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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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微涼,窗外的蟲鳴聲盡數傳進來,顯得教室更加安靜。

夏梨攥了會手,見男人從門外走進來,他沒有關門,而是将教室門打開,拖了把小凳子将門抵住。

他低着頭說:“教室亮了,來看看怎麽回事,沒想到是你,這麽晚了,你在練習嗎?”

将門抵好以後,他才朝她走過來。

他穿着寬松的T恤和牛仔褲,頭發松軟塌下來,臉上沒有帶妝,皮膚白得十分幹淨,看樣子是洗完澡出來的,身上還有一股沐浴露的清香。

夏梨忽然想到剛剛抽出來的嫩筍,白白淨淨,十分清雅。

她笑着點頭:“白天演戲的時候,總覺得我還有不足的地方,晚上安靜,找找感覺。”

覃辛若有所思點頭,眼神偶爾瞟她:“你這麽努力,相信大家都能看到的,我幫你找找感覺。”

說罷,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份劇本看了起來。

看來覃老師是不打算離開了。

夏梨稍稍一愣,才反應過來,覃老師既然把她當作千裏馬,估計這會是來監督千裏馬的學習。

她明白的。

她一點都沒有多想,因為在他進來把門打開抵住,她就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容易傳謠言,但是門大開着,就算有人路過看見了,也不會懷疑兩個人在偷摸幹什麽。

一切都是那麽正大光明。

她很快進入狀态,端正着拿好劇本,和他并排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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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老師,就是這裏,我總覺得情緒很不好表達,作為一個新人,剛剛小有名氣,我覺得我應該低調內斂,而少玉表現得十分自傲自信,有點難以理解。”

她抿抿唇,演戲最重要的是理解人物動機,她在看這部戲的時候,總覺得少玉和尤麗對手戲,有時候表現得很過。

覃辛朝着她指的地方看,兩人不由自主地更貼近了一些,他仿若能聞到少女身上的梨花香,思緒出了一會兒神,他才将注意力集中在劇本上:哪裏?

“這裏。”

少女粉嫩的指頭十分飽滿,輕輕點着劇本上那一排螞蟻一般的字,那些螞蟻盡數往他身上跳,激得他微微一顫。

“這個時期的少玉。”他清了清嗓子:“她從一個籍籍無名的人,一下升為整個地界的紅人,能勾搭軍閥,又能哄達官貴人開心,衆人把她捧得像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她自然傲氣,加上她從前在尤麗那受過不少的氣,這次的沖突,相當于她把從前的委屈都一并發洩了出來。”

覃辛十分明白,夏梨也受了不少的氣,受了不公平的待遇,他清楚她和陳俊儀還有謝蘊如的關系,也想着有一天夏梨也能出口氣。

但她似乎不是少玉那般個性剛烈之人,她反而有種江南女子溫柔似水的特質,不管遇見什麽,總能以柔和的形式化解。

所以她不能理解少玉這個行為動機。

夏梨深吸一口氣:“如果這樣的話,那其實少玉是十分在意尤麗這個對手,其實真正的報複,往往是什麽都不做,把對方當作一個陌路人,畢竟人的時間有限,要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哪有那麽多時間去管別人。”

她默默地搖頭,所以,這也是少玉悲劇收場的原因,性格決定命運。

她顧着自己的理論,一時間沒有想到覃辛,轉過頭去時,發現對方正認真盯着她。

她忙解釋:“老師,我并沒有說少玉不好的意思,只是一時間沒有理解,光用自己的思路去解讀這個問題了。”

覃辛低下頭:“你說得其實沒有錯,少玉的個性太過鮮明,導致了她日後的悲劇,她生于那個時候,又是那樣的出身,自然有一股子勁在裏邊。”

她點點頭:“嗯嗯,是我沒有理解到她,總歸是我個性有點軟弱。”

覃辛吸口氣,眼神狐疑:“軟弱?你不軟弱。”

她不軟弱嗎?

每次遇見什麽事,她總能想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覃辛說道:“你不是軟弱,你是聰明,柔韌。有的時候,并不是表面的沖突才叫沖突,能夠在平靜如水的湖面下掀起驚濤駭浪,并且解決,何不為另一種聰明。”

就比如謝蘊如的事,她就處理得很好,既沒有鬧出多大的沖突,又讓人把謝蘊如看明白了,還讓謝吃了一癟。

這就是聰明。

這事如果發生在少玉身上,恐怕就會鬧上熱搜,然而這種沒有水準的撕逼型熱搜,對于一個藝人來說,不管怎麽樣,都是會破壞路人緣的,沒有好處,只有壞處。

面對覃辛的誇贊與認可,夏梨第一次恍惚出了神,這是她人生生涯中罕見的認可,小的時候她就被父母說過,說個性太過怯弱了,害怕沖突,回避沖突,就算是她和喻蕭相比,她也覺得蕭蕭比她大膽多了。

這一直是她內心的诟病,然而在她的伯樂眼中,這些都是優點。

她的心裏劃過一絲絲善意的暖流,渾身受到了極大鼓舞。

覃老師不僅才貌好,就連安慰人的本事也是一絕。

“辛哥,你真好。”

