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章十十三年(二)

章十 十三年(二)

看着他走了,姬尚又看向姬婧,微微笑了笑: “怎麽今天有空進宮來看朕婧兒你是比朕都還要忙碌了。”

“昨兒就準備過來的,誰知一出門就撞到馬車。撞得人眼冒金星,所以休息了一日才來。”姬婧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誰敢撞你的馬車婧兒你也在與朕胡扯。”姬尚慈愛地笑着。

“不信你看,我額頭上還留着個大包呢!”一邊說着,她一邊撩起劉海湊到姬尚面前去。

“喲,還真撞到了。”姬尚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額頭上的包, “怎麽也不小心一點整日裏橫沖直撞的。”

“父皇您都不心疼我一下。”姬婧半跪在姬尚腿邊,乖巧地伏趴在他的膝蓋上, “父皇,我推您到外面轉轉吧!我猜您又在書房裏呆了一整天。”

“外面那麽大的風,你想把父皇吹病了嗎”姬尚故意道。

“要是父皇你病了,我不也病了嘛。我陪着你嘛。”姬婧跳起來就要推着他出去, “今天外面太陽那麽好,不出去轉轉多可惜。”一邊說着,她從郭珺手裏接過一條毯子搭在姬尚腿上,然後就推着他出了書房。

秋日陽光幹燥又溫暖,空中飄着的幾朵白雲組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十分有趣。銀杏的葉子變得很黃,風一吹葉子就嘩嘩地掉落,滿地金黃,非常漂亮。

推着姬尚在樹下停下,姬婧撿起了一片葉子向姬尚笑道: “昨兒我得了一支簪子就是這個形狀,黃金打制的,亮閃閃很的漂亮。”

“什麽時候戴給朕看看”姬尚笑道。

“明天戴給您看。”姬婧半跪在地上抱了他一條腿在懷裏用力按捏起來, “今天又沒叫人給你按捏幾下父皇,您是非要累死兒臣嗎心疼沅兒也不是這樣的呀,明兒叫她給你按按。”

“朕都還沒死,你倒想死在朕前面婧兒你真是沒孝心。”姬尚裝模作樣地支着腦袋看着她。

“誰說我有孝心了父皇呀你要孝心可別找我。”姬婧放下他的一條腿又抱起另一條腿按捏起來, “明兒我帶您出宮轉轉吧!現在外面可熱鬧着呢!”

“你以為朕現在還能健步如飛”姬尚笑了起來, “跟着你這小丫頭也沒什麽好逛的。”頓了頓,他伸手撩開她臉頰上的發絲,溫和地笑着, “你可有心上人了趁朕還沒糊塗,要給你找個好人家。”

“我嫁人了就沒人進宮看您了,父皇呀,到時候你可要後悔的喲。”姬婧用力按捏着他的腿, “現在您就總說我不孝,到那時您可不得要說我大不孝等您老糊塗了,再不覺得我不好了,我就找個人嫁了。”

“傻丫頭。”姬尚摸了摸她的頭, “一點都不讓朕放心。總不可能你在朕身邊呆一輩子吧!你這個火爆性子,總惹出一堆事情來。朕只有看到你配個好男人,朕才放心。”

姬婧吐了吐舌頭,笑道: “哪來的好男人,天上掉下來一個父皇你太心急了啦。”

“好吧,朕不急。朕會給你留心注意着。”姬尚呵呵笑着。

“父皇,您要累了就睡會兒吧!太陽這麽好。”姬婧放下他的腿,掖了掖他身上的毯子, “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個好男人,然後召他為驸馬。”

姬尚滿意地點點頭,又看了她一眼: “以後別和賢兒鬧。今天的事情是不是你不許他出來,他才不許你進去”

姬婧嘿嘿笑了兩聲,看向他: “父皇,您都知道啊。”

“以後別再這樣了。”姬尚拍拍她的手, “你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暴躁了些,要學着沉穩才好。”

“父皇。”姬婧看着他, “我知道的,您放心。”

陽光溫暖,秋風不算太還冷,還是怡人。

時間過得總是很快,秋去冬來,又是雪滿大地。重華宮的熏籠裏投放了安神的香料,整個宮殿中都彌漫着一種安詳的味道。書房中火盆燒的旺,噼噼啪啪的炭火燃燒聲在安靜的空間裏聽得分外清晰。

姬尚坐在禦案後手執朱筆聚精會神地批閱着折子,窗下虞斓也拿着只筆在批閱折子。兩人的不同之處在于,姬尚的為朱批,而虞斓的為藍批。

“阿斓,你喜歡過朕嗎”姬尚放下筆,看向虞斓。

虞斓一怔,也放下了手中的筆,把折子也放到一邊去: “陛下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朕只是好奇。”姬尚輕輕笑了幾聲,提筆在折子上寫了幾行字,又看向虞斓, “朕有時會想很多,所以好奇的時候也很多。阿斓,你不準備為朕答疑解惑嗎”

