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目标三:某瓶酒
目标三:某瓶酒
這家酒店在六本木，擁有的餐廳與酒吧也各有特色。如果不是任務的需要，或許沙奈會完全放松下來好好地投入其中玩耍一次。
可惜的是，現在踏入客房的她僅僅是為了任務的需要。目光驚疑不定地掃及玄關處就出現的吧臺與巨大鏡子，配合着地板古典而簡潔的紅木裝飾，沙奈再次感受到了某種頭部襲來的眩暈與作嘔感。
“你沒有必要出去了，蘇格蘭。”安靜地盯了會大得過分的床與空曠的客房布局，沙奈指了指深色的書桌，“我覺得這張寬闊的桌子足夠成為你睡眠的場所。”
還真是完全摒棄了自己受委屈的任何一點可能性啊，蘇格蘭隐忍着笑，狀似冷淡地點了點頭，接着便在少女好奇的目光中放下了自己的貝斯包。
出于最基本的警惕，他自然不可能在還未檢查過安全隐患的酒店打開自己的私物。只是沙奈亮晶晶屢屢看來的視線還是忍不住讓他不太自在地停頓了片刻。
“你，很喜歡音樂嗎？”
他終究沒有忍住，在昏暗的光遮住屬于諸伏景光式的溫柔面孔時，緩緩開了口。
而盯着貝斯包思維有些發散的沙奈禁不住一愣，她沉默了會，扯起嘴角用猛地背過的身拒絕回答他的問題。
他像之前一樣沒有在意，唯一異常的僅有那雙失望的光隐隐湮滅在其間的灰藍色眼眸。
然而蘇格蘭不被發現的不甘與沮喪并未持續太久，因為她又開始說話了。在光線不明的角落，在她未能掉頭的肆意空間，他徹底露出了冷峻而壓抑的目光。
奇怪的組織成員，還未完全堕落的宮野沙奈……沙奈……他掙紮地在心底叫出了她的名字，屬于公安一面的自我厭棄與痛苦挫敗再次湧上心頭。
今天的任務，他是不可能讓她獲得圓滿成功的，公安的人一定會破壞這次狙殺。以一種極度意想不到的手段介入，以一種能保全他地位卻致使沙奈陷入懷疑風波的殘忍方式。
但是——現在他不太想這麽做了。因為沙奈她……她一定是無辜的吧？
只有十八歲的沙奈……擁有着純淨面貌與孩子氣內心的沙奈。她一定是不想動手的吧。
“喂！我說你在發什麽呆？快給我先去浴室裏把可能存在的監控找出來并擋住！我現在就需要清理被蟲子爬過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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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轉過身正緩緩走近諸伏景光的沙奈不滿地提高了嗓音，而他也在一瞬間的瞳孔緊縮中耳根微紅地移開了匆忙的視線。
“嗯。”
沉默寡言的男人只留下了一個語氣詞便不太自然地立起了身。
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又忍不住用餘光瞥了眼表情越來越不高興的沙奈，不明緣由地，他覺得自己似乎也變得難過了。
啧。怎麽回事。這種黏黏糊糊的感覺。按理這裏也沒有神經病和讨厭鬼的存在啊，為什麽我的後頸總感覺涼飕飕的？眉頭緊皺的沙奈不爽快地撇了撇嘴，隐含懷疑與警惕的目光不自覺地朝已經步入浴室的蘇格蘭看去，那股熟悉的頭皮發麻感恍若在此刻又留戀地覆上了她開始作疼的前額。
該死的，這個腦殘游戲能不能在角色體驗時把現實裏的疾病剝離啊……這些碼農絕對是偷懶了吧！
閉着眼呼出一口氣，勉強調整了狀态的沙奈面無表情地掏出了手機。她随意地戳弄了幾下，看着目标界面毫無改變的酒瓶标志忽地陷入了無與倫比的煩躁。
而就在她煩躁到想跳到床上狂錘幾把時，手機屏幕上突然出現了讨厭鬼一號的來電顯示。繼而是神經病言簡意赅的威脅短訊：
【任務失敗的時刻，就是你離開宮野明美的時候。
——from 神經病】
把琴酒備注為“神經病”自然是沙奈昨晚睡前的報複。她嫌棄地劃過了這條映入眼簾的簡訊，接着便是毫不猶豫重重摁斷備注為“讨厭鬼一號”的波本來電。
