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等雨停之後, 我數三個數,你們就把貨箱打開!”

溪水潺潺的草甸上,喬卿站在綿綿細雨之中, 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天氣預報, 用沙啞的聲音對着對講機吼道:“記得一定要把握準時機,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不能重來!”

“明白了喬導!”

衆人啞着嗓子齊聲喊道。

封缙雲給他打着傘,順手遞來一個包子。

“吃點吧, 天沒亮就起來,早餐都沒來得及吃呢。”

喬卿伸手接過來,幾乎是幾口就囫囵吞了下去, 燙的直吐舌頭。

見狀,封缙雲不禁微微搖頭嘆氣:“慢點, 也不差這一兩分鐘的時間。”

喬卿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 接過封缙雲遞來的茶葉水,淺淺抿了兩口,又耐下性子等待起時機。

忽而一陣風來。

雖然封缙雲立刻傾斜了傘面,但站在順風方向的喬卿還是被淋到了。

雨水順着傘骨如珠串般滑落,浸濕了他身上那件白色的T恤, 半透明的輕薄布料緊貼在胸口,隐隐能看到下方皮膚的肉色。

封缙雲瞥了一眼, 便又飛快地收回了視線。

但喬卿卻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淋濕的事情。

他只在意這場戲究竟什麽時候能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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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氣候非常複雜,雨都是一陣一陣的,所以在注意到雨勢減小、頭頂的那片積雨雲即将散去之後, 他立刻全神貫注地盯着監視器, 朝不遠處的貨車命令道:

“各單位準備好——”

“三, 二, 一,放!”

兩名工作人員用力掀開貨箱蓋子。

剎那間,風起雲湧,雲開霧散。

無數青綠色的蝴蝶洶湧而出,瞬間淹沒了站在前方的幾名演員。

他們是在海拔高達三千多米的國家保護區內拍攝的,這裏風景如畫,牛羊成群,游蕩在碧綠無垠的草甸上,遠處就是屹立在晨曦中的日照金山。

蝴蝶放飛的瞬間,路過的旅游大巴上傳來了游客們的陣陣驚呼聲。

還有一個小女孩指着這邊大喊:

“媽媽,快看啊,蝴蝶仙子來了!”

但喬卿在拍攝的時候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分散心神,他完全沒有在意外界的動靜,只是緊盯着監視器,直到覺得這個鏡頭過關了,才再度拿起對講機:

“卡!”

等到蝴蝶完全散去,在場的演員們已經被撒了一頭一臉的磷粉。

盡管所有人都提前屏住了呼吸,但由于蝴蝶飛行的速度并不算快,還是有人控制不住地打起噴嚏來。

“快拿過敏藥來!”

喬卿生怕出什麽事,趕緊招呼人上去把那些磷粉處理幹淨。

還有工作人員拿來了氧氣瓶,火急火燎地給其中兩位演員吸上了氧——海拔三千多米,足以讓某些高原反應強烈的人光是站在就感覺到頭暈目眩、呼吸困難,更何況拍戲還要做動作。

夏情就是其中之一。

她在進入訓練基地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自己拍這部電影大概會遭不少罪,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要跟着劇組一起爬山趟河過草地!

看着她慘白着一張小臉、垂頭坐在馬紮上拼命吸氧氣瓶的模樣,就連經紀人都心疼得不得了。

但這一次,夏情卻從頭到尾沒再耍過小性子。

在稍微恢複了一點精神後,她就重新扶着經紀人站了起來,對走過來看她情況的導演微微點頭:“喬導,繼續吧。”

喬卿問她:“還能堅持嗎?”

夏情緊抿着微微泛白的唇,點頭:“能!”

“好,”雖然喬卿要求嚴格,但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他拍拍手道,“大家都辛苦了,這裏拍攝不容易,再休息個十分鐘,我們來下一場!”

