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第四十四章嚴師

第四十四章 嚴師

回青白山的路,荒無人煙,雜草叢生,只有一些地皮土壤稀少的地方,光禿禿一長條,可以被稱得上路。因此盡管青白山很高,遠遠地便能看見,但卻人跡罕至。不過林旦三人終于是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原本何萬千是不想讓林旦走得如此匆忙的,好歹讓他盡一番地主之誼,多款待幾日,但林旦一方面歸鄉心切,另一面是擔心萬一真有江陵城的案子追到這裏,豈不是連累了何萬千?

于是在林旦據理力争之下,何萬千終究還是讓林旦當天就離開了,不過最難過的,還是紮着兩根羊角辮的蕭小五。

小姑娘嘟着嘴,臉上寫滿了不舍,一路将林旦等人送到城門口。

她望着林旦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想到什麽,跑出城門,朝林旦大喊道:“林旦!林旦!”

林旦聽見呼喊,回過頭,見蕭小五直向自己招手,還以為有什麽要緊事,忙跑過去,不料小姑娘只是拉着林旦說道:“林旦,你是第二個叫我女俠的人,你回去之後一定要多來找我玩,記住了嗎?”

林旦認真地想了想,自己既然能下山一次,那就有第二次,想必師傅也不會說什麽的。于是他點點頭,“我知道啦。”

蕭小五眉開眼笑,終于将心中藏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沒有別的了?”林旦問道。

“沒有啦。”蕭小五笑着将林旦推向唐荟。

“你快走吧,我要回去找蕭老大玩了,你別忘了我就行啦!”蕭小五使勁地揮舞手臂。林旦則是背對着小五姑娘,擺了擺手。

……

林旦抱着一沓書,唐荟也抱着一沓書,熊金剛則是懷中抱着兩大壇酒,武陵城特産的地道的雲夢春色,林旦想帶回去給師傅好好嘗嘗。

在走到一大片空地時,林旦突然停下了腳步,唐荟問道:“怎麽了?”

林旦環顧四周,這地的确是我下山後第一晚住的地方,可這房子怎麽就不見了呢,難道自己那晚上真遇見鬼了?還是說,是像最近他看的一本叫做《聊齋》的志怪小說裏面最愛寫的,遇見狐貍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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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感覺自己後腦勺被敲了一下,忙回頭看去,可是卻空無一人,林旦不禁打了個寒顫,快步往前走去,看來這裏就是有古怪,有鬼,自己還是少做停留得好。

待到三人走後,此地的蔡婆婆這才現身,向身旁那個蒼顏白發,瘦高如竹的瘋老頭抱怨道:“怎麽這孩子出去沒多久就學壞了,跟你似的喜歡狐貍精。”

瘋老頭急了,百般辯解。

可蔡婆婆就一句話,“你就是喜歡狐貍精!”

瘋老頭從來都吵不過她。

武陵城到青白山的路并不難走,真正難走的是上山之路。四處都是齊腰高的雜草,還有各種斷枝荊棘遍布,也是當初林旦被趙清毓趕得慌不擇路,一身被挂得破破爛爛的,才走到山腳下。可當他站在山腳下仰望山頂時,突然覺得這座山沒人來是有道理的,這樣一座難爬的山,誰會吃飽了撐的沒事閑逛,有那功夫去武陵城的東山不必這好看得多?也不知道師傅為啥不挑座好爬一點的山隐居,還得難為徒弟一步步地爬山。

好在林旦已是山川境的體格了,就算沒有刻意鍛煉過腳上的功夫,但不知不覺間速度已經快了許多。想當初下山之時,足足用了一天一夜才走到武陵城,可現在只需半日便到了青白山腳。

林旦深吸一口氣,嗯,還是那股熟悉的青草香氣,山腳的路并不陡峭,布滿綠林,樹下飄落一地樹葉,春天正是辭舊迎新的日子,樹枝上數也數不盡的新芽含苞而立。

現在已致黃昏,落日餘晖撒鋪在衆人身上,望着天邊的金光燦燦,偶爾一朵浮雲飄過,似乎餘生從此過也并非是一件壞事。

林旦準了熊金剛可以不再以人形出現,這裏沒外人,不用擔心會吓着百姓。

它立馬便顯出原形,成了一只四肢着地的巨熊,将林旦和唐荟兩人還有一堆雜物,盡數甩到自己背上,由他托着走。

晃晃悠悠坐在熊背上的林旦,突然沒頭沒腦地向唐荟問道:“你騎過馬嗎?”