啊，世界安靜了。沙奈直接将自己摔入了面前柔軟的大床，情不自禁露出幸福微笑的臉蛋不斷磨蹭着軟綿綿而溫暖的被褥，于是一聲接近滿足的嘆息意外地和第二次響起的手機鈴聲同時發出。
笑容驟然消失。她冷冷地盯着“讨厭鬼一號”锲而不舍的來電，重複着摁下拒接鍵。但很快地，竟然有另外的組織成員打來了電話。
表情扭曲地盯着屏幕上顯示的“貝尓摩德”代號，已經很不耐煩的沙奈總算接通了這則電話，因為她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波本在搞鬼！
如果是的話，自己一定要……
“さな，我好想你。聽說你的任務要和其它惡心的男人共宿，你一定在為此而苦惱吧。我能夠幫你，只要——”
“去死。讨厭鬼再見。”在接通的那刻，在聽見他含着笑意的呼吸的那刻，手臂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沙奈想挖地遁走的心都有了。這種腦子極度不正常的讨厭鬼，即使把他暴揍成豬頭，總感覺按照這家夥不可思議的喪病程度也能笑出來。
啧。真的好難纏。一回想起這滿口“さな”的瘋子，似乎晚飯也沒胃口了。當然，就在沙奈嘴角抽搐着在吐槽的時刻，這個相當煩人的波本也沒打算放過她。
這次打過來的代號名稱為“卡爾瓦多斯”，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被挂斷電話的讨厭鬼搶來了別人的手機。
深深地吸了口氣，沙奈在顫抖着手接通電話後，忍無可忍地發出了憤怒值點滿的怒喝：“你要是閑着沒事幹就去挑釁神經病琴酒啊，反正你們兩個都很讨厭！還有別再來煩我，馬上我就會把你們全都删了并向組織老頭打小報告，你就等着被穿小鞋吧！”
“噗嗤——”
“呵……”
耳邊似乎傳來了陌生男女的嘲笑聲，緊接着便是那個讨厭鬼毫無影響的煩人嗓音。
“可是さな……那位先生現在明顯更重視我哦。說到穿小鞋，這是我對付礙眼的男人的一貫做法呢，當然我是不會對可愛的さな這麽做的。”
“啧。好茶。好毒。你能不能圓潤地從我面前徹底滾開。”仿佛棒讀般毫無波動的語氣，沙奈狠狠地握着拳砸向了柔軟的床單。
而電話的那頭明顯被直率表露厭惡與生氣的沙奈可愛到了，一陣肆意而暢快的笑聲過後，波本的語調惡意而不容置喙。
“不可以哦，さな，這樣的我們不是很相配嗎？我會在地獄等待你的……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要吐了。只是分開一晚上，這瘋子病的程度又加重了。這個居然收容神經病為重要幹部的組織還有救嗎？
嘔——
糟糕了！好像這次是真的有點反胃了……
頭部的眩暈夾雜着若有若無的畫面沖擊，似乎看見了某個讨厭鬼眷戀目光的沙奈猛地扔下了尚未挂斷的手機。她捂着嘴飛快地沖入了浴室，而已經檢查處理好這邊情況的蘇格蘭恰好立起身回頭——
“！！！”
“給我讓開啊！”
剎車不及的腳步再也無法停止，臉色不妙的沙奈一頭撞入了男人硬邦邦的懷中。或許是不會疼的，他卻在慌亂地扶住她的雙肩時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悶哼。短暫而隐秘的注目，清醒意識的徹底回歸後便是重複的自我唾棄感。
而什麽也不知道的少女竟然在此刻狠狠地扯了一把他的領帶，燃着火光的翡眸緊緊地瞪着露出不可置信神情的男人，她舔了舔幹澀的紅唇，拇指無意間觸碰到了他不斷嘗試吞咽的喉結。她的确在一無所知地看着他，他感到了近乎絕望的戰栗感。
“不要再靠近了……”
“哈？你在說什麽啊！我說你不知道往後退一步嗎？剛才撞得我疼死了！”不是撒嬌的口吻，是毫無暧昧的抱怨。但是蘇格蘭卻再也無法維持平靜，他眼神幽深地凝望着眼前鮮活靈動的少女，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對不起，但是請你……請你離我遠一點。”
