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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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平時睡覺本就不老實,如今化作原形之後,九條狐尾纏在藍忘機的身上,嚴實地遮住了藍忘機的上半身,魏無羨雖然還在昏睡,可他手裏卻抓着藍忘機的抹額。睡夢裏,魏無羨感覺自己聞到了香味,于是魏無羨把抹額拽到鼻尖,使勁想要聞更多的香氣。

九尾狐一邊聞,還一邊發出了滿足的哼哼聲。

藍忘機就這樣,任由魏無羨的九條尾巴裹住自己,魏無羨把抹額抓到手裏時,他也不生氣,甚至還托穩了魏無羨的兩條後腿,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只為他能睡得更舒服些。

魏無羨一邊睡覺,還一邊說起了夢話:“藍湛……好好聞……”

藍忘機伸手摸了摸魏無羨的頭,魏無羨憑着感覺,把自己毛茸茸的狐貍爪子,往藍忘機的手心裏伸,觸感極好的肉墊,帶着微熱的溫度,刮弄着藍忘機的掌心,藍忘機沒忍住,輕輕捏了一下,這一捏,倒是把魏無羨弄醒了。

魏無羨迷迷瞪瞪睜開眼,方才他發了低熱,頭有些昏沉,除了額頭,手腳還被紮了好幾針,雖然針一開始紮上去有點疼,還讓他想起了這醫術,特別像是鳳凰君溫情的辦法,但幾針下來,确實緩解了魏無羨的低燒,和頭暈目眩的難受感。

魏無羨動了動身體,入目皆是一片雪白,他再仰頭看去,只見一襲白衣的含光龍君藍忘機,正以一種抱小孩子,或者說類似于是抱寵物的姿勢,将魏無羨牢牢抱在懷裏。

藍忘機的白衣,甚至沾上了幾根黑色的狐貍毛,而魏無羨溫熱的肚皮,則是墊在藍忘機的腿上。

僅這一個場面,就足以讓魏無羨震驚,可這還不是程度最甚的,魏無羨如今正慢慢清醒,他看着自己兩只前爪,一只被藍忘機抓在手裏,另一只更是不得了,都勾住了……藍忘機的抹額。

魏無羨頓時想起來,今日上龍宮之前,狐後藏色散人對他千叮咛萬囑咐的一件事:

“阿嬰,雖然我之前說,青蘅龍君和龍後,都是我多年好友,青蘅龍君的弟弟,雲深不知處最嚴厲的藍老先生,也是我當年的同窗,你去了也不必太拘謹。但有一點你必須要記住,雲深龍族的人有一個禁忌。你到時候去了就會看到,他們家每條龍的額頭上,都會系一條名為‘抹額’的帶子,這東西,是外人萬萬不能碰的。”

魏無羨對此不以為意,他還以為碰了抹額,能立刻讓萬裏晴空,變作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對此他應道:“知道了知道了,不過阿娘,這東西,莫非是藍家人的什麽封印?別人一碰就會天地變色,風雲四起?畢竟雲深龍族掌管着人間布雨。”

藏色散人擺擺手:“沒有這麽誇張,藍家人的抹額,雖帶有一定的法力,可抹額的法力并不是用在這裏的。抹額,嚴格來說,不是法器,倒不如說是定情信物。姑蘇藍氏一向講究姻緣命定,只要認定對方是自己一生的伴侶,就會讓伴侶觸碰自己的抹額。而其他人,即便是父母兄弟,也是萬萬不可觸碰的。”

魏無羨似懂非懂,道:“那……如果,我說如果,如果外人不小心碰了,那雲深龍族的人,是會生氣地把你捉去封在水晶宮裏?還是說,就算他不喜歡這個人,但由于抹額已經被對方碰了,所以就必須勉強成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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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色散人托腮思考:“這個嘛,姑蘇藍氏是講道理的家族,并不會因為發生了抹額被碰的意外,就把人抓着扣起來懲戒對方。可成親這事,就說不準了……畢竟當年意純,好像是因為碰了藍卿容的抹額,最後才嫁給青蘅龍君的……”

魏無羨愣住:“真……真的啊?”

