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善後
十七、善後
魏軻出事了的消息在魏家和賈家兩家人之中迅速傳開,魏家忙着撈人,賈家忙着考慮該不該搭把手。
賈立陽發話之前,賈家裏的人都不會動作。
賈秉繁被賈立陽罵了一通,但賈秉繁矢口否認自己貪過公司的錢,更加不肯承認魏軻的行為和他有任何關系,說魏軻是想脫罪才胡亂攀咬他。賈立陽恨鐵不成鋼地戳了一下賈秉繁的腦門,不相信賈秉繁的狡辯,又不樂意因為外人的事而如何懲罰自己的兒子,只氣憤地吩咐賈秉繁:“這件事解決之前別亂跑,待在家裏反省,做事做得這麽難看,我都替你覺得丢臉。”
賈立陽先去聯系了熟識的人,問有沒有辦法解決。
那人沉着臉搖搖頭,說:“我和魏家這麽說,和您也是這麽說,真撈不上來,上面派人下來督辦的案子,我們動不了任何手腳。”
賈立陽怪道:“居然是中央督辦的案子?怎麽會這麽巧?”
“可不就是盯着這個時機去舉報的嗎?舉報的人消息很靈通。不過想想也是,要是沒有把握的話,誰會在S市跟魏家過不去啊。”
“誰舉報的?”
“上面來的那些人是鐵桶一塊,不松口,我問不出來。我能夠查看的文件裏都沒有提及舉報人的信息,是匿名舉報的,也看不到消息來源,沒法查。”
賈立陽撇着嘴琢磨半晌,想不明白魏家什麽時候得罪過這麽了不得的人,能夠拿到魏軻貪污的證據,還能知道上面有督查行動。他問:“不會連累到我兒子吧?”
“不會,大少爺是個聰明人,懂得規避風險。這個案子,魏軻背定了。”
“聰明什麽,那臭小子明擺着是做事情不過大腦。”賈立陽一臉凝重,說,“這事弄得我太尴尬了,魏軻偷偷告訴他的家人,是我兒子教唆他這麽做的,不管是否屬實吧,反正我已經不知道怎麽和魏家的人交代了。”
他不可能讓他的大兒子去向魏家賠禮道歉,抹不下臉,卻也不可能輕易丢掉和魏家多年的交情。又要臉面又要利益,實在為難。
而在賈立陽深陷煩惱的同時,神秘的舉報者倒是心情愉悅,正和馮岳喝酒慶功。
密切留意魏家律師動向的馮岳說:“魏軻不打算在警察面前供出賈秉繁,看來魏家那邊還在猶豫,有要保住和賈家合作關系的想法。當然,魏軻供出來的作用不大,這個案子沒辦法拖賈秉繁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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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千齡笑道:“我當然知道這個案子沒辦法拖賈秉繁下水,目的也不是要拖他下水。”
馮岳想了想,問:“你的目的是魏家?”
“沒錯,魏家是賈家重要的合作夥伴,我一定要拉攏。”
“可是賈立陽會讓你接手嗎?”
賈千齡肯定道:“他會的。”
幾天後,賈千齡的預言成真。
賈家和魏家合作了好幾個大項目都卡在半道上,賈家必須要有人出面支持大局,但賈立陽覺得以他的身份去收拾賈秉繁的爛攤子,說不過去,且他正尴尬着,不想去面對多年的好朋友魏麟,只讓管家和秘書去向魏麟表達了關心,也讓魏麟稍安勿躁,大家慢慢再想辦法救魏軻。
而小兒子賈秉成要忙自己手裏的項目,整天抱怨忙得沒時間陪盧臻和還沒出世的孩子,再者賈立陽也不太想賈秉成去蹚渾水,賈秉成脾氣太壞,他怕賈秉成處理得不好會惹禍上身。
于是便只剩下賈千齡一個人選。
賈立陽心裏很是猶豫,他已經破例允許賈千齡在集團下的小公司裏幫忙了,如果再破例允許她插手管理更多的事務,會不會是在為以後制造麻煩?她早晚要再嫁,早晚要離開賈家,她和賈氏集團的關聯越深,日後要做的切割就越多,會産生的麻煩就越大。魏家那邊看到他讓賈千齡出面,還有可能會覺得他在敷衍他們,在消極對待他們的項目,必定會火上澆油。
然而正在進行中的項目無法暫停,否則将造成巨大損失。
損失一個孩子之後再損失利益,這似乎更有可能激化魏家的怒火。
