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私心
自私心
剛出公司的門，就有一個中年女人跑到自己跟前，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哪怕是兩世加起來這對于談覃而言，都是頭一次遭遇。
一開始他下意識還以為是忽然遇到了什麽碰瓷的，或者說是精神有問題的。
只是女人擡起她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之後，談覃還是第一時間把她給認出來了。
然後他臉上神色就越來越難看了。
這人既然都有空閑時間了，為什麽不在醫院多陪陪自己的孩子。
小孩剛做了手術，将壓斷的兩條腿給修複好，孩子還只有幾歲，正是需要家人陪伴的時間，女人不在醫院，跑到他面前來跪他，談覃對女人的影響突然就不太好了。
談覃的忽然冷臉，被周圍聚攏過來的人全部都看到了。
他們什麽都不清楚，只倚靠自己的雙眼去判斷現實。
因此一群人就有無數種猜測。
但基本中心就是中年女人肯定是受害者，而那個長的雖然異常帥氣漂亮的青年，穿的那麽好，還神色那麽傲慢冷漠，肯定是施暴者。
現在是網絡發達的時代，一般有點什麽小事，大家遇到的第一時間不是去看發生了什麽事，反而是馬上拿出手機來拍攝和。
四周很多人都紛紛拿出了手機，将眼前這一幕給拍攝下來。
一看到那些手機出現，談覃不用想就知道這些人大概想做什麽。
他倒是無所謂被放到網上會被別人怎麽胡亂猜測，但是眼前的女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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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世界，哪怕是一丁點的事，無論是好還是壞，都能被某些人無限放大，添油加醋，然後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都能馬上被網絡上的所謂正義網民給蓋上帽子，直接打成罪惡不赦的人。
女人太普通了，普通的扔在大街上都不會有太多人去多看她第二眼。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的視頻如果放到網絡上，肯定會有人同情她，但也會有人攻擊她，哪怕同情的一百個，有一兩個攻擊的，破壞的力度總是比保護的要強大得多得多。
談覃眉頭擰得更緊。
“談總，我……謝謝你，真的，我特別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和孩子，我的孩子這輩子就徹底毀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你什麽都不缺，我也拿不出什麽像樣的東西來報答你！”
“我只能這樣做，謝謝你！”
女人說着說着就淚流滿面，顯然她今天出來得急，也可以說是這些天以來，她幾乎天天都來這邊公司蹲守談覃。
沒想到今天終于蹲到了。
她那份壓制在心底深處的感情，因此得到了徹底的釋放。
她太感謝談覃了，謝謝這個人救了她這個家庭，救了他們孤兒寡母。
談覃什麽都有，他什麽都不缺，哪怕是女人想送點什麽給他，她都擔心自己的那點東西拿出來是髒了談覃的眼。
她還跑到網絡上去詢問網友，大部人和她的想法類似，既然是有錢人的善心，那麽自己也找對對方表達真心就好了。
女人能做的就是找到談覃，然後向他下跪。
這是她一個普通的有孩子的母親，唯一可能做到的，也是能拿出來的全部真心。
女人還想伸手去拉談覃的手，但看到談覃整潔幹淨高貴的衣服，還有他白皙漂亮的手指，她就不敢伸手了。
她微微拉着談覃的衣服下擺，她滿臉的淚水，眼睛裏全都是紅血絲。
“謝謝你，這份大恩大德我不知道怎麽報答你，等孩子好點了，我一定會再帶着他來親自對你道謝。”
“有什麽我能做的，您說，我一定馬上去做。”
“這份恩情，我真的……”