“我想,應是喜歡的。”虞斓語帶保留, “否則當初也就不會心甘情願地進宮了。不是嗎”

姬尚哈哈笑了兩聲,又道: “好吧!朕當你說的是實話。”

“陛下不信。”虞斓揚眸一笑。

“為什麽不信”姬尚反問。

虞斓看着他,頓時無言以對。

“朕正試圖相信你。”姬尚若有所思看着火盆中通紅的炭火, “朕還不知道是不是該信任你。阿斓,你或許能給朕一些建議”

“臣妾以為,如果陛下你只是‘試圖相信’,那倒不如不信了。”虞斓從容道, “不信然而更好些了。您不必猜疑,我也不必事事小心。”

姬尚又一次笑起來,道: “朕一直覺得你是聰明的。這些年在朕身邊你也比從前進益許多。或許朕最後必須選擇相信你。希望你在這之前不要太逾矩。”

聽着這話,虞斓還想說什麽。這個時候郭珺已經帶着太醫進來。她也只好什麽也沒有說。

從姬尚基本恢複以後太醫常過來對他的雙腿進行一些治療,試圖恢複他的行走能力。雖然到現在為止沒什麽大的氣色,但也不至于雙腿一點知覺也沒有。帶着大大的藥箱,太醫随郭珺進到書房中,笑呵呵地開口: “陛下,老臣又來了。”

姬尚放下手中的折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朕以為你今天會遲一些的——外面那麽大的雪——沒想到還是這麽準時。咦,今天怎麽沒見昨兒跟着你來的那個小鬼頭”

“陛下問的是慕容家的那個小子呀”太醫放下藥箱,上前去推着姬尚從禦案後面出來, “那小子可不小了,應是十六呢!”

“那小鬼長得很标致呢,就是瘦弱了些。”姬尚笑着說, “哪個慕容家是慕容瑞家的嗎”

“是呀!”太醫從藥箱裏拿出推拿的草藥, “慕容公子的兒子,人稱慕容十六少。現在在太醫院學配藥。”

“朕好久沒見慕容瑞呢!”姬尚看向郭珺, “朕記得他當初是朕的陪讀,後來是為了什麽出宮的”

郭珺忙道: “慕容公子看中了個優伶,死活要出宮。”

“哦,對。當年鬧得可兇。”姬尚哈哈笑起來, “後來那優伶怎麽樣了”

郭珺又道: “聽說是自缢了,怕耽擱了慕容公子的前程。”

“這優伶倒是有意思。也不枉費慕容當年那一鬧。”姬尚惋惜道, “他後來娶了誰家的女兒”

“沒娶,單身至今。”郭珺道。

“那這個慕容十六少又是從哪裏來”姬尚好奇了。

太醫忙道: “聽說是慕容公子大哥的兒子,過繼給慕容公子的。”

姬尚“哦”一聲,又看向郭珺: “改明兒讓慕容進宮一趟,朕倒是有些想他了。”

郭珺忙答道: “是。”

姬尚看着太醫: “那十六少叫什麽名字”

“回陛下,叫慕容伶。”太醫笑呵呵地說着,一邊把草藥搗碎,然後敷在姬尚的右腿上, “陛下這些時覺得腿好些了麽”

“比前段時間好些。”姬尚看着自己的腿, “不過朕想,好起來或是很難了吧!”

太醫從藥箱裏取出一根金針,紮在一個穴位上,然後道: “或有轉機吧!陛下有設麽感覺沒有”

“唔,沒有。”姬尚盯着那跟金針, “你說那小鬼頭叫慕容伶這名兒不錯。以後多帶着他吧!上次看他挺伶俐的樣子。”

太醫哈哈一笑,道: “下次一定會帶着他過來。”

姬尚點點頭,又看向郭珺,問道: “現在慕容瑞沒當官嗎”

“沒當官,賦閑在家。偶爾會參加一些宴會,不過呆在家裏的時候多些。”郭珺道。

姬尚“哦”一聲,向虞斓笑道: “你知道慕容瑞嗎”

虞斓微微一笑,道: “從前聽說過,只無緣一見。”

“他可是個妙人。從前當朕陪讀的時候就最是聰慧了。如不是當年出了那事兒,如今或不輸姜翩。”姬尚輕嘆了一聲, “真是造化弄人啊。”

