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第40章
第 40 章
腦子裏的弦驟然斷裂,他不清楚自己是怎麽跑過去的,又是怎麽将柳毓從那群人手裏奪過來的。
柳毓臉色慘白,唇色淡的幾乎沒有。
雨水将他的衣服打濕,他手指冰涼,慢慢的擡起放在墨予白的臉上。
冰涼的指尖輕輕的劃過墨予白的眼尾,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
但是剛剛的掙紮消耗了他太多的氣力,還不等墨予白聽清他的話,他就眼白上翻,暈了過去。
墨予白一愣,僵硬的擡着胳膊抱着柳毓,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踉跄着抱着他往醫院跑。
但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絕望了。
精神病院四個大字在雨夜裏透露着昏暗的紅光,墨予白站在醫院門口,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慢慢的順着下颚滴落在柳毓臉上。
悶濕的空氣擠壓着他肺裏的最後一絲空氣,他慢慢看向柳京華,宛如死水的眼裏慢慢激起一層漣漪。
懸浮在空中的靈魂看着他,僵硬的屍體一般的身體麻木的動作,慢慢的走向柳京華。
“救救他,”他唇角扯動,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救救他。”
*
深夜,一輛黑車高速行駛在高架橋上。
墨予白面無表情的超過一輛車,穩穩地甩過一道大轉彎,穩穩地行駛在公路上。
已經是深夜,路上的車并不多,但坐在後座的柳京華還是心驚膽戰的抓緊了扶手。
Advertisement
透過後視鏡看着面無表情的墨予白,他擡手碰了下嘴角,疼痛感讓他一瞬間皺緊了面皮,用氣音“嘶”一聲。
旁邊的柳毓半眯着眼,臉頰帶着不正常的潮紅,神色恹恹的,瞧着沒什麽精神。
又是一道急轉彎,他慢慢坐起來一點,喉結艱難地滾動一下,啞聲道: “墨予白,慢一點。”
墨予白看了眼後視鏡,眉頭微微皺起,不怎麽情願的減速: “好,你別亂動。”
柳毓靠在椅背上,朝他露出一個帶有安撫意味的笑: “好,你別着急,我沒事。”
墨予白“嗯”一聲,慢慢的放慢車速。
窗外的毛毛細雨慢慢的變成豆粒一般的大雨砸落在窗戶上,噼裏啪啦的模糊了車窗前的視線。
車速被迫減慢,墨予白焦躁的看了眼導航,深吸一口氣,輕聲道: “柳毓,感覺還好嗎”
後座沒有回應,墨予白又喊了一聲: “柳毓”
這次後座沉默一會,傳來了柳毓驚醒的聲音: “嗯我在。”
墨予白透過後視鏡看他: “我們馬上就到了,再堅持一下。”
柳毓低聲應了,但是沒過多久又昏昏沉沉的低下了腦袋。
柳京華歪頭看着他,半晌冷哼一聲,小聲嘟囔: “剛剛在精神病院好好的,你非得裝什麽好心人帶着他去市醫院。”
墨予白擡眼從後視鏡瞅了他一眼,沒出聲。
柳京華剛剛就因為多話被揍,現在也只敢小聲嘟囔,不敢再亂說什麽。
*
車尾甩過一道流利的弧線,墨予白下車,抱住柳毓往下走。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踏過積水的窪地,大廳裏值班的護士見狀連忙迎過來問: “怎麽了”
墨予白言簡意赅的說明情況: “高燒,昏迷。”
他的嗓子也是啞的厲害,護士看了他一眼,轉身帶着他往急診室走。
“醫生現在過來檢查,”護士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跟墨予白說: “家屬先在這邊待一會吧。”
墨予白應了聲,但是卻沒坐下。
他站在走廊上,看着醫生急匆匆的趕來,緊張的盯着門口不敢離開。
“你站在這也沒什麽用,”柳京華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瞅着他冷聲道: “我兒子我比你心疼。”
墨予白也冷眼瞅着他,嗆聲道: “沒看出來。”
柳京華一噎,瞪着他苦笑: “我也是有我的顧慮的,他是真的有精神病,那個什麽……偏執型人格障礙。”
“我搞不懂是什麽,”他看着墨予白,說: “已經很久了,第一次查出來是在三四年前,那個時候還以為他是叛逆,後來帶他去檢查,才知道他是病了。”
墨予白看着他,挪動着僵硬的身子,沉默着坐到他身邊。
半晌,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低聲問: “沒有治好嗎”
柳京華無奈的苦笑一聲: “沒法根治,只能緩解。”
“那為什麽要逼他呢”墨予白緩緩轉頭,聽着自己關節的“吱嘎”聲,問他: “明明知道他生病了,為什麽還要逼他呢”
