈與她,便算是還報了阮家多年養育之恩,斷了過往的全部情誼,自此之後,舊事休提。”

【啊?】神識一整個愣住,【你……你搞什麽?別人抱氣運之子大腿都來不及!你還跟她劃清界限!】

桑昭已經習慣了他在自己腦中鬧騰,不為所動。

這件事她早就想做了,只是之前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

小時候,她便憑自己死纏爛打的本事結識了百草閣的醫修,不愁吃穿,但阮家的人一直不願放她離開,甚至這些年來軟硬兼施,多次說服她守在阮青絡身邊。

好幾次她想随其他醫修遠走行醫,都被拒絕。

可身為醫修,行遍天下,治遍天下,是一生所求,她不想再被綁着。

“阿昭就這麽想與我斷絕關系?”阮青絡聞言,面上做出受傷的表情,直直看着她。

“是你挾恩圖報在先,若是不願,便當我沒說過,冰蓮也不會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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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鬧!”顧濟塵冷聲開口,威壓碾壓而來,桑昭只覺得胸口一痛,口中吐出一口血,手腳發軟,跪到地上,卻聽上位者繼續道,“弟子阋牆,徒惹人非,你可把我玄清峰的名聲放在心上!”

初見時,他以為桑昭木石人心,又知進退,卻萬萬沒想到她一修仙之人,竟忘不了凡塵俗事,放不下曾經低微的出身,以至于生出執念,非要跟阮青絡斷絕關系不可。

阮青絡感受到大殿內的威壓,心底悸動。

這仙靈界的至強者,就離她咫尺之遙。

桑昭勉力跪正,重重叩首,“若師尊在乎玄清峰清名,弟子願自逐出門。九玄冰蓮一事,弟子不會讓步。”

倏然桑昭又擡起頭來,目光堅定,“若是師尊強取,弟子亦無力阻攔。”

“你——”

“師尊!”阮青絡面色微變,急忙跪下,忙補充道,“師尊,我與師妹相處多年,難免産生誤會,她怨我,我認了。”

“若師妹當真想要一個決斷……弟子願意。”

顧濟塵蹙眉看向阮青絡,最終松口道,“若要立誓,那便立。此事了結之後,桑昭罰去後山思過崖,一年不得出。”

“多謝師尊成全。”桑昭又叩首。

她行于世,講究恩義兩斷,心無挂礙,也實在受夠了阮家莫名其妙的桎梏。

如今這次,就當是做個了斷吧。

立此誓言,蒼天為證,恩義斷絕。

從此之後,天道在上,兩人冥冥之中的宿命糾葛徹底了斷,因果毫不幹涉,再無轉圜的可能。

玄清峰山巅雷雲陣陣,兩位立誓者的影像投放到青雲門各個山頭大殿之前,不僅是蒼天為證,就連所有認識桑昭和阮青絡的人都成了見證。

遠在江州的阮家父母自然也看到了這影像,當即便惴惴不安,當初千叮咛萬囑咐,讓阮青絡看好桑昭,卻沒想到卻弄成如今這個樣子……

玄清峰頂端,雷雲散去。

阮青絡忽然側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桑昭,有那麽一瞬間,她感到桑昭身上光華更甚,而自己,好像錯手失去了什麽。

但冰蓮可遇不可求,哪怕是忤逆父母的意思,她也一定要得到。

桑昭仰頭見天光落下,從儲物袋中取出十一片花瓣盡數交給阮青絡,她知道她淬煉靈根用不了那麽多,但她已經不在乎。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早點把這個燙手山芋交出去也不錯,至少她還剩了兩枚蓮子。

“多謝阿昭。”

阮青絡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乍一下得到這東西,她反而有些不是滋味,連笑容都有些勉強。

“師姐,前塵了斷,以後叫我師妹就好。”桑昭送出冰蓮後微微行禮,面上雲淡風輕。

前去跟顧濟塵行禮告退,而後徑直去了內門弟子居所,打算收拾收拾東西就直接去後山思過崖。

顧濟塵方才釋放出的威壓讓她僅僅只是回憶起來都覺得心悸,為了給楊久安療傷,她已經透支靈力,身虛體弱。

今早又來這麽一出,桑昭只覺得自己疼得随時都可能暈過去,哪怕嘴裏含着丹藥,也依舊不怎麽頂用。

踏入弟子居所,楊久安在他院中練劍,見桑昭栉風沐雪而來,不敢出院相見,眼看着桑昭即将離去,又急忙跑上前,結結巴巴道,“對,對不起。”

“但你為何不肯将冰蓮借給師姐?她日後會還你的。”

桑昭忍住渾身劇痛,駐足看他,微微拱手道,“借與不借,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而你言而無信,日後也不要再與我來往,到此為止吧。”

“你……”

楊久安還想說什麽,桑昭卻沒給他機會,擺擺手便徑直奔着自己的院落而去,進入房中,關門,直直栽倒在地上昏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渾身僵硬又冰冷,仿佛氣血都被外面的冰寒給凍住,忍着劇痛從地上爬起來,啃了幾口靈果。

