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裴峥到底還是有點良心。

他簡單地穿衣洗漱後,便找來藥箱給裴讓處理傷口。

在客廳處理,經過昨晚一事,倆人都默契地沒有選擇再待在房間裏。

現在是早晨六點半,外邊天剛蒙蒙亮,但對于裴峥來說,已經算是晚起。

以往這個點兒他應該在公園裏晨跑。

但他昨晚沒吃晚餐,光陪着林守一灌酒,現在胃裏空落落地發酸,讓他有些幹嘔的惡心感覺,根本沒多餘的力氣到處跑。

嘔是嘔不出什麽東西的,他待會兒給自己弄點兒醒酒的茶水喝一喝吧。

哪怕心不在焉,裴峥換紗布的手上動作還是很幹淨利落,裴讓的傷口化了膿,膿水牢牢地沾粘着紗布,裴峥用酒精稍微給鑷子消毒,而後用鑷子夾着紗布邊緣,将其與傷口分離。

“忍着些,我還要用酒精給你洗傷口。”裴峥說。

裴讓已經緊閉着眼,狠狠地點頭。

他頭發睡得亂糟糟的,再配上閉眼的皺巴巴表情,和疼得蜷縮起來的身子,感覺整個人都小了一圈。

到底還是個孩子。

裴峥不自覺地笑笑,将棉簽按上裴讓傷口卻毫不手軟,三下五除二搞定時,裴讓伸出來的左手在微微地發抖。

“忍不住了可以跟我說。”裴峥難得心軟地捏了捏裴讓發涼的左手手指。

裴讓皺巴巴地搖頭:“你繼續吧,哥,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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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也只剩下給傷口包上紗布的活兒,裴峥琢磨了一會兒,給裴讓綁了個舒服一點的結。

“好了,去洗臉刷牙吧。”裴峥松開手。

正整理醫藥箱,便聽見裴讓問:“哥,你早上想吃什麽?”

“我出去吃。”裴峥說,主要是想喝艇仔粥,在家現熬太麻煩,眼下他更需要給自己來杯熱茶。

喝完再出門,當是醒神。

“那行,你路上小心。”裴讓也很幹脆,并沒有挽留他,跟之前一樣,跟他話不投機了,便閃身離開。

裴峥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反而這樣他更加心安——昨晚的事情這樣一筆帶過最好。

等到浴室門關上傳來水聲,裴峥也找到他常喝的紅茶葉,沒用上整套的茶具,就取了只蓋碗茶杯,簡單地用開水沖泡開茶葉。

裴讓洗漱的過程有些磨蹭,裴峥已經叫了車換鞋出門,他想起自己昨晚上那件被裴讓撕壞了的襯衣,得找個時間再去買兩件新的。

至于壞掉的那件,被丢在洗衣框裏,裴讓看見了應該會丢掉。

*

這就走了?

裴讓聽見了關門的聲音。

他用幹毛巾擦去臉龐的水珠,應該松一口氣,瘟神已經被送走,但不知怎麽他依舊心緒不寧。

洗衣籃裏躺着裴峥那件被撕壞了的襯衣,其他衣物都被裴讓送進了洗衣機,等會兒就能洗好烘幹。

還是給他扔了吧,裴讓想。

但裴讓沒有行動,他等着洗衣機将髒衣服洗淨烘幹,把這些一股腦從滾筒裏摟出來,抱回自己房間一件件疊好。

要把裴峥的衣服放回他房間,裴讓看着自己疊好的豆腐塊,再次不想動,直接把豆腐塊們一股腦塞進自己的櫃子裏了事。

裴峥衣服多,不缺這一件兩件,真缺他會自己來拿。

裴讓回到客廳,癱坐在沙發上,照理說他這會兒該去廚房找點兒吃的,阿姨做了很多樣式的包點放在冰箱冷凍層,他用微波爐加熱一下就能吃。

但他還不餓,心裏被那不知名的情緒堵着,疏解不能。

還好這會兒他手上的傷口不疼了,酒精消毒的那股勁兒過去,傷口也跟喝醉了一樣,溫順得不再造作。

漫無目的地發着呆,視線從天花板落到了眼前的茶幾上——原來裴峥剛剛喝過茶,蓋碗杯子裏還有剩的。

裴讓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茶杯,還是溫熱的,也是,裴峥剛走沒一會兒。

他端了起來,那深紅漸變的茶水盈盈地晃,他想也沒想,愣愣地捧着杯子喝了一口。

微熱的茶水滑過舌頭與喉嚨,順着食道進入胃袋,好苦。

裴讓打了個激靈,慌裏忙張地把杯子放回原處,他這是在幹什麽?