藏色散人點點頭:“嗯,千真萬确。但所幸他們二人并不是完全對彼此無意的,你看,如今的青蘅龍君和龍後,感情也很好啊?”

魏長澤此時道:“你也別太吓唬他了,或許阿羨這次去了龍宮,能碰到自己心儀的人。”

藏色散人道:“就他?明明熊族、孔雀族和紫貓族,也有那麽多修為高容貌好的孩子,可你看看,阿嬰人緣雖好,可我們每問一個,他就都說人家是好朋友。我問他有沒有心儀的人,他卻一個都說不出!就這樣,你還能指望什麽時候,才能讓他生出下下一任,接替夷陵魏氏狐帝的接班人?”

魏無羨回過神,仔細看着手裏的這條抹額,小心翼翼地轉着狐貍腦袋,去瞧藍忘機此刻的反應,而藍忘機只是面露憂色,沒有半分生氣的表情,魏無羨不知,是他發燒發傻了,還是靈力滞澀轉不過彎來?他怎覺得,藍忘機看向自己的表情很是溫柔呢?

他剛才可是抓着藍忘機的抹額不撒手,沒準還就這麽一直抓着,睡了一覺!

魏無羨連忙松開抹額,還小心仔細地用狐貍爪子,将抹額就着藍忘機的白衣捋了捋,企圖想把那一點點黑狐貍毛撇下來。他盯着藍忘機的表情,鄭重道歉道:“藍湛,抱歉抱歉,我剛才是睡着了,不是故意要碰你的抹額的!你們姑蘇藍氏講究命定之人,我來之前,阿娘也叮囑過,雲深龍族最寶貝的就是自己的抹額,旁人碰不得的!”

想起之前在靜室裏,藍忘機曾親口對魏無羨說,沒有婚約,魏無羨再看向藍忘機,好像并未生氣,魏無羨就又大着膽子,回憶了一番,自從他和藍忘機相遇至今,這位含光龍君,對魏無羨一直都挺好。

若是一直就這樣,和藍忘機一直形影不離,這感覺也蠻不錯的。

就是不知道,藍忘機是否對他也有這種想法,于是魏無羨索性直言道:“藍湛,雖然咱們倆相識的時間又不是特別長,但我說句心裏話,從咱倆相遇到現在,我一直都是喜歡和你在一起的,和你在一起,我心裏特別舒服!而且你這人做事穩妥又可靠,雖然看着話不多,但其實是條溫柔的龍!那個……就……如果,如果你現在沒有正在議親的對象,那咱們要不要,相處試試看啊?”

藍忘機一開始在聽到魏無羨說抱歉的時候,身形一顫。

今日的魏無羨,無論是在溫晁的手下救下那只孔雀姑娘,還是在兄長的婚宴上,當着百人之面,救下八百年前的上古狐神,魏無羨的一笑一颦,就這樣突然入了藍忘機的心。

藍氏雙璧一直在衆星捧月下成長到十幾歲,年少的時候,兩位龍君的身旁就已有大批大批的追求者了,可他們都以年紀尚小,需要精于修煉,外加當時确實還未曾遇上命定之人,因而各自推拒了同其他家族的議親。

直到某一晚,藍忘機就見兄長澤蕪龍君藍曦臣疾步前來寒室,說要見父親和母親,因他已有了心儀之人,希望長輩盡快定下婚事。

當時的藍忘機,還有些不解。他之前是隐約有聽說,藍曦臣曾同白鶴族的一位仙子有過幾次來往,可這在此之前也是常事,畢竟澤蕪龍君作為世家公子第一,喜歡他的人非常多,藍曦臣作為雲深龍族姑蘇藍氏未來的君主,年少的時候是需要同各大世家來往交際,在這一過程中,不可能完全同其他家族的仙子沒有任何往來。

可雲深龍族的幾位長輩,合在一起商讨了一下,明明在這之前,藍曦臣只是外出去了嶺南一處瘴氣深重的地方除祟,這樣的事,雲深龍族裏每天都有人在做,怎麽此番藍曦臣回來,就說自己找到了命定之人?