一聽還能再休息十分鐘,夏情立馬一屁股坐回了馬紮上,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着氧氣瓶猛猛吸了幾大口。

旁邊的茍子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搖搖頭,倒也挺佩服這個脾氣死倔的小姑娘。

“任老,”但他并沒有休息,而是拿着劇本找到了任在東,“我們再對一下戲吧,我感覺自己對這段的理解還有一點不到位……”

作為《解夢師》電影的主角,詹青川在經歷了許多常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歷的奇遇後,從危機四伏的深沉夢中喚醒了無數人,得到了來自千年後時空人們的尊敬,卻最終,放棄了與夢妖一同在夢境世界中長生的機會。

他小心翼翼地将這段記憶珍藏起來,回到現實社會中,打掃幹淨自己一地狼藉的人生,選擇回到芸芸衆生之中,重新開始。

因為夢妖賭氣的不告而別,在和男二莊鵬辭別之後,詹青川便帶着那把流光劍,獨自回到了自己在現代的家中。

短短數日,卻恍如隔世。

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但未免還是會悵然若失。

詹青川抱着劍,将他們三人的合照放在枕邊,心事重重地和衣躺下。

再睜眼時,卻來到了另一處天地。

澄明的霜雪鋪滿了原野。

他站在一片寂靜的樹林之中,面前是靜靜燃燒的橙紅篝火。

四周安靜得連雪落的聲音都聽不到。

詹青川擡頭看向前方。

一只小小的、灰藍色的毛絨絨生物,正悄悄地躲在不遠處的樹根後,自以為隐蔽地暗搓搓窺探着這邊。

也不知究竟看了多久,半邊身子都已經被埋在雪裏了。

只露出一雙惱怒的黑色豆豆眼,惡狠狠地瞪着他。

他笑了,朝她伸出手。

“過來。”

那毛團子抖動了一下,身上簌簌掉落了一團積雪。

等再走出時,已變成了嬌俏少女的模樣。

少女的眼眶微紅,在距離他幾步開外的位置站定。

然後賭氣似的,攥緊雙拳,一動不動。

詹青川仰頭看着它,嘆息道:“我還以為,你不願意再見到我了。”

“是你不願意再見我,”夢妖哽咽道,“為什麽?跟我在一起,永遠在夢境世界中生活下去,不好嗎?”

詹青川無奈道:“人有生老病死……”

“我不會讓你死!”

男人微微搖頭。他現在也不再是從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上班族了,人力有時盡,逆天而行,終究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生在我之後,壽命也遠比我要長。”他盤膝坐下,招了招手,示意夢妖也過來取暖,“在未來的話,有莊鵬照顧你,我也放心一些。”

“我不要他!”

夢妖不情不願地走過來,跺腳道:“他只會把我做成圍脖!”

詹青川失笑:“不會的。莊鵬他……”

想到那位此生大約再也不複相見的驕傲青年,他的眼中閃過一道暗淡,聲音也漸漸低沉下來:“他跟你一樣,也是個好孩子。”

“雖然有時脾氣急躁了點,不過,還是好孩子。”

他再次拍拍身邊的雪地:“來,坐下,咱們來做個約定吧。”

夢妖不情不願地坐下。

“什麽約定?”

“你在研究所,替我好好看着他,別再捅出像之前那樣的大簍子了。”詹青川想起自己這一路上驚險環生的經歷,不禁頭痛嘆氣,“再來一次,我就算九條命都不夠給他賠的。”

夢妖嘟嘟囔囔着抱怨了幾句,但還是同意了這個約定。

少女乖巧地伏靠在男人腿上,三千青絲猶如一匹黑亮綢緞,順着詹青川的腿彎,蜿蜒滑落在皚皚白雪之上。

感受着發絲間溫柔的撫摸,她輕輕閉上了眼睛,享受着最後寧靜的共處時光。

雪下得更大了。

詹青川擡起頭,看到頭頂的天空逐漸煥發出奇異的色彩,像是一盤暈色的染料盤。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他的眉間,竟是溫熱的觸感。

他知道,夢境在漸漸潰散。

“作為臨別禮物,”夢妖忽然擡起頭,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微紅着眼睛,沖他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微笑,一如詹青川初見她時的模樣。

“我再送你最後一個夢吧。”