賈立陽咬咬牙,把心一橫,做出決定,叫賈千齡到書房,吩咐她去嘗試一下接手爛攤子,如果搞不定,她盡管回家來求助,他會在她背後提供幫助。
于是原本由賈秉繁負責的關于賈家和魏家合作項目的工作內容,全部移交到賈千齡手裏。
賈千齡需要在兩家公司任職,一家是賈立陽為了安置賈千齡而随意讓她待着的集團下的小公司,另一家是集團總公司。
已經進行了好些年的巨型項目交到賈千齡手裏時,需要她熟悉的相關資料堆了半個辦公室,賈千齡必須盡快将所有資料吃下,然後向下屬部門提出恰當的指示。
跟着賈秉繁工作的一部分人對賈千齡持觀望态度,工作起來并不積極,不會為了減輕賈千齡的負擔而瞻前顧後思慮周全,賈千齡必須把所有可能會出現的情況都想到,反過來指出他們工作中的漏洞,讓他們回去修改提案。
而魏家那邊的人就更加不樂意積極工作了,其中一個老板被賈家長子陷害一事還沒有了結,他們拿不準魏家當家人,即魏軻的父親魏麟的态度,不知道項目的未來走向如何,不敢輕舉妄動。賈千齡請他們提交相關資料,他們總是懶懶散散地推脫,賈千齡不親自出面催促,他們可能會将工作壓到明年。幸好馮岳認識魏軻的秘書,花了不少心思說服那秘書倒戈,許多工作才能勉強進行下去。
大會小會不斷,各種輕重緩急不同的戰略調整不斷往各個部門輸送,整個公司都在加班,賈千齡忙得一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安青鸾也跟着她忙碌,黑眼圈都快掉到嘴邊了,每天琢磨的補腦和補眼的食譜輪番上陣,但緩解不了絕對的疲勞。
賈千齡還得顧着家裏的事,處理過往喬娟需要處理的一些家務事,且幾乎每天晚上都需要拿出一個小時陪賈立陽吃晚飯。
這天晚上賈立陽不在公司裏用餐,他約了幾位老朋友敘敘舊,并商量一下他和魏家之間的事,還開恩般叫上賈千齡一塊兒去,讓她也有機會和幾個家族真正的掌權者接觸接觸。
這種飯局賈千齡是一定會去的,她準時離開公司,去往用餐地點。
在車上時,她聽見安青鸾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扭頭看了眼安青鸾的臉色,說:“吃了飯你就下班回家去吧,好好睡一覺,不用再跟着我回公司,工作上的事你又幫不上我的忙。”
“這怎麽能行呢,”安青鸾說着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溢出眼角的一點淚還沒擦幹,就向賈千齡表示自己堅守崗位的決心,“馮岳他們泡的咖啡都沒有我泡的好喝,他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給千齡姐添衣服,按摩肩頸的手法也沒有我的專業,更不知道大半夜的吃什麽夜宵才能又飽腹又不發胖,我不能走,千齡姐離不開我的。”
賈千齡無奈地笑道:“是,我離不開你,多謝你照顧我了,不然我現在不知道會累成什麽樣。”
安青鸾自得地晃晃腦袋:“應該的應該的,千齡姐別跟我客氣。”
不僅僅是在辦公室和某些生活場所承擔助理的職責,安青鸾還跟着賈千齡見識了許多談判現場,給許多以前只能在新聞裏看到的大人物送禮、倒茶、遞文件。
馮岳有點争寵意識,看到站在賈千齡身邊的安青鸾就皺眉頭,同賈千齡說:“我陪您去就好了,青鸾一個生活助理,跟着去見魏老爺和魏太太,不合适。”
賈千齡每次都很維護安青鸾:“你去才不合适,你一個大男人,壓迫感太強了,會讓他們的防備心增強,不利于談判。青鸾就不一樣了,她這麽一個可愛伶俐的小姑娘,兩位老人家光是看着就能挺開心,他們開心了就不會對我說太多重話。”
馮岳:“……”
賈千齡将工作上的事理出頭緒後,立刻就向魏麟提出請求,希望到魏家拜訪他和魏太太,也當面同他們道歉。
魏麟考慮了兩天,同意了。
賈千齡便帶着安青鸾和馮岳,以及大堆禮品,挑個好時辰,登門拜訪。
和賈秉繁吵翻了天的魏茗茗已經賭氣搬回娘家居住多日,此刻正陪着父母在客廳裏。
賈千齡向兩位長輩打完招呼,就笑眯眯地同魏茗茗說話:“茗茗,我們有半個月沒見了吧?我好想你呀,你還好嗎?”