但心裏那股子不明的情緒,被這忽如其來的慌亂瞬間打散,只在裴讓心裏留下了淺淺的酸澀痕跡。

他記得昨晚裴峥擁抱他的力道,也記得方才裴峥為他包紮後指尖的觸感。

裴峥的溫度,和那剩下來的茶水一樣,微熱。

不過茶水要倒掉了,裴讓定了定神。

大約是不太新鮮。

*

裴峥收到了林守一的信息。

他已經喝掉一小碗粥,胃舒服了許多。

這種舒服支撐着他平靜地看完林守一的信息。

林守一說,新年旅行的行程取消,非常抱歉。

裴讓回了一個了解,便眼不見心不煩地把手機推到餐桌另一邊。

新年旅行林守一不去,裴峥也沒有去的必要,他本來事情就多,現在好了,過年能多出幾天幹活。

裴峥開始喝第二碗艇仔粥,又想起他過年還得給裴讓整一份謝禮。

他不太喜歡欠人情,但問題在于他不太了解裴讓喜歡什麽。

雖然同住了一段時間,但這段時間裏裴讓在依照他的喜好扮演角色,沒有顯露出自己的意願。

裴峥就算去問,裴讓迫于他的壓力,也不一定能實話實說。

有些挫敗呢,而造成這種局面的是他自己。

若是昨晚沒發錯信息,大概不會來這一出。

可事已至此,後悔也沒什麽意義,裴峥扒拉着又喝完一碗粥,決定再要一籠蝦餃。

以及過年走完親戚,帶裴讓出門玩兩天好了。

反正這小子目前上自習,時間安排方面比較寬松。

裴峥也并不認為,帶高三生假期旅游會影響到高考成績。

*

新年禮物啊,說實話,裴讓沒什麽想要的,到時候裴峥給他什麽,他拿着就好了。

可能這與他并沒有愛好有關。

像他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們,都多多少少有點自我個性,裴讓似乎是有,在他曾經班主任的嘴裏,他常獨來獨往個性十足。

獨來獨往也只是因為不合群,算不上什麽個性不個性,要別人跟他聊得來,他也不會排斥跟人做朋友。

那不是迄今為止,都沒遇到跟他聊得來的人。

或者說他想要什麽呢?

之前裴峥跟他被他當做大好人時,他想過考市裏的九八五,當一天學生混一天日子;後來裴峥暴露真面目,他想過考到外省逃之夭夭,選的專業都是為了讓裴峥不再找到他。

但這一些歸根結底,不是他“想要”的東西。

他沒有想要的東西。

從小到大,一直這樣活過來的。

因為也沒被人在意過,沒被人教導過,全憑自己摸爬滾打。

所以禮物什麽的讓裴峥選吧,他送裴峥的禮物都是他自己選的。

到時候裴峥問起,就說哥随你安排,我都可以。

我都……可以。

裴讓完成了昨天遺留的學習任務,靠在椅子上放空大腦。

好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了那個盒子。

他匆匆起身快步到卧室,在自己床頭櫃第三個抽屜裏翻找,那個盒子從他搬到裴峥住處的第一天就被他安置在這裏,他也一直沒有動過。

盒子很輕,裴讓捧着它感覺到自己手在發抖。

裴讓很快把盒子揭開,裏面靜靜安放着一只白玉的毛筆挂飾。

是裴峥随手送他的升學禮物。

其實他談不上有多喜歡,他對玉石沒什麽研究,只知道裴峥應該不會拿假貨來糊弄他。

不過,這是他人生中第一份禮物。

裴峥現在要再送他一份,說實話,他還有點小小的開心。

*

裴峥重新排定了日程。

變動不是很大,頂多就是把昨天落下的工作今天完成,以及自己制定新年旅行的行程。

他要跟着林守一一家子出去玩,他是絕不用操心行程的,就當報了個家庭旅游團。

但此行只有他和裴讓,那肯定要他來安排。

忙完到家已經十點半,他沒給裴讓打招呼說今天晚些回。

在摸索鑰匙開門前,剛洗浴完畢的裴讓先他打開了門。

“我聽到鑰匙的聲音……”裴讓手扶着頭頂的毛巾,讪讪解釋道,不待裴峥回答便閃身離開玄關。

裴峥也不知該如何回話,沉默地換好鞋子,踱步到客廳時,自己這便宜弟弟杵沙發旁邊罰站。

躲是躲不過了。

裴峥問出醞釀很久的問題:“過年的禮物,你想好了嗎?”

裴讓似被驚醒地通體一抖:“我……沒什麽想要的,全憑你安排,哥。”

果然,問不出什麽。

裴峥也不磨蹭,直截了當道:“那好,過年走完親戚,你跟我去旅游。”

對面比他高出半個頭的裴讓頓時瞪大眼睛:“旅游?”驚得語調都上揚了八度。

“嗯,出門走走,換換心情,你成天學習也蠻辛苦。”裴峥逐漸找回自己的場子,輕描淡寫道。

“好啊。”裴讓愣愣地點點頭,裴峥看不出他其他的表情,還以為他不喜歡,正想開口說點什麽,裴讓揪着毛巾狠狠地擦了擦頭發,語調上揚地嘟囔:“我還沒去旅游過呢。”

見他歡喜,裴峥也就放下心來,繞到沙發前坐下,招呼裴讓坐他身邊:“有想去的地方嗎?”

裴讓幾乎脫口而出,眼眸亮晶晶的:“我想去看雪!”

“看雪就要去北邊的城市了。”裴峥不自覺露出一點笑意,很快壓制住別過臉去,“我看看旅游攻略,你自己做好學習上的安排。”

“嗯嗯,謝謝哥。”裴讓似乎沒發覺他表情的變化,還沉浸在歡快的情緒裏。

裴峥想說這本來就是給你的謝禮,但頓了一頓,沒有多此一舉。

哄小朋友開心了,好像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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