柳京華扭頭,眼裏慢慢浮上痛苦的神色,他嘴唇動了動,但是最後只是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走廊上一時陷入沉默,墨予白盯着他看了一會,沒意思的轉回腦袋,盯着地面發呆。
這兩天一直伴随着他的恍惚感減弱了幾分,但是仍是模模糊糊的踩不到實地的感覺。
纏在心頭的不安并沒有消失,正當他準備站起來緩解一下心神不寧的感覺的時候,給柳毓檢查的醫生出來了。
“哪位是病人的家屬”
墨予白連忙站起來,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我。”
醫生看了兩人一眼,問墨予白: “你跟他是什麽關系”
“他是我愛人。”
醫生點頭,朝他招了招手。
墨予白連忙跟過去,兩人停在了走廊的拐角處。
醫生拿出了開藥的單子,在上面寫寫畫畫,最後把單子遞給墨予白,雙手插兜,低聲囑咐道: “以後事後記得處理一下。”
墨予白一愣,沒反應過來: “什麽”
醫生瞅了他一眼,又道: “事後處理一下,不要只顧着當時的歡愉,你男朋友高燒應該是淋了雨加上下體發言引起的,回家後記得給他處理一下。”
清楚直白的解釋,墨予白猝不及防的紅了臉,摸摸鼻尖連忙應道: “好。”
“還有,”醫生看了眼遠處的柳京華,低聲道: “你愛人可能有點心理上的應激,他現在情緒有點不穩定,所以沒有做很深入的檢查,有時間可以帶他去看一下有沒有過什麽心理上的傷害。”
墨予白點頭,想起了剛剛柳京華說的,偏執型人格障礙。
回到急診室,柳毓已經醒了,雖然神色還是恹恹的,但是眼裏充滿了警惕。
狹長的眸子半垂,擋住了眼底的抗拒。
墨予白進去的時候,就見他半靠在床上,眯着眼看着身邊的護士,雙手緊緊的拉着身上的衣服。
“怎麽了”他低頭在柳毓滾燙的臉上蹭了蹭,小聲笑了起來, “要睡着嗎”
柳毓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緊緊地跟他貼在一起,喉嚨裏發出了滿足的喟嘆。
墨予白身上淋了雨,又在走廊裏吹了冷風,身上涼涼的,高燒的柳毓貼上去很好的緩解了身上的高熱。
墨予白俯身抱起他,轉身往外走。
柳京華就守在門口,一見柳毓被抱着出來,頓時吹胡子瞪眼的怒視墨予白。
“摟摟抱抱像什麽話,”他跟在墨予白身後,不滿的嘟囔, “本來什麽事都沒有的,非得大半夜的來跑這一遭。”
他的聲音很低,墨予白聽到一點,但是懶得回頭搭理他。
在窗口取了藥,他抱着柳毓轉頭上了家裏的司機的車,讓柳京華一人自己開車回家。
已經是淩晨時分了,墨予白沒有一點困意。
柳毓剛剛打了退燒針,現在身上的體溫已經降下來了,靠在墨予白的肩膀上閉着眼,睡得不怎麽安穩。
墨予白微微側頭看着他,小心地捏着他的手腕,慢慢的摩挲着。
他手腕上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了,應該是精神病院那邊的醫生幫忙處理的。
想到精神病院,他扭頭沉默的看向窗外。
雖然他不想相信,但是柳毓生病應該是真的,從那天調查舒必利主要治療什麽開始,到剛剛柳京華詳細的說出柳毓生病的時間和就醫的次數,都很明确的指向了他生病這一點。
但是不管生病還是沒有生病,他都不想放手。
腦子裏亂哄哄的,他想不通今晚的鬧劇是針對誰的,但是娛樂記者的目标很明确是他。
如果不是他……
“白哥,到了。”
墨予白猛地睜開眼睛,恍惚一瞬才反應過來,已經到家了。
他呆坐着緩了兩秒,慢慢的把柳毓抱起來,轉身往別墅走。
剛踏進院子,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聽起來像是貓。
墨予白精神恍惚,等到第三聲貓叫響起的時候,才遲鈍的看過去,轉身朝着隔壁的別墅看過去。
還不等他有動作,懷裏的柳毓也醒了。
他雙手勾着墨予白的脖子,轉身探頭看向隔壁,迷迷瞪瞪的問: “怎麽了”
墨予白遲疑一瞬,低聲說: “沒事,應該是小貓玩卡住了。”
他們別墅旁邊有一排小栅欄,小貓鑽過去可能會卡住,但是還不等他放心下來,又是一聲尖銳凄慘的叫聲,在黑夜裏有着極強的穿透力,叫的墨予白心尖一顫,頭皮發麻。
他跟柳毓對視一眼,臉上露出凝重。
柳毓又看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說: “過去看看吧這聲音不像是卡住了。”
墨予白把他放到地上,兩人借着手電筒的光,慢慢的走過去。
那邊忽然發出大聲響,接着一道身影飛快的竄出,不等墨予白跟柳毓看清就消失在別墅後面。
兩人一驚,墨予白下意識的護住身邊的柳毓,胳膊圈在他身上的時候,卻隐約的感到他在發抖。
低頭順着柳毓的目光看過去,入目的是一灘鮮血,接着鼻腔湧入濃濃的血腥味。
地上躺着的,是一只已經死去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