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指導

第19章 指導

徐懷瑾領着桑昭走到最裏面,繞過屏風,停在一處寬闊的地方。

桑昭并不是毫無劍術基礎,畢竟阮青絡就是劍修,她自小又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有時候守着阮青絡,那些劍法招式她早記得七七八八。

加上在後山思過崖的三個月,又有斷妄劍劍靈的指導,桑昭覺得自己至少不算小白。

徐懷瑾手持斷妄劍,只給桑昭演示了一遍基礎劍法,想看看桑昭的底子,桑昭看得仔細,一招一式都牢記在心。

又不知是斷妄劍不凡,還是徐懷瑾這個人不凡,一套最基礎的劍法愣是讓他舞出了一種讓人高攀不起的感覺。

“師妹試試。”

“好。”

桑昭颔首,長劍出鞘,比不上徐懷瑾那般氣勢如虹,卻勝在輕靈迅捷,劍鋒淩厲卻不帶殺招,處處留一線。

劍修很多都以殺證道,以殺止殺。

桑昭卻不,劍下寬宥衆生,悲天憫人。

“如何?讓師兄見笑了。”

桑昭收劍入鞘,青絲散亂,全身上下唯一的點綴便是那一根木質發簪,一身最樸素的青色法衣,手握最普通的長劍,卻愣是多了一份不可向迩的神性。

此番道骨仙風,悲天憫人,竟也能在一個結丹期修士身上看到。

徐懷瑾知自己又盯着桑昭失神,忙端正神色,眸中帶笑,“不錯,師妹沒有辱沒仙尊名聲。”

“接下來這一套劍法比較複雜,師妹可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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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斷妄劍重新出現在徐懷瑾手中,桑昭一邊看他劍氣如虹,一邊記下招式,一邊聽劍靈罵罵咧咧,嫌棄徐懷瑾這裏太弱,那裏不行。

徐懷瑾此人為人處世剛正不阿,甚至有些正直到死板,但于劍道上卻恣意潇灑,出劍随性不羁,有俠客快意江湖的風姿,與平日裏判若兩人。

桑昭心中了然,也難怪斷妄劍能看上他。

“師妹見笑了。”徐懷瑾常年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多了幾分羞赧,熱意從脖子燒到臉上,“這劍靈一直都是這樣,我也……”

“哈哈,師兄,它就是這樣,當初罵我罵得更難聽。”桑昭搖搖頭示意沒事,嘴上安慰着徐懷瑾。

桑昭拔劍而出,仔細回憶方才徐懷瑾的劍術招式,還算順利地複刻了一遍,練到酣暢淋漓的時候,徐懷瑾索性拔劍而出,跟桑昭過起招來。

桑昭覺得自己很多時候就像草木一樣,不喜歡動來動去,只想在一個地方待到老死田下,但如今看來,活動一下筋骨也未嘗不好。

兩人練得大汗淋漓,徐懷瑾怕桑昭吃不消,主動收劍入鞘,桑昭把劍一擱,捏訣清理幹淨身上的汗水,兩人相視一笑,卻聽屏風處傳來一道聲音——

“師妹。”

桑昭心裏咯噔一聲,向聲源處望去,卻見阮青絡和顧濟塵都朝這邊走來,身後還跟着一大堆弟子。

想必是顧濟塵有意指導阮青絡練劍,其他人也來湊熱鬧,想看看清珩仙尊的風姿,說不定會在劍道上有所頓悟。

“師尊。”

“清珩仙尊。”

桑昭和徐懷瑾一一見禮。

顧濟塵眸中淬冰,冷眼看向桑昭和徐懷瑾,嗓音如冬日河中冰面下緩緩流淌的水,帶着一股寒意,“本尊的親傳弟子何時需要一個外人來指點?”

先是那把斷妄劍,現在又是徐懷瑾,學醫便不提,練劍也指望外人。

【啊?】神識瞠目結舌,看不懂當下的局勢,【我……我怎麽有一種妻子背着丈夫在外偷人,卻被丈夫抓了個現行的感覺……】

桑昭:‘……’

哪怕有神識在腦子裏打岔,桑昭的表情管理依舊做得很好,搶在徐懷瑾之前恭敬回複道,“師尊,弟子與師兄只是互相切磋,并無他意。”

徐懷瑾愣了愣,反應過來桑昭的意思,順勢說道,“是,弟子與師妹只是相互切磋。”

這玄清峰上下本來就不講究些師徒虛禮,弟子之間相互學習切磋,甚至弟子跑到別的長老那裏聽課、求教都是常有的事。

今日這清珩仙尊實在是,有些奇怪。

當初他與阮青絡相互切磋的時候也沒見仙尊反應這麽大,可怎麽到了桑昭這裏卻……

“以後若是要練劍,直接來尋我便是。”

顧濟塵負手而立,如松如竹,桑昭忪怔片刻,知道自己可能永遠不會去找他,卻還是淡聲應下,“是。”

阮青絡咬緊下唇,手指攥着劍柄攥得指尖泛白,心底又泛起熟悉的失控感,就像對天立誓那日,誓言落成的那一刻,也是這種感受。

明明……明明師尊之前只教她一人,明明桑昭現在應該還在思過崖……

她好像什麽都沒有了,阮家沒有了,師尊猜忌她,猜忌阮家,青雲門上下,弟子之間衆說紛纭,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師尊既然要指導師姐練劍,那弟子便先退下了。”桑昭行禮告退,提着自己的劍離開練劍房,留下徐懷瑾一人面對練劍房內的風風雨雨。