話音落下。

世界像是一面支離破碎的鏡子,嘩啦一聲,破碎成了無數片。

詹青川驚得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但身旁的夢妖已經不見了。

他環顧四周,看到漫山遍野的紫色薰衣草在微風中輕曳慢舞,蒼藍的天穹上星子閃爍,明明是沒有月亮的夜晚,眼前的一切卻纖毫畢現。

花叢深處,隐約有熹微熒火,像是碎落在大地上的星光。

詹青川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他試探性地向前跨出一步。

剎那間,風動星辰。薰衣草蕩起層層波浪,無數青色夢蝶從花叢深處鑽出飛上夜空,放眼望去,竟像是一片熒光的海。

在直面浪潮的瞬間,詹青川下意識擡手遮眼。

狂風拂面,吹得他睜不開眼。

身上那件為了面試趁打折買的廉價西裝卻在短短幾息之間,飛速蛻變成了廣袖飄逸的道袍鶴氅,男人墨發飄散,心明眼亮,胸中濁氣為之一清。

他的身體就像是一縷煙般輕盈。

随着那青色的洶湧浪潮,飄飄然一同飛向了無盡夜空。

詹青川垂下手,靜靜地俯瞰着神州大地。

壯麗山河倒映在他的眼中,歷經百代演變。

他看到了初升朝陽,青山疊翠,蜀道關山;也看到了大雁南飛,宮室舊土,天涯海角。

再擡頭,夜空中高懸的,卻仍是秦時的月亮。

那位看着他的眼睛,告訴他“我還是想回秦國”的孩子長大了,他當上了王,像歷史中記載的那樣,成為了天下共主,橫掃六合,一同八荒。

但詹青川卻不禁幻想,坐在鹹陽宮中的男人,是否還會想起那一夜兵荒馬亂的逃亡?

抑或是,只當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夢醒之後,便不再記挂于心上?

晃神之際,腳下連綿千裏的宮室逐漸如水墨般淡去。

一只夢蝶繞着他上下翩飛,詹青川不自覺地伸出指尖,輕巧地逗弄着它。

夢蝶卻像是惱了,輕巧地躲開他的觸碰,飄飄悠悠,飛到了另一人的羽扇之上。

詹青川詫異擡頭。

突然來到這個地方,他本以為是夢妖是打算趁機捉弄他一番;沒想到夢妖一直未曾出現,夢境世界中,反而闖入了一個陌生的不速之客。

更令他驚訝的是,眼前的男人,長相竟和他有幾分神似!

尤其是那羽扇綸巾,身披鶴氅的打扮,若是說原本外貌的相似只有三分,那加上衣着,便足足有了七分。

只是那人要比他年長許多。

他的鬓角已被風霜染白,眼尾的紋路猶如蜿蜒的山脈。

他似乎一時沒察覺到詹青川的到來,仍垂眸凝視着停留在白羽扇上的夢蝶,眼底神光溫潤恬淡,嘴角還噙着一絲淡淡笑意。

倏而,夢蝶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振翅欲飛。

男人便從容地任由它離去。

甚至還微微擡手向上,做了一個托舉的動作,讓它飛得更省力、更輕快一些。

只是他似乎有些疲憊了。

即使是放松的時候,也始終有一道深深的溝壑卻刻印在眉間。

當他垂下手,擡眸望過來時,盡管心下已經八成确定了此人的身份是誰,但詹青川還是咽了咽唾沫,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丞相?”

那人——或許應該稱之為諸葛丞相,聞言莞爾一笑,笑容中又有幾分揮之不去的悵然:“千年時光,此地已無漢家王朝,更罔論蜀漢。你并非吾血緣後代,喚我一聲諸葛先生便是了。”

詹青川驚訝道:“我居然不是您後代嗎?”

早在之前那一系列倒黴催的經歷中,他就已經認了命。

畢竟任誰被莊鵬信誓旦旦地叫上無數遍“諸葛前輩”,就算沒得失心瘋,認為自己就是諸葛孔明本人,也一定會懷疑自己的曾曾曾曾祖父,或許真的就是那位名貫古今的武侯大人。

“你不是,”丞相肯定地說道,“不過,是與不是,又有何分別?”

詹青川幹笑起來。

他心道您老是不知道,未來的幾千年後,有一群神經病把您當成偶像崇拜,還開發出了時空穿梭機回到過去,專門來請您出山拯救世界——

可惜找錯了對象,找到了他這個冒牌貨的頭上。

結果就是,他糊裏糊塗李代桃僵,慘遭趕鴨子上架,臨時學了點三腳貓功夫,好懸沒死在那些亂七八糟的夢裏。

“那丞相您又為何出現在這裏?”

雖然之前說了叫先生便可,但面對這位大佬,詹青川還是不自覺地恭恭敬敬喚上一聲“丞相”。

丞相無奈一笑,也不再多加糾結于稱呼一事,“大約是偶然間誤入,得窺天機,但亮并非有意冒犯此地主人……”

詹青川嘴角一抽:“不,我覺得大概率是您才是被冒犯的那位,抱歉丞……諸葛先生,我替她向您賠個不是。”

“無妨。”

丞相轉頭看向他,打量着詹青川一身與自己相似的打扮,他微微一笑,問道:“你是解夢師?”