女人哭得嗚嗚嗚的，旁邊不明事理的人，因為女人邊哭邊說，他們只大概聽到了一些詞語，加上這周圍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車輛駛過的聲音也把女人的聲音給遮蓋了不少，導致基本沒幾個人聽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就看到女人跪地上，然後在痛哭流淚。
她似乎還怕自己手弄髒了漂亮青年的衣服，不敢去拉他的手，只能畏畏縮縮小心翼翼地拉拽他的衣服。
拍攝視頻的人，不明真相，看到女人這樣，有人看不過去，走上去想去扶女人。
但在那人動手之前，另外一只手将女人從地上強行拉了起來。
不僅是拉，還随後就猛地拽開車門，把女人給塞了上去。
他的動作落在任何眼裏，都只覺得他相當粗暴。
“果然人長的太好看，骨子裏性格差勁的嗎？”
“大家都看到了吧，帥有屁用，只會害人。”
“欺負女人算什麽本事！”
“呸，垃圾，人渣！”
有人還邊拍視頻邊胡亂解說起來，還越說越激動。
談覃聽到了這些不好的言論，他此時也沒那個時間去管這些人，光是瞥但有的人扭曲猙獰不明事理的瘋狂表情，談覃反而覺得對方太可笑太可憐了。
他不去澄清糾正，先把女人給弄上車比。
他們再繼續待在這裏，只會成為更多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車門拉開又關上，談覃往前走，他坐進了駕駛位。
他的車，嚴格來說，除了他以外，基本沒有人可以坐到他的後座。
哪怕是徐由他們，如果他們在，也是談覃在後面，徐由他們來當司機。
女人算是目前為止，相當特殊的那一個。
女人似乎也有這種感覺，進了車後，那麽昂貴高檔的車，她身上都是灰塵，她剛還在地上跪過，褲子都是髒的。
她馬上卷縮起身體，害怕自己把車子弄得更髒。
“我送你到醫院。”
談覃眼睛往後瞥一眼，對女人說道。
女人立刻意識到他的意思，她連聲說謝謝，只是哭腔聽起來讓談覃眉頭皺得更緊。
汽車開動起來，朝着某家醫院開過去。
一路上紅燈很多，談覃心底微微煩躁起來。
本來他以為這件事結束了，可女人卻找過來。
他不是施恩圖報的人，他會幫女人，不過是随便一句話一個電話的事。
他也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善良自私心罷了。
根本沒想要女人來道謝或者給什麽回報。
也确實如同女人自己說的那樣，他什麽都不缺。
他能缺什麽呢？
倒是缺愛，但上輩子他沒得到過，這輩子他不要了。
他什麽都有，什麽都不要。
汽車又開過一個紅燈，醫院的大樓已經隐約可見了。
但當開到一個路口的時候，談覃忽然将汽車給停了下來。
後座的女人上車後就哭個不停，但她一開始還有聲音，後面就變成了無聲的恸哭。
談覃看着女人淚水沾濕的臉，那人外貌只能說普通，多日以來對孩子的擔憂，她年齡其實不大，也就三十左右，但現在卻看起來像是五六十歲的老人。
這樣憔悴的臉，稱不上是美麗的。
但落在談覃眼裏，卻能感覺得出女人靈魂的力量和美麗。
她是個美麗堅韌的母親。
女人正流着淚，幾張紙巾遞了過來。
擡起淚眼看向前座開車的談覃，女人顫抖着手接過了紙巾。
哭過一陣，加上車裏的安靜也漸漸讓女人冷靜了下來。
也是這個時候，她似乎才恍然意識到，她忽然跑到談覃公司外，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向談覃跪下意味着什麽。
她明明可以選擇更好的方式，周圍沒有人的時候，或者趁着談覃在公司，在辦公室，而不是在無數的陌生人面前。
有好多人都拿手機在拍攝，後知後覺女人驚怕了起來。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麽，她只顧着自己，只想快點去感謝，卻忘了談覃的立場。
她在給談覃找麻煩，那些視頻後面會被人怎麽看，會不會被扭曲。
女人眼底逐漸湧出越來越多的害怕。
她這樣糟糕的人，她怎麽配得到談覃的幫助。
女人眼睛又發熱起來。
“對不起，我……我沒想那麽多，談總，我沒有想讓別人來拍視頻。”
“我馬上就澄清，我不會讓他們誤會你。”
“你顧好自己和孩子就行，網絡上別的事少管。”
“可是……”
女人怎麽能不管這些，都是因她而起的。
如果談覃因此遭到外界的辱罵和譴責，她怎麽能夠脫身。