魏茗茗的敵意無差別地向賈家人漫延,可又不是很希望漫延到賈千齡身上。
賈千齡雖然有些不合時宜的熱情,偶爾會讓她有點困擾,但賈千齡是賈家裏對她最友善的人,這點她能分辨清楚。
魏茗茗暗暗嘆氣,不忍辜負了賈千齡,硬是擠出一點笑容,說:“千齡姐,我也挺想你的。”
魏茗茗作為賈家兒媳是這種态度,魏麟和魏太太對視一眼,都覺得念在兩家人一直以來的親近,也不好向賈千齡擺臉色。
談判的氛圍輕松了下來,馮岳和魏家的管家在客廳邊上整理禮品,安青鸾懂事地給衆人倒茶,賈千齡和兩位長輩閑話家常。
客套話說過一輪,才開始進入聊正事的環節。
賈千齡率先提出希望和魏麟繼續合作的想法。
魏麟語氣不善:“說實話,我不想和你們家撕破臉,但在牢裏的是我的兒子,我哪怕沒本事将他救出來,多少也要替他出一口氣吧?他說是被賈秉繁連累才會受這種苦,我也很想問你們家一句,賈秉繁到底有沒有參與過這件事?”
賈千齡沒有為賈秉繁脫罪的意思,直接承認道:“叔叔阿姨盡管把賬算到我們賈家的頭上,我們認了,就是秉繁做錯了事,連累了魏軻。叔叔責怪秉繁,責怪賈家,都是應該的。但我認為無論個人感情如何,千萬不能影響我們兩家的合作。叔叔和我都是生意人,我們都明白,跟錢過不去實在沒必要。”
魏麟對賈千齡的話不置可否,表情也無甚變化。
賈千齡接着說:“相信叔叔也十分關注我們合作的項目進展,這些項目都是魏、賈兩邊的公司費了不少人力物力才競争回來的,哪一方都為此付出了大量努力,如今剛剛進入可以獲利的階段,如果要中止,誰都會承受巨大損失。叔叔的下屬應該已經跟叔叔報告過我這幾天在忙什麽了,我就是因為要給叔叔看看我們的誠意,所以耽誤到現在才過來拜訪叔叔。叔叔,我們賈家願意盡最大的努力補償魏家。而且我今天來到這裏,是代表賈家向魏家道歉,”賈千齡站起來,朝魏麟和魏太太鞠躬,“對不起叔叔阿姨,是秉繁他心術不正,連累了魏軻。”
魏麟瞥了賈千齡一眼,問:“你能代表賈家?”
賈千齡目光堅定與魏麟對視,應道:“是的,我可以。”
被魏軻轉走并害得他蹲大牢的那點錢,在賈千齡的讓步面前根本不算是事兒。
賈千齡這幾天緊鑼密鼓地調整了利潤分配,将賈家今年下半年和明年上半年的利潤全都送給魏家,不僅是魏家一家能得到可觀的補償,連同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也應該能從中分到不少獎金。
這個舉動非常大方,魏麟自問如果是他的兒子反過來教唆并連累了別人家的孩子锒铛入獄,他給對方的補償可能還做不到這種程度。他是不缺錢,可這不代表他願意額外讓渡出許多利益,人總是偏愛将擁有的東西緊緊握在手裏的。
并且魏麟不是十分支持魏軻,他也覺得魏軻這次挺丢臉,自己的小兒子貪了自己公司的錢,還被舉報了,被警察抓到看守所去了,這都是什麽沒骨頭的醜事,羞得他在魏軻被抓之後,如無必要都不想出門,他在外面擡不起頭來。
魏家的發家史是不太光彩,到他這一代以及下一代的行事作風也不算十分光明正大,但魏家從來沒有人因為虧空自己家公司的錢而入獄的,犯事寧願選擇燒殺劫掠,也不會選擇犯這麽沒骨氣的事,真不明白他怎麽會有這麽一個窩囊兒子。
雖說有賈秉繁教唆和指使的原因在,但魏軻心裏真的不願意的話,就是十個賈秉繁也說不動魏軻。沒有誰會拿刀架在魏軻脖子上逼他貪錢,是魏軻被賈秉繁說服了,切切實實動了歪心思,所以才釀成大禍。
既然自己家的兒子也好不到哪裏去,就沒什麽底氣去挑剔別人家極具誠意的補償方案,有臺階了要趕緊下,魏麟拿起茶幾上的茶喝一口,輕咳一聲,同賈千齡說:“你很懂事,事情處理得也很漂亮,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願意和賈家保持現狀。以後工作上的事你和我的大兒子商量吧,我年紀不小了,很多事情都不會親自去管,想享點清福。”