詹青川:“正是。但諸葛先生您是怎麽知道的?”

丞相道:“周公解夢,古來有之,只要懂奇門八卦,自然也就通曉了這方面的道理。只是不知能否麻煩小友,替我問問這夢境的主人,為何要将亮帶到此地?”

詹青川額上冷汗涔涔:“這個,抱歉諸葛先生,我,我也不知她現在身在何處。”

聞言,丞相悠悠長嘆一聲。

“罷了,”他說,“那小友,你可有辦法破開這夢境?”

詹青川下意識點頭。

剛準備擡手拔劍,突然又僵住了。

“丞相,”他啞聲道,“您出去之後,還會記得此地發生的一切嗎?”

丞相靜靜地看着他。

片刻後,微微搖頭。

詹青川是想松一口氣的,因為這意味着蜀漢滅亡,晉朝一統天下的歷史不會改變。

他也不用擔心一覺起來不是躺在自己的被窩裏,而是在某個原始叢林中舉着棒槌跟野人火并了。

可是看到面前兩鬓斑白的老者——或許五十歲出頭還算不上老者——那雙浸染着淡淡哀意的眼眸,他手中輕若鴻毛的流光,忽然就變得沉重起來。

興複漢室,還于舊都。

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催着這位為大漢鞠躬盡瘁一生的丞相,猶如蠟燭一般燃盡自己,夙興夜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高鐵不過五個小時的路程,卻讓這位蜀漢丞相走了足足一生。

詹青川放眼望去。

遠處是空渺無雲的天空,和一片如明鏡般的湖面。

水天一色,分不清究竟哪裏是邊界。

湖中倒映着這片土地上王朝的千年興衰,而他們腳下站立的土地,是此方世界唯一的落腳之處。

島上唯有一畝田,一棵樹,一座草廬。

“丞相,”他的聲音低啞,“這個夢境的主人,似乎是您自己。”

丞相愣住了。

這次他沉默的時間似乎比之前還要久。

“是嗎。”他輕輕說了一句,“可是,亮已經很久不做夢了。”

詹青川喉頭一動。

他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忍受了。

但下一秒,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在夢境的主人意識到自己可以掌控這個世界後,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陰雲密布!

傾盆大雨兜頭而下,光滑如鏡的湖水掀起了滔天波浪,無數黑色霧氣再度凝聚成猙獰惡犬模樣,直直奔向湖中島而來!

詹青川下意識拔劍擋在丞相身前。

正當他如臨大敵之時,卻在看到一群熟悉的年輕面孔,持劍而來,為他們兩人擊退惡犬,劈開巨浪,攜手排出一條通天大道——

那是來自各個時代、曾與他在夢境中并肩作戰的解夢師們。

他們異口同聲:“丞相,請!”

狂風急雨之中,詹青川衣袂飄蕩。

他握緊劍柄,轉身朝丞相躬身一禮:

“丞相,請!”

解夢之術誕生于周易,又因奇門八卦而得以發展壯大,最終獨立成派。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諸葛孔明是後面無數代解夢師的祖師爺。

詹青川能有此奇遇,雖然是陰差陽錯,卻也得感謝這位丞相冥冥之中送他的一場機緣。

丞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視前方,從容踏浪而行。

他聽到四周傳來震天喊殺聲,仿佛滾滾馬蹄從身旁疾馳而過,刀光劍影,鼓角争鳴,漢旗招展,有人在嘶聲力竭地喊着:

“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

“興複漢室,還于舊都!!”

他腳下微微踉跄,仰面望天,忽然就老淚縱橫起來。

怎麽能沒有遺憾呢?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茍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于諸侯……

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爾來……爾來……

二十有一年矣。

遠處,詹青川目送着那道逐漸消失在天際的瘦削背影,忽然擡起頭。

天地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豈不也是一場修行?

他似乎了悟了什麽,手中流雲铮鳴顫動,仿佛要脫離他的掌控。

混亂之中,詹青川再一次聽到了莊鵬的聲音。

他聽到那年輕人在驚呼:“前輩,你的眼睛……?!”

他下意識摸上自己的眼睛。

借着水中的倒影,他看到了自己的左眼漸漸褪色,變成了如白色螢石一般的淺淡色澤。

曾經初次見面時,莊鵬對他說的話閃過腦海:

“古往今來,從沒有一位解夢師能夠真正交融陰陽之力,貫通千古歲月,掌控乾坤夢境……”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陰陽之力嗎?