她看着他的臉笑了一下。

覃辛被她這麽一撞,眼神斜挑看她一眼,又很快錯開,白皙如瓷的肌膚霎時間染上了一層杜鵑緋紅,他低頭翻着劇本,捂嘴咳了咳:“我們開始對戲吧。”

夏梨并沒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只盯着他纖長濃密的睫毛,那對宛若小扇子的睫毛根部,就像丹青水墨,在他的鳳眼上描了一筆,微微上揚。

好看極了。

他漂亮得十分幹淨,雅致,但是并不娘氣。

覃辛掀起纖長的眼睫看她,黑白分明的眼和她相對,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目光太過赤、裸,該不會是吓到他了吧。

她淡定地收斂了眼神,小手翻開劇本,随意指了一頁:“那就這段戲吧。”

這段戲正是名伶勾搭軍閥的那一段,讓尤麗看了頗為妒忌,從而引起的沖突。

到時候會有助演來和她一起演,眼下,覃辛倒成了她的助演,她受寵若驚,但是似乎沒有了其他的辦法。

覃辛放下劇本,很自然地挺直了身軀,身姿一下挺拔了站起來。

夏梨忙跟着站起身,但她依舊比覃辛矮一個頭,她和他對站着,頭微微仰着,眼神正對着那天鵝一般的脖頸上微微凸起的喉結。

她很快進入狀态:“總司令,我們又見面了。”

覃辛眼神一下變得嚴肅深沉起來,殺伐果斷的總司令,早已練就鷹隼一般的雙眸,尖銳的眼落在少玉身上,減了幾分警惕感:“少玉小姐,幸會。”

他擡腳就要走,夏梨忙湊上前,伸出如玉易碎的手指指尖,輕輕點着覃辛的胸口。

原本他應該穿軍裝的,胸口處別着一枚別致的徽章,那代表着他至高無上的地位。

她粉嫩的拇指就這樣在他T恤恤上輕柔畫圈,像是在撫摸端看那枚軍徽:“總司令,這麽着急就要走?”

這段戲她們都演繹得十分投入,以至于時間過去了多久,門外是否有人看,她一概不知。

只記得在練習深處時偶爾有人影從教室門外經過,篤篤的腳步聲回蕩在空蕩的走廊。

夏梨沒多想,只當是巡邏的保安人員。

練習結束,兩人鎖好了門一并往回走,女生所在的公寓近,夏梨為避免別人看見,剛剛走到公寓二十米遠,她轉頭跟覃辛道別:“覃覃老師,再見。”

覃辛停下腳步:“嗯,早點休息。”

她莞爾一笑,低頭轉身進了公寓花園大門。

剛進去一秒,花園叢中忽然閃現出來一個人,夏梨驚了一跳。

男人身材高挑,一身肅黑衣裳,頭發梳得高聳入雲,一看就是那種類似于校霸街霸的裝扮,身上還帶着有幾分桀骜不馴。

“夏梨,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是陳俊儀。

夏梨心情恢複過來,一下沒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什麽?我做什麽了。”

男人自嘲笑了一聲,仰頭露出鋒利的下颌角,眼神卻是在盯着她,用一種十分不屑的表情:“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和覃辛在教室摟摟抱抱幹什麽?你當我是瞎子?”

她這才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剛剛在教室門外走來走去的人是他啊。

夏梨冷淡地笑了笑:“我以為什麽事,這和你有關系嗎?”

她擡步就要走,輕蔑地從他身旁擦過。

背後傳來比方才還要激烈的言辭:“夏梨,我知道你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蓄意報複我,但是不至于這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去勾引導師,是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不得不說,陳俊儀是懂得如何激怒別人的,短短的一段話,直接創飛了她三次。

她為了引起他注意?報複他?勾引覃辛?

她無奈而又十分憐憫地笑着,轉過頭,雙眉輕挑:“陳俊儀,你不會真拿自己當個人物?”

少女輕佻不屑的眼神和反諷的語氣一下讓他心裏拔涼:“你什麽意思?”

“引起你的注意?報複你?不好意思,你的這件事,我頂多是為我的父母感覺到丢臉,其他的時候,我并沒有因此感受到一絲絲傷心難過,你要是不出現,我都不知道你也在這個綜藝裏,我早已經忘記你的存在了,你真把自己當回事。”

“夏梨,你!”

“我什麽我,這裏是女生宿舍,這個時間點,你要是再大喊大叫,猜猜保安一會兒來了,會不會把你當作猥瑣男趕出去。”

“那你也不能去勾引人覃辛,他是圈子裏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說不定喜歡男人!你沒戲的。”

夏梨閉上眼睛,輕輕翻了個白眼,她哼笑:“你管得着嗎?我愛勾引誰勾引誰,總之不會是你。”

“你。”

“再亂叫,我叫保安了。”

她沒什麽耐心,只轉過身去,朝着宿舍裏邊走了。

陳俊義氣急敗壞,胸口好似有一口氣,怎麽發都發不出去。

卻見夏梨曼妙的身姿在走廊搖曳遠去,婀娜娉婷,儀态萬千,氣頓時又消一半。

直到人影消失在走廊,他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往回走,天黑路滑,他一不小心撞入了一個比他還要高挑的男人身影。

還沒來得及看,他便見一個低沉嚴肅的聲音咳嗽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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