沙奈沉下了臉，一個耳光夾雜着警告狠狠地甩上了他的臉。
“誰讓你主動碰我的？而且，你是不是——”翡色的眼底閃過一絲懷疑，她的确是在某一瞬間感受到了微乎其微的摩挲。
而側過頭輕輕觸碰了下臉頰的蘇格蘭只是沉默地垂着眸，在沙奈沉湎于懷疑的時刻，他的喉結小心地滾動了下。
“還有其它的地方沒有檢查。”冷淡而氣勢危險的男人掉轉了方向，他似乎打算無視沙奈問出的難題直接前往客廳，後者嗤笑一聲，明顯還在生氣的她不打算理睬他。
“……”
兩人本來還算融洽的氛圍于此刻變得尴尬而冷漠起來，但誰也不打算先低頭。
或許只是一場誤會，也或許就是一次臨時起意的惡念。他發現無法解釋自己當時的舉動，于是只能選擇逃避與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我厭棄。
這種伴随着挫敗與反複掙紮的奇怪感情即使在沙奈沖完澡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長發出來時，也沒有停止黏着地湧動。
她或許是打算去睡了吧。蘇格蘭愣愣地看着似乎忘記晚餐直接撲到床上的金發少女，冷靜的內心恍若被針刺了般感受到似有似無的酸脹感。
這次的她沒有再看過他一眼，也沒有用期待的目光掃向一邊孤零零的貝斯包。他們都被故意地遺忘了。
“你的頭發……”蘇格蘭還是忍不住做出了提醒，但對方卻遲遲地沒有做出回應。
是還在生氣嗎？他壓了壓濃密的睫毛，近乎無力地嘆了口氣。
無法控制地拿起不遠處矮桌上擺放的吹風機，他猶豫地開始走近床的方向——
“宮野沙奈……”
“別吵，你這個讨厭鬼！”反應不及地又被扯住領帶，閉着眼明顯是睡着了的她突然用力地将他一拉。
“！！！”
它太軟了。沒有人能聽見他跌落床單的聲音。手指顫抖地撐住上半身，那般使勁，他的手背上開始浮現青筋。而她的手卻在此刻松開了領帶，就在他惘然所失的一秒，忘記防禦的身體竟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脖頸。
“去死……琴酒還有波本，你們都去死！”
憎恨的，流出眼淚的，崩潰而隐隐發紅，他不知道在看她的眼還是唇。原來想反抗的手也放了下來，任由她掐住自己的致命部位，蘇格蘭複雜而悲哀地注視着面前似乎陷入噩夢的女孩，突然撫上了她被沾濕的發鬓。
“宮野……沙奈，沙奈……我不是他們。你可以放心地入眠，如果有可能，我會帶你一起脫離此間地獄。”
“你是無辜的，是的，只需要我執行這次任務就可以了。不會連累你，我會違背他們的命令盡力保下你，絕對會保護你。”
夢中的沙奈對于這副軀體下意識做出記憶回溯的本能反應毫無察覺。她無聊地立在幻想的游樂園裏，再次疲憊地打了個哈欠。或許是太無趣了吧，她才會在看見一只身着灰藍色外套的布偶熊時主動走了過去。
“喂！你看着挺暖和的，讓我擁抱一會吧！”
……
“好溫暖，你能給我一個擁抱嗎？能拯救我嗎？”隐藏着惡意與下墜的溫柔女聲貼近了他的耳邊，蘇格蘭瞳孔微縮，他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她卻湊得更近。那雙翡色的眼眸此刻奇怪地陷入了一片幽暗與空洞。
“沙奈……我不能。”作為正義的公安，他不能做下如此趁人之危的事，他絕對不能。
……
“可惡，別想跑！不過就是個布偶熊，你給我站住！”夢裏的沙奈奔跑着一把扯住了企圖逃跑的玩偶熊，她死死地拉着它的領帶，雙手緩緩地伸向了對方毛茸茸的腰身。
……
“不要躲避我，不要丢下我一個人……姐姐。”
“……”
在聽清最後兩個字的時刻，蘇格蘭猛地推開了神智不清的沙奈。
他呼吸急促地背過了身，不可思議地盯着自己方才情不自禁試圖擁住她的雙手，攤開的手掌在無法控制的顫抖中漸漸攥緊了拳用力地砸向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