詹青川忽然笑了。

他猛地昂首,氣沉丹田,遙遙沖遠方喊道:“丞相——”

天幕盡頭,即将離開夢境世界的丞相腳步一頓。

一朵熟悉的青色的蝴蝶再次朝他飛來,蝶翼上的紋路清晰可見,遠遠地,還能聽到一個渺遠卻清晰的聲音:

“漢沒有亡!!!”

緊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聲浪。

氣震山河,濤濤連天。

丞相轉過身來,最後看了一眼站在遙遠時間彼岸,遙遙沖他躬身行禮的那群年輕人,恍惚間,就像是看到了當初在草廬中暢談天下的主公和自己一樣。

壯志滿酬,意氣風發。

那時候,他們都還年輕。

不知想起了什麽,老者蒼白的唇邊漸漸勾起一個弧度。

他微微朝他們颔首。

然後義無反顧地,将自己投入了流動的天幕之中。

一個夢就此戛然而止。

現代社會,躺在床上裏的詹青川猛地睜開了雙眼。

男人左眼中,一道月白流光閃過。

——但另一個夢,又再度延續下去。

“卡!一條過!”

喬卿死死盯着監視器,握着對講機喊道。

周圍驟然爆發出一陣沸騰的歡呼聲!

又是一個陽關燦爛的好天氣。影視基地中,有人在尖叫,有人在鼓掌,還有人沖上去,往男主角和任老的懷中塞了一捧鮮花。

服裝老師站在一旁,笑看着茍子鳴偷偷用那身古裝戲服的袖口擦眼淚。

拍攝近九個月……算上前期籌備時間,就是整整三百五十天!

從深山到大漠,從雪山到峽谷,他們的足跡踏遍了南北東西。劇組的每一個人都為了這部作品嘔心瀝血,竭盡心力,為了摳一個細節,劇組甚至會重拍幾十甚至上百遍。

他們披星戴月,在無數個夜晚和導演主創們一起開會商讨,很多人累得不行了,就合衣躺在劇組臨時搭建的棚子裏打盹,等到被導演喊名字,就再強逼着自己清醒,強忍着洶湧困意爬起來解決問題。

這三百餘天,他們見過了無數次月升月落,朝陽初升。

終于能夠在今天說出了那句話:

“恭喜殺青——!!!”

導演被他們從監視器後強行拽了出來,高高地抛上天空。

他連帽子都掉了,笑罵道:“一幫小兔崽子!我看你們是早有預謀,就等着今天報複我——快放我下來啊啊啊啊太高了!”

封缙雲就站在他們不遠的地方。

男人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下巴上還長出了些許胡茬,但卻仍然不失英俊,反而又多出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他笑看着劇組這幫人鬧他們的導演,卻并沒有出聲阻止。

直到下面接他的工作人員公報私仇,叫嚣着要把導演抛到旁邊的草堆上,一解這三百多天被壓榨之仇。

喬卿神色逐漸驚恐:“啊啊啊啊啊!封哥救我救救我!”

卷發青年吓得慘叫起來。

他緊緊閉着眼睛,等待着自己被抛進草堆。

但最終,卻被一個溫暖的臂彎結結實實地接住了。

喬卿睜開雙眼,看到藍天之下,封缙雲正低頭沖他微笑。

“辛苦了,喬導。”他說。

“殺青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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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金山一般指的是梅裏雪山,草甸濕地是納帕海自然保護區的特色,這兩個地方都在雲南迪慶藏族自治州,只不過後者位于香格裏拉縣內。我去過兩次,每次都是進去的時候藍天白雲,沒走兩步就被暴雨淋個濕透,但是景色真的很美,是那種一塵不染的幹淨,人在那兒呆久了總有一種田園牧歌的詩意,簡單來說,就是想找個精壯小夥子坐在白牦牛上談戀愛的沖動hhh

我想封哥跟喬導拍戲的時候大概也是這麽想的(笑

ps:小時候看動畫片三國,當時就覺得諸葛亮真的獨樹一幟的帥,還有那首片尾曲《四季》,曾黎唱的,在劉備三顧茅廬的時候第一次放,我記了好多年。但每次看到諸葛亮當上丞相就不敢繼續看了,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許人間見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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