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厭惡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感到那邊的沉默，美琳沒忍住又問了一遍。

宋傑靠在一棵看來格外粗壯的行道樹上，聲音有些低啞，“媽，我把位置發給你好麽。”

“當然好。”

假期其實不長，總算好不容易來一趟首都，他倒也沒真的直接回去，而是和美琳一直在這邊玩到開學前一天才一起坐飛機回A市。

開學第一天，許舟和何錦溪都沒有來，李欣然早就不在這裏念書了，他不知道她的情況，但現在看來無疑是很可疑的。

老師給許舟的家裏打電話，許舟的媽媽就把電話打到了宋傑家裏。

“他跟我說你家宋傑非拉他去涼開玩，我才放我家那小子出去的，現在你兒子回來了，我兒子哪兒去了？”那個女人隔着手環的光幕質問着。

那女人激烈又有些尖刻的聲音甚至回蕩在整個客廳。

在屋子裏寫作業的宋傑沒忍住，兩步邁出來，将美琳彈出光幕的胳膊扳的面沖自己。“你自己兒子什麽樣您自己也該清楚，他想幹什麽去說兩句您就信我無話可說，別什麽都想牽扯到我身上，告訴你，您兒子不是我朋友，我沒這樣的朋友！”

“哎，你這個孩子怎麽說話的，有沒有家教啊，沒看見我跟你媽問事情呢麽。”那女人一臉猙獰的盯着他。

“有事情找警察，別打過來了！”他直接摁掉了美琳的通話光幕。

“以後他家有關系的人全屏蔽，一家子人都一個嘴臉，說話沒算過。”宋傑嫌惡的掃了眼美琳的手環，似乎有什麽會出來一樣。

美琳摸摸他的腦袋，把他拽到身邊坐下，“阿傑，沒見過你生這麽大的氣，到底為什麽呢？你不是說許舟是你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麽？這樣關系斷掉，你覺得值得麽？”

“以前是我看人不清，以後不會了。”宋傑皺着眉頭看自己被拉住的手掌。

美琳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家兒子一直緊緊攥住的拳頭。“你手怎麽了？”

“沒怎麽。”宋傑閉了閉眼，“抱歉，我剛剛講話太沒有禮貌了。”

“傻孩子，介意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嗎？”美琳邊說着話，邊很有技巧的揉搓着他的手腕。

宋傑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他神色糾結的坐在那裏，半天只說了一句話，“他不信任我。”

而美琳只看到他漸漸放松下來的手掌中心有一道淺灰色的細線。

“你們到底做了什麽？”美琳看不太懂這條似乎是水筆畫上去的細線有什麽特殊的，于是又握住了他的手，專心詢問那天發生的事情，“他不信任你讓你傷心了，那麽，你為什麽覺得自己應該被信任呢？”

“我。”宋傑張口欲言，但想起那天四個人之中好像只有自己跟他們看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又說不出什麽來了。

美琳将他摟進懷裏，“阿傑，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的孩子，朋友是很珍貴的存在，不要那麽輕易的就斬斷聯系，如果他道歉了，為什麽不選擇原諒呢，下次他就會相信你了。你看見今天許舟的媽媽很着急，你晚回來的那天，媽媽也是那個樣子的，不要去怪任何一個人好麽，每個人的做法都有他們自己的理由，要學會理解。”

宋傑很安靜的聽着，身體漸漸不那麽緊繃，“可是，我還是很難受，被別人質疑。”

“你要相信自己。”美琳拍着他的背，“要不要睡一覺，這幾天你都睡的很少。”

“嗯。”緊促的呼吸聲漸漸輕緩，他很快的睡去。

美琳就這抱着他的姿勢給林芳編了條消息過去，”眼下着急也沒別的辦法，首都那裏最起碼治安是好的，孩子們一定不會有什麽事，阿傑剛到涼開就和他們吵架分開了，那三個孩子我們也沒有辦法聯系上，興許他們只是想再多休息幾天呢。放寬心吧，警局不是說了三人的定位信息反饋都是安全麽。有消息的話我會聯系你的。”

發完一大段話，美琳低頭看看陷入沉睡的宋傑。“真的很慶幸，你能是我兒子，你那麽好，可別長歪了啊。”

美琳第一次見到宋傑是在她大學剛剛畢業，在遠離家鄉的A市找到一份工作，租了一間小屋子，過自由散漫日子的時候。

一天晚上下班回家，家門口就蹲着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奶娃，一直抽噎着，看到她就直接撲過來把她抱住。

那年他八歲，按理說早就開始記事的年紀，卻一口咬定她是他媽媽。

孩子太可愛，更讓她驚異的是，他能夠說出很多關于她的事情，在他記憶裏存在的那些快樂的片段，那些發生的地點她都去過，并且做過和他說過的類似的事情。

這些一度導致美琳認為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孩子剛剛到家的時候格外黏她，非要和她睡在一起，每天晚上噩夢時候嘴裏總是吐露出“不要丢掉我”之類的字眼。眼淚能糊濕半個枕頭。

于是美琳真的當他是自己的兒子，看着他一點點長大，他從來沒問過爸爸，有時候美琳好奇總會刻意逗他往父親的方向繞。她不知道在他的記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宋傑只會說一句話，“他不在這裏，但我知道有一天我會見到他的。”

美琳現在是一個很清閑的科學家，來A市之前新科技研發就不景氣，但她還是能安安穩穩的留在這裏擔任工作職務，進行一些芯片編程。要求不多，她只為了生活而已，她從來不憂心才華無法施展，相反，她總會擔心科技的發展将會帶來可怕的後果，客觀來說，她和顧雲從是一類人。

“滴滴。”手環亮起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您收到一條加密通知，請接收瞳孔檢驗。”

美琳頭疼的揉揉眉心，将宋傑費勁的抱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才掩上門輕手輕腳的出屋。

“那麽重我都抱得起來，哪裏像有病的人啊。”美琳怨念的癟癟嘴，走向自己的卧室。

藍色的光幕掃過她的瞳孔，一條信息自動彈出，“聯合會宣布了解禁，我們的研究可以繼續了。而且，還多了競争對手。”

“研究繼續麽，可我還想再過些時候的清閑日子呢。”美琳按掉手環，整個人趴在床上，“還是先不想了，和兒子一樣舒舒服服的睡一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