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第八章狩獵人類

第八章 狩獵人類

“狩獵人類”。

嘉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想到這個。

但是看到無賴們的眼神,他卻從中察覺到一種“看到獵物”般的興奮。

就在他看着無賴們發呆的時候,從管道中抛灑下來的廢棄物也逐漸稀疏起來。

當墜落物稀疏到一定程度,那些站在廢棄場邊緣的避難所無賴們,便獰笑着揮舞起手中的棍棒,向着廢棄場走來。

而原本在廢棄場內收集物資的回收者們,也紛紛帶着一絲惶恐,向着廢棄場的出口撤退。

很快,随着無賴們的進場,廢棄場內就只剩下了一些因墜落物而負傷倒地的回收者。

這個時候,兩種回收方式,就體現出了差距。

選擇“頭上裹布、疊甲硬抗”的回收者,即便防禦力很高,卻仍舊有機會遇到非常重的墜落物,垃圾管道十幾米的高度,也足以将這些墜落物加速到能把人砸暈過去的程度,于是當回收者們如潮水般退去,廢棄場的地面上,就躺滿了低技術力的裹布回收者們。

相比之下,注重保護自己的風鏡回收者,就安全了很多,很少能看到這種類型的回收者倒在地上。

而且,嘉圖還注意到,在他十幾米外的地方,就躺着一名低技術力的裹布回收者,他的身邊有一個碎掉的陶質水壺,手上還死死抱着幾個空鐵皮罐頭,明顯是被飛來的陶罐給砸暈了過去。

在嘉圖身邊,還站着四五名普通的避難所居民,他們并沒有因為回收者的離去而立即入場,反而靜悄悄地等待着無賴們搜刮完畢。

嘉圖猶豫了下,不知道自己該在這個時候入場,還是像其他人那樣繼續等待下去——

直到他注意到那些避難所居民看着自己時的眼神。

那是和他們看避難所無賴時差不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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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畏懼、同時還帶着一絲鄙夷?

是因為無賴們無父無母嗎?還是因為自己的殘疾?

嘉圖沒有想明白,他只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瘸子的身份并不能讓這些人感到畏懼。

他和無賴們大打出手,還不落下風的“暴力”,才是讓這些人感到恐懼的理由。

他們不敢學習無賴們的原因,也并不是因為不夠兇狠——

而是害怕被報複。

他們和避難所無賴不一樣,沒有那種一無所有的兇狠,也和嘉圖不一樣,沒有和一群人對抗還不落下風的“武力”。

更沒有裹布回收者的“勇氣”和風鏡回收者的“技術”。

于是一無所有的他們,就只能成為最下等的回收者——

等一切風平浪靜之後,再去吃一些殘羹冷飯的“鬣狗”。

嘉圖不願意成為“鬣狗”。

他的耳畔回響起王姨和老送葬人那充滿鄙薄的聲音——

【“怎麽又是你?……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被揍了那麽久,你就沒長一點記性嗎?!”】

【“如果你真的還有些良心……那就從這裏跳下去……對其他人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交代!”】

【“廢物終究只是廢物!早晚要在這座避難所最底層的洞窟中腐爛掉!”】

短短的一瞬,嘉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用手杖撐着身體,飛快地向廢棄場走去。

他避開那些已經變得稀稀落落的墜落物,向着不遠處的倒黴鬼筆直前進。

當他走到回收者身邊,看到他手中的四個空鐵皮罐頭,猶豫了下,拿走了其中兩個,然後便向着廢棄場的更深處走去。

越是進入廢棄場深處,嘉圖就能看到越多殘暴的景象。

被墜落物砸到的回收者裏,不止是昏迷者,還有死者和負傷者。

那些被墜落物砸到,卻只是失去了行動能力的人,狀況最為凄慘,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無賴們追上來一棍放倒。

有人哀求着懇請無賴們放過自己,換來的卻只是當頭一棒——

甚至有些人就連頭上的頭巾,都被扯了下來。

嘉圖忍受着心中的不适,默默地避開了視線:

“你還有閑心去可憐別人嗎?”