“都是小事，視頻讓他們删除就好，我也不是公衆人物，清白自在人心。”
“還是你覺得我有那麽脆弱，因為無關緊要的人幾句謾罵侮辱的話就受到影響。”
“我可不脆弱。”談覃淺淺一笑。
“我幫你，只是随手，這在我自己看來，就和在路邊随手撿一個垃圾而已。”
“當然要真說起來，我不會撿垃圾。”
“這樣比喻一下，你能懂嗎？”
女人知道這多半是真話，以談覃的財力他犯不上對她這樣一個底層員工說假話，可哪怕知道是安慰，她還是良心上過意不去。
“有個事，我需要向你坦白，服裝店，我拿了一些打折的衣服，轉頭就高價挂二手網上賣。”
“我會去自首，等孩子恢複得再好點，我就去警局自首。”
“這件事我知道，一開始也想過直接送你進去。”
“不過想想誰都有犯錯的時候。”
“談總，你沒必要對我這樣寬容，我不是個好人，我做了犯法的事。”
“我也做過，你不會以為我公司開這麽大，真的一點觸紅線的事都沒有吧。”
“應該說但凡錢賺的多的，都或多或少會觸犯點法律，只是大或者小的事罷了。”
“我去查過，你賺來的錢都用在孩子身上，而不是自己去亂花。”
“我也知道你和別人借的錢，你該還的都會還。”
“對于服裝店那邊，只要你後續能補上，我就不追究。”
“做錯了，糾正就行。”
“何況你的錯誤，并沒有給任何人造成什麽損失。”
“我的店有賺一點嗎？你還回來的難道不是更多，你高價賣的。”
“談總。”
女人鼻子一酸，大顆的眼淚砸到她的手上。
如果不是在車裏，她必定還要向談覃下跪。
她是上輩子積了多大的德嗎這輩子能夠遇到談覃這樣的貴人。
未來，女人在心底裏發誓，如果真的有需要她的，哪怕是讓她去殺人放火，她都一定二話不說，為談覃去做。
女人眼神異常堅定。
談覃只看到她眼神裏似乎燃起一簇火焰，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給自己什麽誓言，他緩緩呼出一口氣。
“最近你少用手機，服裝店那裏，我會給他們說，你放一個月的假。”
“半個月就行。”
一個月不用那麽久，她的孩子也非常懂事，有時候經常讓媽媽不用到醫院陪他，媽媽也需要休息。
“好吧，那就半個月。”
“再警告你一次，不要看手機，網絡上如果有什麽不好的言論，關了手機。”
“還有頭發打理一下，你的孩子不會喜歡媽媽這樣狼狽。”
談覃摁開了車鎖，他示意女人就在這裏下車。
女人推開了車門，她沒立刻離開，而是又走到駕駛位前面，站在車窗玻璃外，女人朝着談覃的位置深深鞠了一躬。
談覃臉色平淡地擺擺手。
“謝謝，還有對不起！”
這是女人離開前最後的話。
談覃略點頭，等女人走開後，他發動車子朝家裏開去。
而關于這天下跪的視頻，幾乎在當天夜裏就被好多人發送到了網絡上。
還不只是一個視頻網站，而是好多個。
本來這樣的視頻，不說經常有，但偶爾還是會有類似的，但那些都是什麽見義勇為綁住人，所以被救者來下跪道謝的，像談覃和女人這種類型沒有那麽多。
尤其是談覃的臉一出現在視頻的封面，很多人光是看到他那張比許多明星更好看英俊的臉，下意識就被吸引，然後點進了視頻。
本來是想欣賞帥哥，但看完視頻後，對帥哥的喜歡或者羨慕，馬上就轉成了憤怒。
甚至談覃漂亮的臉，落在許多人眼裏都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談覃睡覺是關了靜音，就算找他的人很多，但談覃接不接是他的權力。
洗過澡後他就上了床。
徐由他們看到轉發過來的視頻時，也是第二天。
而關于下跪哭泣的視頻，轉頭也沖到了多個視頻的首頁。
徐由他們在得知這個事情後，第一時間聯系到視頻網站方，警告他們删除視頻。
只是這裏删除，那裏又會冒出來新的。
而且有人還會故意在開頭放無關的素材，但裏面卻還是原來的。
可以說想完全删除，是不太可能。
跪下的女人，徐由盯着視頻，沒多久還是認了出來，這個女人經由談覃介紹，到他們家裏當臨時保姆，他們給的錢都高，都是大幾千。
沒想到這個人會跑來給談覃惹出這種麻煩來。
是受人指使的嗎？
視頻流量非常大，光是為視頻網站都帶去了不少的新流量。
徐由捏着手機的手，用力到都似乎要把手機給捏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