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第32章

第 32 章

江洵有一瞬間地愣怔。

雲曦的話似乎是一把重錘,将他腦袋砸得生疼生疼。

有句話她說得沒錯,太後和先皇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一起長大,太後得賜婚風光入宮,可是,兩人恩愛不過三年,貴妃進宮後先皇對太後就淡了,甚至專寵貴妃一人。皇上當時是中宮嫡出大皇子,卻遲遲不得封太子,他幼時給現在的太子,當年大皇孫做伴讀,還時不時被貴妃的孫子欺負,他這個暴脾氣哪裏受得了,狠狠報複回去後差點小命都沒了,他娘才求了外祖父讓他去軍營裏躲避禍事。

現在的皇上和太子當年都如此艱難,太後的大公主更是不明不白地失蹤了,後來在宮外找到時已經屍體都腐爛了。

可縱使如此,就是所有線索都指向貴妃一黨,先皇還是輕飄飄打殺了幾個宮人算是揭過此事。

想到這裏,江洵心頭猛地一顫,剛要開口卻被打斷。

“江大人,你應該聽說過,永平侯求了聖旨,為世子娶了國子監祭酒的長女邱氏,兩人成親五載,邱氏小産三回,最近又聽說邱氏心生怨怼,将一個小妾差點搞得一屍兩命。可是,小妾後來不過虛驚一場,邱氏卻被罰了禁足。

說是禁足,其實不過看在賜婚的面子上說法好聽些罷了,實際上應該是被關在了後院哪個角落幽禁起來了。

祭酒的夫人哭瞎了眼睛,死活要到皇上面前求和離,卻被祭酒以全族性命為由攔住了。

賜婚聖旨成了枷鎖,将邱氏一生都鎖了起來,

江大人,你查案緝兇無數,小女想問問你,邱氏冤不冤她父親出身清流,簡在帝心才得了賜婚,如今父母兄長皆在,就落得如此境地,此生被聖旨束縛不得解脫,無兒無女,這輩子就算活着,也不到任何一絲希望。

活得生不如死!

活得比小女莊子裏的一條野狗還沒有尊嚴!”

雲曦一字一句說得緩慢,卻清晰。

她語氣平淡,卻夾雜着淡淡遺憾和哀傷,仿佛邱氏的遭遇就是她今後日子的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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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洵微微蹙眉,他被雲曦哀傷的口吻說得心尖尖直顫,心底深處,有一種酸澀的感覺讓他非常難受,仿佛全身無力,手腳無處安放,沉重到呼吸一口都覺得乏力。

他喜歡看着她笑,笑起來大眼睛裏都是光,整個人都像籠罩在喜悅中一般光彩照人,而自己就是那個帶給她快樂之人,這曾經讓他非常自豪。

可是,眼下她因為他而難過,眼中沒了神采,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除了淡漠就是嫌惡,這讓他一顆心似乎被泡進了黃連水裏,苦得沒法說,真想找人狠狠打一架,或者被人狠狠揍一頓,身上痛好忍,心裏的酸楚一刻也不好忍。

“雲曦,你莫要如此想,那趙老二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一個嫡子上頭竟然還有庶長子,他和他那個老不死的爹都不是個東西,我就——”不會兩字沒說出來,就看見雲曦看過來的不滿的眼神。

江洵被這一道輕飄飄的眼神看得渾身一凜,擔心她更加生氣,再如何着急江洵也不敢辯解了,把最後兩個苦澀地吞回去,乖乖閉嘴。

“……江大人,你莫要急,聽小女将話說完。

小女知曉,你可能想說,是永平侯家風如此,且世子的小妾太過厲害,所以才能構陷正妻。

可江大人,這話你說出來信嗎

邱氏害人不成,自己被罰禁足,小妾看似一屍兩命,最後卻安安穩穩,誰得利,誰失利,難道明眼人不會看嗎,難道永平侯世子自己後宅自己不清楚嗎

誰都不是傻子,永平侯世子能給皇上當禦林軍的副統領七八年穩穩當當,絕對不是能被小妾迷了眼惑了心的蠢貨。但為何邱氏還未如此遭遇呵,說到底,不過是永平侯世子不在意罷了!

邱氏手握聖旨,父兄皆在,還不用分薄侯府子嗣,尚且因為夫君的不在意而落得這種下場,請大人試想,我,李雲曦,不過一個過世的六品武将之女,沒有父兄依靠,祖母和叔父可能還要處心積慮陷害,別說今後想要過繼子嗣,就是自己能不能活着都是問題。

無論是劉宛珊還是張倩倩,說不定還有其他什麽貴女,小女自問,一個都招架不住。

江大人,小女膽小,還自私,想好好活着,還想給長房延續香火。

你看似很有心,特地為小女求來聖旨,可聖旨管不了小女吃喝,管不了小女是不是受委屈,更管不了小女是否能在你身邊平平安安活下去。

江大人,可能你會說,你和那趙世子不一樣,可除了聖旨你是求的,可在我看來,除了你有幾分無法替我阻擋委屈的真心,你和趙世子不管不顧,毫不在意的程度又有和不同”

江洵聽着雲曦指責他毫不在意,似乎已經将他一番真心扔在地上不管不顧了,心中不禁又急切起來。

他忍不住了,憋得胸膛不斷起伏,好似滿腹委屈再也壓制不住,也不顧喉嚨口是否還火辣辣地疼,張嘴就低吼起來: “我沒有,雲曦,我沒有!”