【你,你沒事吧……】神識的聲音聽起來恹恹的,【怎麽會忽然變成這樣……】

桑昭輕聲嘆口氣,‘或許,你該想想你那所謂的氣運之子是不是人錯了人。’

【絕對不可能!】神識拔高音量,語氣嚴肅,【我真的沒有騙你,那些就是未來會發生的事!】

【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神識壓低聲音嘀嘀咕咕。

桑昭揉了揉眉心,若那些畫面當真預示着未來,那麽從拜師大典那一刻開始,從她向逍遙峰峰主求取令牌的時候,宿命便已經發生變動。

不,或許是更早,從她決心從醫的那一刻。

只是那些畫面裏少有關于桑昭的事,從不細細描摹,只在需要表現嫉妒的時候出來表演一下。

“叩叩叩——”

“戒律堂弟子,帶你去思過崖。”

桑昭回過神來,忙将自己常用來打坐的蒲團收拾好,推門而出,跟着玄清峰戒律堂弟子步行向思過崖。

思過崖上。

斷壁殘垣,不着寸草,且有結界與外界相隔,非煉虛期修士不能打開。

顧濟塵負手立于浩蕩天地之間,阮青絡裹着披風,見到桑昭忙迎上去,“阿昭,師妹,你跟師尊服個軟,就,不用進去了……”

楊久安站在阮青絡身邊,見桑昭的目光掃過來,心虛地別開眼。

桑昭沒答話,只朝顧濟塵恭敬揖禮,便兀自迎着風雪走進結界中,頭也沒回。

思過崖雖條件艱苦,但勝在清靜,無人打擾,她可以安心修習,而且她身上也帶着醫書和心法,區區一年光陰,恐怕都不夠她消磨的。

顧濟塵只見到少女身影纖細又單薄,踽踽獨行于天地之間,傲霜欺雪,腳步半分也不曾停頓。

驀然間,一幕場景突兀地闖入頭腦中,那日,拜師大典之前,自三千級白玉梯下款款而上,率先登頂的人,眼中悲憫,無情似有情,正是這人。

他說了什麽?

徒有虛名,心術不正,專擅趨炎附勢。

如今這傍晚日光昏沉,風雪正盛,他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迷亂了雙眼。

桑昭的身影已經繞過亂石,顧濟塵揮袖間結界出現,将思過崖徹底與外界隔斷開來,随即身影便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

“久安,走了。”阮青絡見楊久安盯着桑昭消失的方向發呆,出聲提醒。

“好。”楊久安回神。

“別多想了。”阮青絡笑了笑,“你如今也可以拜師修煉了,快去準備準備吧,以後我還可以指導你。”

“嗯。”楊久安胡亂點點頭,卻總覺得心裏堵着一塊石頭,不上不下。

思過崖。

桑昭環視四周,茫茫一片,她一路向裏走一路亂石突出,峭壁高矗,撐着氣力攀援過好幾個險峰,九曲八彎,才終于尋了一處山洞。

将蒲團放到地上,桑昭只覺渾身發軟,便靠着山洞的牆壁小寐一會兒,任由外邊寒風烈烈,風聲呼嘯。

逍遙峰。

衆弟子見了那天道誓言的投出的影像皆議論紛紛,猜測桑昭究竟是哪裏來的九玄冰蓮,一時唏噓嘆惋,有說桑昭不顧情誼的,也有說阮青絡獅子大開口的。

半月之後。

上官獻剛剛攜病愈的友人回峰,便聽到了關于桑昭的風言風語,連忙召來弟子白宇詢問,才弄清了事情的緣由。

“糊塗啊,糊塗,這個顧濟塵,為人師表,真是拎不清,白白讓人看了笑話!”

上官獻皺着眉,白宇立于殿中,埋着頭,有些羞愧地承認了自己當初透露消息給阮青絡和胡雪霁的事。

“還有你,我教你潛心修習,你卻跟人嚼舌根!這逍遙峰上下也該整頓了!”

“弟子知錯。”

“罷了,你先下去,日後我再處置你。”上官獻擺擺手,白宇應聲退下。

公孫晝站在一邊不說話,上官獻斜了他一眼,“走吧,咱們去跟你的救命恩人撐腰去!”

“那群臭劍修,簡直裝傻,什麽養育之恩要用十一片花瓣來還報!”

上官獻嘴裏罵罵咧咧,心中也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只怪自己當初急着救人,保密工作沒做好,才讓人被罰進了思過崖這種寸草不生的凄苦之地。

公孫晝一聽這話,立馬連連推拒,“玄清峰?我可不去!不去,不去。”

“什麽不去?那可以你的救命恩人!多少年前的事了還忘不了?你看看你現在還配得上自己手裏的劍嗎?”

上官獻火氣上來,拽着公孫晝便朝殿外走。

當年,公孫晝也曾風頭無兩,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劍,意氣風發,卻最終敗在顧濟塵一個後輩的劍下,從此生出心魔和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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