又過了幾日,郭珺果然安排了這慕容瑞進宮來見姬尚。大雪紛飛,重華宮中暖意融融。熏籠中燒着一種混合香,熏人欲醉。姬尚腿上搭着厚厚的毯子,坐在窗戶下面,手中握着一卷書,有一頁沒一頁地翻着。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卷着雪粒的風呼嘯而入。一個身着灑藍色長袍的男人進到殿中,颀長身材,面容俊秀,正是那慕容瑞。回身關上門,他看向窗下的姬尚,上前去行了禮: “草民慕容瑞參見陛下,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姬尚擡眼看向他,輕輕地笑起來: “慕容,我們好久不見了。你看上去還不怎麽老。”頓了頓,他又道: “起來吧!這裏也沒外人。不必拘禮了。”

“謝陛下。”慕容瑞起身站在一邊。

“你家小子長得很伶俐,和當年的你頗有幾分神似。”姬尚溫和地笑着, “慕容,這麽多年,為什麽你都不來找朕”

慕容瑞沉默了一下,沒有看姬尚,聲音略顯呆板: “草民……”

“慕容,你何必這麽拘謹。”姬尚看着他。

慕容瑞又沉默一下了,看向了姬尚: “陛下,草民已經不是當年的哪個慕容瑞了。您也不是當年的您。草民沒有辦法不拘謹。”

聽着這話,姬尚輕嘆了一聲,過了半晌才開口: “慕容,當年的事情你後悔麽”

慕容瑞輕輕笑了笑,目光看向殿中的熏籠: “不後悔。雖然他最後選擇了自缢,即使最後我一無所有,我依舊不悔。這一生,我畢竟是争取過的。雖然結果是失敗。”

“慕容,這些年朕過得很辛苦,可沒有能說的人。”姬尚若有所思看向窗外,大雪紛飛, “一年年的,總要下這麽大的雪。不知不覺中,那麽多年都過去了,物是人非,總覺得有一些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頓了頓,他看向慕容瑞, “陪朕下棋吧!”

“是。”慕容瑞答道,搬了棋盤和棋子放在姬尚面前的茶幾上,自己則依言坐在了姬尚的對面。

“慕容,你覺得朕心狠嗎”姬尚落下一子,并沒有看他。

慕容瑞看着棋盤,好半天才落子,然後道: “草明不知如何作答。”

“朕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以為一定會死。”姬尚又落下一子,依舊沒有看他, “結果是死裏逃生。養傷的時候,朕想了很多。這許多年來,朕沒有真正相信過誰。可如今,朕不得不選擇去相信別人,有些事情也不得不放手。”說到這裏,他看向慕容瑞,慘淡地笑了笑: “這句話,朕只能和你說。朕已經感覺到力不從心,不僅僅是身體不如從前,就連腦子,也一點點變得遲鈍。”

慕容瑞神色一凜,落下棋子,依舊看着棋盤,沒有說話。

“朕在想,你能回來幫朕嗎”姬尚看着慕容瑞,手上的棋子沒有落下去, “慕容,賦閑在家,只會埋沒了你的才華。”

慕容瑞擡眼看向姬尚,輕輕地笑了一笑: “陛下擡愛了。草民無心朝政……況且草民已經遠離朝廷這許多年,再回來也沒有任何意義。”

“說的也是。”姬尚自失地笑了笑, “是朕太勉為其難。”一邊說着,他落下棋子,只看着棋盤, “慕容,如果你一直在朕身邊有多好。”

“陛下。”慕容瑞看向姬尚, “當年他自缢以後,我想了很多。沒有誰能陪誰一輩子。平民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您呢站在高處,手握重權,無論當初是多麽信誓旦旦地宣稱要忠于您一輩子,可日子久了,沒人記得當初。您身邊的人一批批地走開,又一批批地湧來。他們說着和前人相似的話,也走上和前人相似的道路。離權力太近了,所以能陪着您的人無非兩種。一種是像郭珺,他從小服侍您,是一輩子不變的主仆;另一種是像姜翩,一輩子都在與權力博弈,即使有失敗,有打擊,可總能站起來繼續追逐。而我,如果當初沒有那件事情,或許會留在您身邊,成為第二個姜翩,而您決不悔留着我活到現在。所以陛下,事情就是如此。”

姬尚看向他,輕輕地笑起來: “慕容,你的口才還是像從前一樣好。”頓了頓,他又道: “你說的有道理。可朕想你不會成為第二個姜翩。你是獨一無二的慕容。如果姜翩是你,早就來找朕,而不是隔了這許多年才被朕找到。”

慕容瑞垂眸一笑,不置可否,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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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真冷,俺忍不住想抱怨幾句……

木有人看,木有留言,木有動力,所以木有寫下去的欲望……碎碎念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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