說完,他就渾身氣血上湧,眼前又是一陣發黑,金星亂跳,讓他只覺又要暈過去。

莫急,莫急,靜下心來,好好分說。

江洵頭暈得只能閉上眼睛,人好像虛弱得随時都能倒下,可一直胳膊被死死綁着,只好用右手緊握成拳,死死抵着床沿,才堪堪沒有向後栽倒。

但到底還是晃悠得厲害,只差一點點就要再次暈死過去。

好不容易挨過了暈眩,江洵緩緩睜開眼睛。

雲曦離他兩丈多的距離端坐,除了皺眉,沒有任何關切的神情。

江洵心底涼飕飕的,他不信雲曦如此絕情。

他耷拉着眼皮,眼神祈求地朝她看去,果然——

“江大人可是覺得難受得緊”雲曦開始神色不安地問他。

江洵拼命點頭,平靜的神色已經端不住了,一臉委屈看向雲曦,希望她能走進一些,或者在他身邊安撫幾句。

他眼神期待起來,期望心中所想能立刻實現。

可事與願違。

“小女這就去将老大夫叫回來,大人身份尊貴,若是因為小女幾句話而氣出個好歹,小女萬死莫辭!”雲曦作說着就要起身去喊人。

“不不不,我沒事!”江洵連忙阻止, “不過一點小傷而已,這麽多年辦差就是如此過來的,你莫要擔心。”

雲曦被阻止離開,神色有些無奈,但更多的還是漠然: “小女的确有些擔心,說到底大人來此還是因為小女,若大人有什麽閃失,小女難辭其咎。小女望大然一切安康,早日回京。”

江洵感覺自己要垮了,不是被傷勢擊垮,而是被眼前女子的冷漠打倒。

他明明付出真心,也為了兩人婚事在拼命,為何今日他落到如此下場。

心中不忿,江洵倒也不藏着掖着,他深吸一口氣忍過又一陣的眩暈,沉聲問她: “雲曦,我待你是否真心,你心裏應該清楚。家中長輩有另外議婚人選,我為了我們婚事能順利,讓你風風光光進門,所以我争來一個危險的差事,以圖得個功績好求得賜婚。我有什麽錯雲曦,我承認我走得急了,沒有安排好,讓你受了委屈。但我現在回來了,你受了什麽委屈,我一一給你讨回來,這樣還不行嗎你到底想讓我怎麽樣”

雲曦聽完,沉默了好一會,突然像是長途跋涉堪堪停止般,悠長地嘆氣: “江洵,我們婚事不成,與我而言,真乃是幸事!”

江洵狠狠皺眉,蒼白瘦削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憤怒的神色,他眯着眼睛看着雲曦,目光審視中帶着濃濃的壓迫感,說話完全是在質問: “李雲曦,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雲曦卻不為所動,她平靜地把視線轉向了窗外,開口時像是在自言自語: “幼時,一個冬日和娘親坐着馬車回府,途中看見有個小乞兒衣衫褴褛,抱着一個破碗沿街乞讨。我見其可憐,從荷包裏掏出一角碎銀想要給他。親娘阻止,我甚為不解。娘親說,我們給了銀子就走,馬車只要離開這條街,馬上就會其他乞丐來搶,小乞丐護不住不說,可能會被打傷,傷了之後可能熬不過這寒冬。你若是好心,就賞他一些糕點,他馬上吃了,別人就算搶也來不及了。娘親告訴我,就算要做善事,也要為他人考慮一二,否則适得其反,會害了別人。”

江洵聽了微微有些不自在,他撇過頭,聲音低了下來: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幫你教訓回來不就行了氣到連婚事不成實乃幸事這樣的話都說出了,雲曦,你莫不是還恨上我了!”

雲曦将視線落到他身上,想起被劉宛珊看賤妾一樣輕蔑的眼神,想起郡主府門口被人識破裝扮的狼狽模樣,除了覺得自己有些涉世未深的傻氣倒也沒有什麽。

只是眼眶不由自主地漸漸紅了起來。

“江洵,談不上恨。只是,我被劉宛珊和張倩倩一搭一唱數落着身份低微,卻偏偏勾得你神魂颠倒,連京城貴女都買不到的琉璃貓都騙到了,那時候心裏有些怨恨你為何沒有早早讓我知曉還有兩人對你情根深種,願意娥皇女英随你左右。你也許會說,她們想做什麽你攔不住,但若是你稍稍告知一二,我也有個準備,不至于無端遭此羞辱。我尚未嫁人,卻已經有了嫡妻和貴妾上門教訓我這個賤妾該如何循規蹈矩,我雖然臉皮較一般深閨女子厚實一些,但也覺得羞愧難當。

還有,你們府上應該對你的婚事是有所籌謀的,我這樣的身份和家世,應該不在你父母的人選中。設身處地而想,若我是你,我會實言相告,而不是讓我蒙在鼓裏,讓我以為你的長輩真能讓你掌控自己的婚姻。

江洵,想來也是我活着的年歲太短,以致于太過天真,還真得以為你能處理好一切,現在想來,除了你的不上心,難道不是我自己的癡心妄想,你的門第哪裏又是我這樣的身份能高攀的。我被人戳破了身份,當着你娘的面承認我就是李雲曦的時候,我這輩子的臉都丢盡了,當時真想一頭撞死在你府門口的石獅上!

江洵,我父母兄長皆故去,祖母和叔父又是別有用心的,沒有長輩做主,本該事事小心,處處周全的,可是,你卻覺得我不過受了點委屈,他日你幫着報複回來就行。

可是,江洵,讓我受委屈的人,自始至終都是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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