“不過是些不認識的人而已……”

“總會有人要倒黴的……不是別人就是你……”

他在昏迷的回收者間快速移動,故意避開了那些還醒着的負傷者,盡量去選擇那些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将死之人。

但是這樣的死者畢竟是少數,所以有時候,他也必須對那些昏迷者出手。

幸好,或許是他之前和避難所無賴們大打出手的原因,每當看到他過來,大多數避難所無賴都會避開他,選擇其他目标。

只是受害者的數量畢竟有限,所以面對廢棄場上僧多粥少的情況,避難所無賴們最終還是要大大出手,互相争奪起彼此的“戰利品”。

嘉圖故意避開那些比較混亂的戰局,沿着廢棄場的邊緣不斷前進——

直到他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絲閃光。

那是兩名倒在一起的回收者。

發出閃光的,是一名風鏡回收者臉上碎掉的鏡片,他的雙眼睜得很大,脊梁骨扭曲地躺在地上,明顯有些死不瞑目。

他的身邊還落着一個床頭櫃大小的實木箱子,這種又大又重的東西,是大多數高級回收者看不上的物資,只有最後進場的“鬣狗”回收者,才會青睐于這種耗時耗力還不值幾根幹糧棒的“破爛”。

但是一名戴着風鏡的高級回收者,為什麽會死于那麽明顯的一個木箱子?

嘉圖下意識覺得有些奇怪,不禁向那個方向多看了兩眼。

這下,他發現了一件有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鏡子?為什麽會是鏡子……”

嘉圖喃喃低語着,調轉方向,向着那兩名回收者走去。

在死掉的風鏡回收者旁,倒着另一名回收者,而在這名頭上裹着裹布的低級回收者手中,嘉圖确實看到了一枚巴掌大小的小梳妝鏡。

這樣小巧精致的化妝鏡,哪怕有些裂痕,在八層的跳蚤市場上,也可以賣出七十到八十枚幹糧棒的高價。

這麽珍貴的物品,居然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嘉圖不禁有些心動!

這可是八十枚幹糧棒啊!

不僅可以把老送葬人的人情還掉,還可以把赫娜借來的物資還上一部分!

貪婪和債務誘惑着他伸出了手,四下無人的現狀讓他捏緊了鏡子,就在他準備用自己的決心,将梳妝鏡從回收者手中抽出來的時候,意外卻發生了——

他将回收者的右手也一并拽了起來。

嘉圖愣住了。

直到此時,他才注意到,回收者那根因為用力過度而青筋畢露的大拇指。

而他的注意力,也從鏡子上,逐漸轉移到裹布回收者的臉上。

那是一名大約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弱,面容枯槁,深褐色的頭巾下滲着一絲絲的血水,額頭也被血水浸泡成了一片深紅。

但和風鏡回收者不一樣,裹布回收者受傷雖重,但他還活着。

并且在嘉圖用力一拽之下,驚醒了過來。

男人深黑色的眼瞳,有些茫然地和嘉圖對視着。

雙方的視線,逐漸轉移到了嘉圖的右手上。

“松開!這是我的東西!”

男人驚叫了起來。

嘉圖被吓了一跳,他完全沒有想到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可以發出如此尖細的尖叫。

宛如一名真正的女子。

“閉嘴!放開!”

嘉圖也又驚又怒地低吼着,他被男人的反應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只是,不久前避難所無賴們對着回收者們揮下棍棒的那一幕,卻浮現在他的眼前,讓他下意識地舉起手杖,對着男人的腦袋用力揮了下去。

但是這一下并不成功,男人頭上裹着厚厚的裹布,手杖打上去沒有造成太大傷害。

但是男人卻仍然被吓得大聲慘叫起來。

男人的慘叫聲讓嘉圖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愈發迫切地想要結束這槽糕的局面。

于是他調整了手杖方向,對着男人的手臂揮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男人的哭喊變得歇斯底裏起來,但他卻并未真的放開手,反而大聲哀嚎起來——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家裏還有小孩子……我還要用它去治病!!!”

男人最終還是松開了手指。

他抱着被抽出無數血痕的雙手,在原地哭得厲害。

但嘉圖卻只想着快點逃離這裏。

他将鏡子放進懷裏,下意識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手上沾滿了鮮血,甚至弄髒了整個鏡面。

“是男人的頭巾上濺出來的?還是被我打出來?”

直到此時,嘉圖才恢複了一點思考能力。

但是他發現自己的記憶一片混亂,根本不記得任何的細節。

帶着無數的不知所措,嘉圖飛快地向着廢棄場的出口走去。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完全不在意其他的收獲。

他只想盡可能快地遠離那裏,将自己的罪狀遠遠地抛在身後。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在廢棄場出入口被“幫派”的無賴攔住時,也只是有些麻木地交出了兩個空罐頭,就被放了過去。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他找到垃圾回收商,以六十枚幹糧棒的價格将梳妝鏡出手。

才終于恢複了一絲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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