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熱愛的
熱愛的
對于芮楠會說出這麽直接的話，曲銀燈還是有點始料未及的。
出于平時工作上“急事緩辦”的直覺，她沒有着急回應，而是說：“有點突然……你這麽說，一定是深思熟慮過了，我可能沒辦法當場答複，我也……需要一點時間考慮一下。”
芮楠微笑着點頭：“當然，是該考慮好再回答。只能希望……等待的時間，可以不要太久。”
因為距離很近，從菜館出來，曲銀燈便說要步行回住的地方。
芮楠于是說：“不如一起走走，我還可以送你回去。”
成都街頭很是幹淨，因為不是市區，夜晚的馬路還算靜谧。
兩人邊走邊聊，曲銀燈沒想到，芮楠竟然是北京一所211大學的藝術專業畢業的，聊起曾經熱愛東西，他也很健談。
“上學的時候很愛描工筆，特別喜歡隋唐壁畫風。記得當時有一年的期末展，我畫了全開的一幅‘雲中飛天’，老師拿去參賽，最後得了市三等獎，給我彙了1500塊獎金……”
“上課學世界設計史，我找到了自己最欣賞的大師——弗蘭克·賴特。看到他設計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心裏想要的那種感覺是什麽了。工作以後有機會去美國，我特意跑遍了幾個州——從紐約的古根海姆博物館、到賓夕法尼亞的流水別墅，我想……那些曾經不可得的，我終于還是一步步得到了。”
談起這些，他臉上帶着不同于往常的歡快笑容。
“是不是有點可笑？”他後知後覺地望向曲銀燈。
“不會啊，很有趣。”她搖頭，“如果只認識平時的你，可能很難想象你描述的這些情景。不過看多了你矜持得體的樣子，偶爾歡脫一點，我承認——是有點特別。”
“年輕時，就是會有無限熱情去無限熱愛，現在大概是沒這個精力了。”他笑笑，“工作好像把我‘熱愛’的能力從生命中剝離走了，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曲銀燈認真想了想：“你這麽一說……好像确實……”
到地方後，芮楠似乎有些意猶未盡，但還是及時收斂情緒，向她告別：“今天的相處，我們好像更近了一步。能在成都見到你很高興，回去早點休息。”
“好。”曲銀燈點頭，“你路上小心，我們……回北京再見。”
芮楠笑着目送她上樓，随後步行去菜館那邊取車。
不知道顏嘉恒和霍思年去了哪裏，這會兒還沒回來。
芮楠到地方之後給曲銀燈發了消息，說自己到了。她簡單回了個ok，并沒打算把這段對話繼續進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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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光大學開學了，今年陳也有一個省級課題要做，到10月就要忙起來了。她催着曲銀燈在國慶前抽時間去找她，不然可能整個下半年都見不到了。
“周五？”曲銀燈看了看工作安排，“這周幫着老板做一個朋友店鋪的開業方案，完事就沒什麽了。”
“那周五下午早點來，找我拿漆雕。”陳也說，“正好下午我沒課，寫完材料就能走。不過周六10點我還得出門跟導師吃飯，陪不了你了。”
“沒事那我就晚上回家，不住你那兒了。”曲銀燈在心裏祈禱，“希望別來急活兒，讓我安安靜靜過完國慶。”
回北京後，她還沒跟方亞聯系過。
今年方亞要為保研做準備了，估計也會很忙。這兩周他偶爾會發在圖書館、在團委辦公室、在實驗室的照片給她，但兩人幾乎沒有連續聊過5句以上。她們的時間似乎從來都是交錯的，很少有完整能在一起的時候。
于是在空閑的時候，曲銀燈開始陷入思考。
相比較而言，芮楠确實是一個理想的成家對象，甚至比起吳東岩來都要好更多——
他家庭富足、父母文化程度高、有見識、有思想、大方得體、文質彬彬，認真算起來，可能唯一的隐患，就是那段長達7年的感情。
畢竟他們曾經相愛過整整7年。
吳東岩和馮晶在一起不超過3年，但在多年以後，那段“曾經的感情”，仍然能夠左右她們的關系。
關鍵詞換成“芮楠”和“7年”，曲銀燈不禁想着，會不會有一天，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他的身上？