唐荟點點頭,“小時候,我爹抱着我騎過,不過那是很小的時候了,現在都記不太清了。”

“我這次下山還沒騎過馬呢,下次我們回苗疆的時候,騎馬去怎麽樣?”

還沒等唐荟回話,只見她手指向前方,巨熊也突然停下了腳步。

高處,一位腰間佩劍的女子,站在暮暮霞光中,一襲白衣與身後的一抹白融為一體,似笑非笑地向下看着。

夕陽餘晖依舊耀眼,怎麽也看不清女子的容顏,也可能是林旦眼角含淚,模糊了雙眼,等到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從熊背上跳了下來,一步一步地朝那個站在落日中的女子走去。

林旦本想給趙清毓一個久違的擁抱,但卻被她一劍戳退,躲閃時,還差點一個不留神滾下山去,好在後來居上的唐荟和巨熊扶住了他。

本來林旦還想抱怨兩句,可再向上看時,只剩一片白晃晃的衣角,但很快也消失不見。

林旦忙追了上去,邊跑邊喊着:“師傅,等等我呀!”

在他看不見的高處,趙清毓早已停下腳步,背過身子,冁然而笑。

青白山上草木衆多,可供無數蟲豸栖息,此時又值春夜,蟲鳴聲此起彼伏,不似在山下城中時那般寂靜無聲。但山上有一好處,是山下所沒有的,那便是夜晚躺在山上,能夠看見遠空的明月近在咫尺,可惜此時已是月末,只能瞧見一絲彎曲的弧度,高懸于空中,慘淡無光,無法與群星争輝。

春風料峭,青白山上下降的冬雪還未盡數褪去,半山腰的這片空地上依稀可見雨凍殘留,斑駁白雪在星光映照下,發出點點熒光。

唐荟哈欠連天,早已入了趙清毓的茅庵沉沉睡去了,巨熊則是躲進了林旦以前時不時光顧的山洞裏休息。

林旦與趙清毓同坐在茅庵前,不知為何,林旦在山下時,常常思念在青白山上和師傅在一起的日子,但真當他回來後,與趙清毓坐在一起,秉燭夜談時,卻有些不知所措。

還是趙清毓主動開口詢問:“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她雖然早在林旦上山之時便已感受到他的氣息,但不知為何突然回來了,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因此特意到半山腰處等他,在看見他并無大礙後,也就安下心來,但身旁還有一個女孩?座下那只大熊似乎也不簡單。

在山下時,總是以師傅的身份站在唐荟前面的林旦,此時終于能放下肩上的擔子了,他噘着嘴說道:“還不是師傅你不肯教我真功夫,你不知道,我在山下誰都打不過,還好我自己頭腦聰明,這才化險為夷,不然恐怕你都看不到我了。”

趙清毓腰間長劍瞬間微微出鞘,發出噌的一聲,吓得林旦頓時改了口:“師傅才高八鬥,武功高強,可惜徒弟我實在是愚笨懶惰,沒學到真本事,在山下受人欺負,這次回來就是想重新好好學一次。”

趙清毓這才把劍收回鞘中。

“那個女孩還有狗熊又是怎麽回事?”趙清毓嘆了口氣,看來這小子又給自己找了些麻煩事。

林旦讪笑道:“唐荟是我在山下收的徒弟,至于那只巨熊,他可不得了,是一只可以化作人形的精怪。原本在山下時,他差點把我給打死。”

“嗯?”趙清毓身上瞬間一股強大氣息籠罩,林旦只覺難以抵擋,就連坐在她的身旁都快坐不住了。

在山洞中休息的巨熊瞬間被一股強大氣息席卷而出,原本勞累了一天的他正昏昏欲睡,但不知為何突然被一道比自己強大萬分的力量控制住了身體,在空中動彈不得。

趙清毓緩緩站起身,眼中一道白光閃過,朝被自己懸在空中的巨熊伸出右手,五指微縮,與此同時,巨熊身上同樣出現一道道指痕,不過卻是緊緊勒在它的身上。

巨熊口中不斷發出哀嚎求饒之聲。

在趙清毓和林旦身後茅庵中休息的唐荟聽見屋外動靜,推開門,見到這震撼的一幕,緊捂住嘴,久久不能發聲。

林旦忙拉住趙清毓的手,“師傅,停一下!停一下!”