看來這一路上,藍曦臣定是有了某種奇遇。藍忘機看着自己的兄長,在提到那位雲姑娘時,神采奕奕,眼裏不住地閃爍着光芒,藍曦臣還說提親時,希望母親能讓夷陵的狐後出面幫忙引薦一下。

龍族和狐族一直交好,藍曦臣心儀的雲芊悠隸屬白鶴族,而白鶴族德高望重的長老之一,抱山散人,則是狐後藏色散人的師尊。

藍忘機那時候很是疑惑,遇到命定之人的雲深龍族,真的能讓他們如此開心?

人心易變,比起尋求天定道侶,還不如精于修煉,讓自己更加強大。

事實證明,話不能說得太早,今日藍忘機就意識到,他已經對魏無羨動了心。

在此之前,藍忘機也聽說過魏無羨的大名,不止在陸地上,放眼整個動物界裏,魏無羨的出身、風評和人緣都極好。魏無羨出身狐族,是如今狐帝狐後的獨子,未來的狐帝,師祖還是白鶴族的長老,年齡已有近千歲的抱山散人;容貌俊逸,性格風趣,俠肝義膽,知恩圖報,魏無羨的朋友裏,幾乎就沒人說過他的壞話,而且還有不少世家仙子,暗地裏都對魏無羨有意。

只是,這位九尾黑狐殿下,好似從未公開說喜歡過誰。

但僅一日的相處,藍忘機就驟然驚覺,懷裏的黑狐少年,再也溜不出自己只知修煉的腦袋。

魏無羨見藍忘機嘴唇顫抖,可一直沒有說話,料想這下肯定完蛋了。

是不是他太着急了?

可若從本心來說,之前從未有任何人,能給魏無羨,看到了十分歡喜,在他身邊待多久都不會厭倦,只會越來越心動的感覺。

但感情與其他任何需要努力的事情都是截然不同的,正如藏色散人所說,不是一方有意就可以,于是魏無羨先是努力調息了一下靈力,準備先從藍忘機的腿上下來。

雖然魏無羨如今暫時無法化成人形,可最基本的尊嚴還是要有的,他笑了笑,道:“藍湛……哦不是,含光龍君,方才是我唐突了,可能你之前也聽說過我在世家之中的風評,但我要澄清一下,雖然你或許是不會相信,但,你确确實實,是我第一個心動的人。若你……诶?”

魏無羨話還沒說完,藍忘機突然就解下自己的抹額,小心仔細地繞着魏無羨的狐貍腦袋,輕輕打了個結。

只是魏無羨如今化為原形,而抹額是藍忘機在人形的狀态下替他系上的,因而後面還有很長一截被藍忘機托在手裏。

魏無羨回過頭看向藍忘機,有些不敢相信,面露喜色道:“藍湛,你這是,你這是把你的抹額給我了……?”

藍忘機點點頭,抱緊了九尾狐貍,魏無羨就感覺自己微微發燙的臉頰上,貼上了龍君略涼的手掌,道:“嗯,魏嬰,你既已知抹額含義,我将它贈予你。”

魏無羨窩在藍忘機的懷裏,發出了滿足的哼哼聲。

沒過多久,藍忘機就這樣以未系抹額的狀态,抱着化為九尾狐的魏無羨,往雲深不知處的溫泉池裏走。

一路上,一龍一狐,受到了不少藍氏門生的注目禮,起初他們還正經向藍忘機打招呼,可當他們都看清了藍忘機如今的模樣,以及他竟然抱着一只九尾狐,都驚訝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該不該講話。