顧濟塵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話不妥,沒有強留桑昭,只看向阮青絡,徐懷瑾自覺提着斷妄劍讓開位置,衆弟子圍上來一睹清珩仙尊的風姿。

桑昭從練劍房出來,忙躲回自己的房間,門口的妖獸早不知所蹤,她在在門口挂上“修煉勿擾”的紅色牌子,想給自己一個清淨。

‘你日日監視你的主角二人,他們如今是怎麽了?’桑昭直覺今日阮青絡與顧濟塵二人之間的氣氛很奇怪,好像沒了往日那種親近,于是在腦海中嘗試詢問那抹神識。

【唉——】對方嘆氣,【因為江州的事,仙尊好像有點疏遠氣運之子,明明這不該發生的!煩死了!】

【但是我相信他們!這只是他們愛情路上的小小絆腳石罷了!】

桑昭默默把先前準備好的安慰的話咽進肚子裏,她本來想提醒神識,它的任務是拯救三界蒼生,跟愛不愛的根本沒關系,就算真的要出手幫阮青絡飛升,也跟愛與不愛不關系。

但看神識這麽會自我開解,她果斷選擇閉嘴。

從青雲門趕往江州,飛舟全速前行需要十日左右。

徐懷瑾向來嚴于律己,答應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所以十日裏日日都來尋桑昭去練劍,桑昭推脫不了,只能頻繁出現在練劍房,于是頻繁遇到顧濟塵和楊久安以及阮青絡。

顧濟塵真的依言親自指導她,還順手指點徐懷瑾。

桑昭練劍的時候真怕那劍靈忽然冒出幾句不合時宜的話,然後将氣氛弄得萬分尴尬,但似乎徐懷瑾将那劍靈約束地很好,沒讓它胡作非為,弄出什麽大亂子。

桑昭收劍入鞘,一套劍法中規中矩,并不多出彩,也讓人挑不出錯處,在她看來,練劍自保倒是其次,主要是鍛煉身體。

“師妹記性不錯,這複雜的招式看一遍就學得七七八八了。”徐懷瑾目露贊許。

【哎呀,他絕對對你有意思!你是沒看到他訓別的弟子的時候!那叫一個嘴下不留情!嘴臭得跟那個劍靈不相上下!還把女弟子訓哭了!】神識在桑昭腦子裏嗷嗷叫喚,【這就是愛情嗎!】

桑昭:‘……’

“不錯。”顧濟塵不知何時不動聲色地走到桑昭面前,正巧将徐懷瑾擋在身後。

阮青絡收劍入鞘,望着顧濟塵走向桑昭的身影,咬咬牙不發一言,轉頭卻見楊久安抱着一堆靈果遞到桑昭面前讓她補充體力,卻被桑昭冷言拒絕。

今日的練劍績效完成,桑昭看準時機向衆人揖禮告辭,回房修習醫術。

十日後。

刻有青雲門印記的巨型飛舟抵達與江州城毗鄰的賀州城。

賀州城早已人來人往,修士雲集,各個大宗門和世家都派人前來查看,城中還有邪修和妖修活動。

江州城面積廣大,不是普通凡俗人間的城市,而是修仙世家盤踞之地,所以城中一半人都是修士,剩下的一半是普通人,還不排除有身份不凡的鄉紳世家。

這三月,連綿陰雨,雷雲不散,瘟疫四起,民不聊生,一座繁華之城朝夕之間便成了死氣蔓延的囚籠,引得各方勢力關注。

桑昭從房間裏出來,站到甲板上。

遠遠望向江州城,只見鋪天蓋地的黑色雷雲層層密布于城市上空,城中瘴氣橫生,瘟疫蔓延,城中的人拼了命地想出來,卻因是天道降罰,逃脫不得,被困在城中。

“江州……”阮青絡眼淚倏地落下來,沒忍住掩面而泣。

楊久安連忙上前安慰,“青絡師姐,沒事的,我們會查清楚……”

阮青絡抽抽搭搭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楊久安忽然看向桑昭,想看她會不會難過,卻只見到桑昭已步下飛舟。

阮青絡渾身發軟,這十日裏,她夜夜夢到父母慘死。

雷雲壓上阮家府邸上空,一道一道的天雷劈開結界,勢如破竹,翻滾的墨色,大雨,阮家上下一片死氣,血腥味幾乎在鼻腔裏蔓延。

……

青雲門一行人入住宗門早就安排好的客棧,分配好房間,弟子各自回房,臨分開前,顧濟塵特意囑咐衆人不可貿然行事,茲事體大,涉及天罰,在沒查清楚原委前不能随意幹涉,否則可能被牽連其中,氣運受損,難登仙途。

桑昭進入房間,合上房門。

閉上眼,她仿佛聽到,遠處,極遠處,那雷雲翻滾的聲音,城中人來人往,驚呼急叫的聲音,痛苦的□□聲,聲聲入耳,仿佛就在她耳邊呢喃。

那是她長大的地方,那裏有她關于過往所有的記憶,有師友,有夥伴。

——你終究什麽都救不了,什麽都留不下。

桑昭仿佛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低語。

不,不,她可以,她能救人!

桑昭倏然站起身,推開客棧的窗戶,禦劍直奔江州城而去。

【你你你!你幹什麽!你瘋了!】神識本來在觀察阮青絡和顧濟塵,此刻見桑昭禦劍而出,尖叫出聲,【仙尊不是才說不能亂搞的嗎!天道降罰,江州城以外的人都不敢随意幹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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