“啊……”她在辦公室抓頭發。
“怎麽了？”顏嘉恒正在貼報銷單。
部門有一筆應急備用金，平時如果急用來不及申請，可以直接找玉姐，後續報銷之後再把這筆錢補上就行。
公司都是月底報銷，這兩次去成都和上海正好沒趕上，顏嘉恒都從備用金裏拿錢墊付的，所以這次報銷的票據大大小小近百張，她和霍思年已經弄了兩天了。
以前公司規模還比較小的時候，報銷流程特別簡單，只需要部門經理簽字确認、把單據交給出納，財務會統一找老板簽字，然後報銷。
現在集團要求所有的報銷都要使用OA流程，哪怕是跟客戶喝一杯20塊錢的咖啡，都需要填單子、走流程。更麻煩的是OA流程要從部門、財務、總經理一路走到集團財務部長，然後才能進行打款。
以前顏嘉恒都是實報實銷，現在改成了攢票，一到兩個月報銷一次。
曲銀燈搖頭：“沒什麽，想方案呢……你們說什麽呢？”
“我正在說，之前一次差旅費，玉姐總共報銷了4萬多，我說這要是給我，墊錢都墊不起。”顏嘉恒搖頭，“就是那次之後，玉姐跟老板申請了備用金，省得大家都是自己墊。曲曲最多墊過一次6000塊，報銷下來那天都感覺是天降橫財了……”
霍思年拿起貼好的單子給她看：“顏姐你看這樣對不對？”
“邊上別貼這麽滿，一張少貼點也行。”顏嘉恒接着吐槽，“之前一個項目，我走過集團的一次報銷流程，可恐怖了，一杯奶茶都要寫清楚時間、地點、出席人員、宴請目的，真是絕了。”
霍思年驚訝地捂住了嘴，小聲說了句什麽。
給老板的方案曲銀燈早寫完了，打算等明天上班之後再發給玉姐。反正這些東西都不是急要的，拖一拖也無所謂。
她問顏嘉恒：“你跟馬甲男還有聯系嗎？”
霍思年也豎起了耳朵。
“見了一次。”顏嘉恒面露難色，“他應該家庭條件也還可以，說話比較斯文，但是……有兩個姐姐。”
“太子？”曲銀燈猜測。
“更離譜一些。我們說起兄弟姐妹，他很下意識就講說‘姐姐嫁出去了就是外人了’。”她眉頭緊蹙，“我不想那麽尴尬，還特意把話往回拉了一些，說結婚後就是小家庭，肯定不能跟以前一樣了，他說——‘男人跟女人不一樣，男人結了婚還是要承擔父母的責任的，所以他希望能找到一個同樣懂得孝順他父母的人’。”
“啊？”曲銀燈笑了，“你沒罵他？”
“我哪能忍住？”顏嘉恒翻了個白眼，“我先陰陽怪氣，問他‘那你肯定很孝順父母了，給我說說你是怎麽孝順你爸媽的吧’。他能說出來個鬼啊？他爸住院倆姐姐輪流陪護、他媽給做飯，他一天就去送兩頓飯，都覺得盡到了長子的義務。”
“有病吧。”
“誰說不是？後來我就繃不住了，我說‘既然你這麽孝敬你爸媽，她們有你就足夠了，完全不需要任何兒媳婦，畢竟來的都是比姐姐還‘外人’的‘外人’，到時候多不方便啊’。說完這話我就走了，出門直接拉黑删除一條龍，絕了！”
曲銀燈笑得不能自已，連連擺手道：“挺好的、挺好的，在一開始就認識到了他的問題，總比之後發現強。”
顏嘉恒癟了癟嘴，繼續去弄報銷單子了。
曲銀燈坐着等下班，正掐着點打算走，忽然收到方亞的消息：“我今晚能去找你嗎？”
“今晚？”她特意在電腦上看了看日歷，“今天周三，你明天不上課嗎？”
“上。”他只說了這一句。
只有曲銀燈自己知道，此時此刻，她心裏的天平已經在偏向方亞了。
“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就是想見見你，可以嗎？”
她想了想，問：“要做嗎？”
方亞回：“可以嗎？”
“你晚上回學校嗎？”
“我想明早再回。”
“那去外面開個房間吧。”她在心裏唾棄了自己一句，“我下班先回家，你到了再說。”
方亞發來一句：“我現在出發。”
曲銀燈和沈萊結伴回去，在家門口的小店一起吃了牛肉粉。沈萊看她好像有心事，還關心了幾句。
“沒什麽，今天寫了一天ppt，可能有點乏了。”她搖頭，露出了一個安慰的笑容。
方亞從學校過來要1小時35分鐘，她洗了臉、刷了牙，躺在床上一邊等一邊看電子書。雖然她并不想承認，也覺得今天臨時邀約有點不正常，但她确實在期待他的到來、跟他見面、跟他親密接觸。
沈萊打算減肥，買了瑜伽墊在客廳練操，對着電視投屏揮汗如雨。
外頭傳來一陣敲門聲，她暫停了音樂，上前去開門。
“曲曲？”她在外頭叫。
“欸——”曲銀燈随口應了一聲。
“呃……”沈萊似乎有些糾結，走進她房間，壓低了聲音說，“你什麽時候有個外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