趙清毓右手一撇,巨熊瞬間被摔在地上,連撐着起身都做不到。

她當然看得出這頭巨熊此時已經被林旦馴服,但既然自己家徒弟都說當初差點被取走性命,那我這個做師傅的,也就讓你嘗嘗差點被取走性命的滋味。

林旦趕忙說道:“它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也是因為它差點害了我的性命這才讓我有動力努力學劍。”說着,林旦生怕趙清毓不信,還将背上悟青借給自己的長劍取下,以及那本一直放在懷中的劍譜,遞給趙清毓看,“這把劍便是一個朋友借給我的,還有劍譜。”

趙清毓并未接過劍,只是随手翻看了一下劍譜,眼神中露出詫異的神色,問道:“什麽朋友?這本劍譜還算說得過去,但這柄劍不過就是一般的制式用劍而已。”

林旦撓了撓頭,總不能說自己在青樓裏遇見的朋友吧,輾轉一番後,總算是想好說辭:“是我在武陵城裏遇見的一個奇女子,她有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士朋友,是他借我的劍和劍譜。”

趙清毓眉眼之中皆是笑意,說道:“看來你這走這一趟,收獲頗豐嘛。”

林旦決定岔開這個話題,雖然他很想讓飽讀經書的師傅鑒定一下紅瑜這般女子,到底是人是妖,但要是說漏嘴,讓師傅知道自己去了青樓,那一定不會饒過自己的。

“師傅,你就饒過這頭熊吧,它能長這麽大也不容易。”林旦求情道。

趙清毓搖了搖頭,說道:“你就是心腸太軟,小時候就連下雨都要給螞蟻窩撐把傘。堂堂八尺男兒,非但不殺伐果斷,反而優柔寡斷,真不知道有什麽出息!”

林旦雖然被趙清毓狠狠數落一番,但他清楚,師傅既然開始罵自己了,那就意味着矛頭也指向自己,巨熊也就能平安無事了。

“出來吧。”趙清毓背對着唐荟,但卻有一道氣息推着唐荟的背直往前走。

唐荟踉跄着走到兩人中間。

趙清毓冷若冰霜地目視着唐荟,直看得她渾身顫抖,問道:“我不知道林旦這小子是怎麽想的,就算是想給我找個徒媳婦也該找個漂亮點的,你嘛,身段還可以,就是臉蛋差了點。”

趙清毓拿剔透如雪般的食指輕挑唐荟的下巴,砸了咂嘴。

這一番話下來,反倒是說得林旦尴尬不已,在一旁忙解釋道:“不是的,唐荟她身世很慘的,我收她為徒也是一時沖動,并且沒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想幫她報仇而已。”

林旦頓時覺得趙清毓似乎與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師傅相差甚遠,以前的她就算是十分生氣,也不過是罵幾句,打都很少打自己,可現在只是聽自己一句話就對巨熊大打出手,甚至要取它性命,而唐荟只是跟自己有師徒關系就被拉出來審問。

趙清毓眉頭一皺,“小姑娘家家的能有什麽深仇大恨?”

唐荟咽了咽口水,毫無保留地說道:“我是益州苗疆人,本來是族裏的族長的女兒,但因為苗疆內亂,家破人亡,流浪在此。”

短短一句話便道盡了長達十年的苗疆內亂。

林旦先前并不知道唐荟是某個族長的女兒,只當她是苗疆中的一戶普通人家,遭受戰火侵擾而已,沒想到,原來這些都是有預謀的。

趙清毓抿了下嘴唇,她同時女子,當然知道一個人流浪在外的艱辛,此刻對唐荟不免充滿好感。

“好孩子,是我誤會你了,放心吧,要是你不想當這臭小子的徒弟,拜我為師也可以。”

唐荟連連擺手,“師祖不必如此,師傅待我也很好的。”

雖然趙清毓前後态度大反轉,但唐荟仍然是誠惶誠恐,不敢觊觎更多。

“沒錯,回來也是想讓師傅您指導一下武功,咱們好回苗疆去給荟兒報仇呀!”林旦開口說道,“或者,如果師傅你願意下山的話,那咱們都可以不用學武了,師傅大人你一出手,那什麽苗疆不都得俯首了?”

趙清毓刮了一眼林旦,沒好氣地說道:“少跟我貧嘴,要是想學東西,我什麽時候不願意教你了,但凡你好好學,也不至于下山後連頭狗熊都打不過,還耽誤了我這麽可憐的一個徒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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