含光龍君的抹額,如今正系在化作九尾狐原形的魏無羨的額頭上。

澤蕪龍君今日才剛剛大婚,含光龍君就這樣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

已經有人開始暗地琢磨,這二位要是成婚了,将來住在哪裏……

藍忘機抱着魏無羨來到溫泉池,魏無羨就見龍宮溫泉,看起來好像和之前的冷泉沒有什麽分別,不同的就是一個冒熱氣,一個在往外冒冷氣,但溫泉總是比冷泉更舒服的。

藍忘機輕輕蹲下來,把魏無羨抱在溫泉旁,道:“魏嬰,溫泉池到了,醫師前輩說,你需要每日在此,安養浸泡一個時辰。”

魏無羨點點頭,滑進水裏。

被熱水包裹的感覺就是舒服,魏無羨發出了滿足的哼哼聲,見藍忘機還是站在原地沒有離開,道:“藍湛,你就這麽把抹額給我了?剛才你抱着我過來的時候,都被他們看見了,你要是再不回去取條新的,等下可是又要被其他龍看見了哦。”

藍忘機道:“看見就看見,無妨。”

魏無羨笑嘻嘻:“那靜室裏肯定還有備用的吧?”

藍忘機道:“嗯。魏嬰,你先在此休息,我一會兒再過來。”

看藍忘機的龍角上突然泛起淡粉色,魏無羨心裏忍不住笑,原來藍湛也會害羞,害羞的時候臉不紅,紅的是龍角。他說一會兒再過來,看樣子,這是要回靜室取抹額啊。

魏無羨朝藍忘機揮了揮爪,見周圍只有他自己,這才喜滋滋地,邊摸着頭上的抹額邊嘿嘿嘿傻笑。

他運氣也太好了,狐生中唯一一次動心,就得到了對方的同樣回應,嘿嘿嘿嘿嘿,接下來是不是就可以找個時間,和父母講一下,然後就能和藍湛結婚啦?

魏無羨正一邊傻樂,一邊幻想着他和藍忘機的婚禮,一直安靜待在魏無羨靈識裏的陳情,突然震動起來。

陳情是魏無羨從亂葬崗拿到的,極其認主,很少發生震動,若發生震動,必是亂葬崗那邊出了什麽事情。

亂葬崗原先是個古戰場,據說是八百年前,仙樂國和永安國的交戰之地。當年兩國交戰激烈,無人生還,因而這裏面一直封印着許多上古時期的法器。到了八百年後的今天,總有膽大的動物界名士們,或抱着提升修為挑戰自己的想法,或想去亂葬崗試着“淘”到不錯的上古法器為自己所用。因此亂葬崗一地,隔三差五總有人前去嘗試進入,而且偶爾還真能有幾個人,不僅活着回來了,還從中拿到了為自己所用的認主法器。

可亂葬崗畢竟是古戰場,當年死了上萬人,怨氣極重,因此,除卻家府在天上的龍族、鳳凰族和仙鶴族,生活在陸地上的四大家族——夷陵魏氏狐族、雲夢江氏貓族、蘭陵金氏孔雀族和清河聶氏熊族,對于亂葬崗的态度,都默認它是無主,且無人會去占領的,為防止怨氣外溢,危害世間,四大家族合計,把它圈了起來。

可專修怨氣的夷陵魏氏狐族卻很清楚,堵不如疏,若只是封印,不是長久之計,後來,亂葬崗一地也确實偶有邪祟惡鬼外出作亂,當時四大家族剛剛興建不久,實力還需積聚,因而只能定期派人前去除祟、或進行幾次小的鎮壓,然後再以百年為期,進行一次聯合鎮壓。

不知道爹娘還有沒有回去,魏無羨立刻傳音道:“阿爹阿娘,亂葬崗那邊出事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藏色散人才回音道:“阿嬰?你不是在雲深不知處養傷嗎,亂葬崗的事情,你就暫時別管了。”

魏無羨急道:“我沒什麽大事,只是方才陳情突然震動了一下,我以為是亂葬崗出了事。”

藏色散人如今正站在亂葬崗和銅爐山的交界處,看了一眼身邊同樣表情嚴肅的魏長澤,道:“不是,震動的不是亂葬崗,而是和它接壤的銅爐山。”

聽到銅爐山這個名字,魏無羨瞳孔一顫,道:“啊,銅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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