賈千齡微笑着應道:“好的,魏叔叔。那我以後還可以像今天這樣,過來和叔叔阿姨坐下喝杯茶聊聊天嗎?我也想沾點福氣。”
魏麟點點頭,臉上也帶着點笑意,說:“可以呀,随時歡迎。”
兩家的合作最終沒有因為魏軻的事情而受到影響,賈家在這個時候讓了利,可項目順利發展下去的利潤不可估量。一時得失不算什麽,賈家有底氣承受得起。
兩家人的心裏或許會有一點芥蒂,以後再慢慢修複就是了。
賈立陽為此誇了賈千齡好幾遍,說賈千齡有大将之風,可力挽狂瀾。甚至當着賈秉繁和賈秉成的面說賈千齡比他們這兩個不成器的小子都強,賈秉繁和賈秉成只嘴上應着,但心裏全不當一回事,他們都以為自己的對手是對方。
且賈千齡幫賈立陽解決的不僅僅是工作上的事,還有生活中的事。
賈立陽曾經的一位情婦方若瑾在得知喬娟的死訊後,找上門來,希望賈立陽能顧念舊情,給她賈太太的身份,讓她的子女升級為正兒八經的賈家子孫,以擁有更加璀璨的未來。
賈立陽不是沒想過再找一位太太,但他對新太太的人選非常嚴格,他的太太必須出身在過得去的家族裏,必須識大體且溫順聽話。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些和喬娟差不多的普通人家教養出來的女孩,他絕對不會再碰。
而曾經當過他情婦的人,他也不想再碰,嫌膩味了。她們年輕時有幾分姿色,所以可以成為他選擇的對象,但此刻已然年老色衰,保養得再好,底子再好,也比不過真正的年輕女孩。想服侍他的女孩不計其數,擠破頭都搶不到在他跟前露臉的機會,他實在是不需要吃枯黃了的回頭草。
至于她們生下的孩子,他沒興趣,連族譜都進不了的孩子,對他來說沒有價值。
賈立陽不方便見方若瑾,也不方便讓其他人處理這種私事,于是依舊吩咐賈千齡去應付。
他原本沒指望賈千齡這個沒有面對過情婦問題的女兒家能夠圓滑解決事端,只想着讓在賈家能說得上話的人去鎮鎮場子,言明他的态度,然後再讓保安強勢些把方若瑾趕走就是了。
他沒想到賈千齡真是手段了得,随機應變能力極強,沒有面對過的難題也能迎刃而解。
那天賈千齡平平靜靜地将氣勢洶洶而來的方若瑾送走了,且方若瑾後來再沒有出現過。
賈立陽越看賈千齡越覺得這個女兒有他當年的風範,有魄力,有手段,腦子靈活,敢作敢為。
不過太可惜了,家裏最像他的孩子只是個女兒。
賈立陽有點舍不得賈千齡,于是将為賈千齡物色丈夫的行動放緩,想讓賈千齡多在他身邊留幾年再說,反正他賈家的女兒不愁嫁,莫說賈千齡過了最适合生育的年齡,就是賈千齡已經七老八十了,也能嫁得很好,男方看在豐厚嫁妝的份上,也一定會對賈千齡萬般照顧。
賈立陽輕輕嘆氣,再次想可惜賈千齡是個女兒,能力這樣強,可最終還是要嫁到另一個家裏,為另一個不相幹的男人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她在生意場上培養出來的種種手段和眼光,不會一直屬于賈家,而是會屬于那個男人的家。太不值得了,賈家虧大發了。
如此想來,賈千齡似乎不該擁有這麽強的能力,否則就是對娘家的傷害。
賈立陽眉頭緊鎖,重重嘆氣,嘀嘀咕咕:“人生真是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其實方若瑾是賈千齡暗地裏約到老宅去的。
賈立陽有很多位情婦,其中最不安分的一個就是方若瑾。當年是方若瑾找上門來,對喬娟攤牌,請求賈老太接納她的孩子,現在又是她找上門來,估摸是見喬娟死了,賈太太的位置空了,以為自己有可乘之機。
賈立陽對為他生育了孩子的情婦都十分大方,每個孩子在出生的時候都會得到一大筆撫養金,而孩子的母親會得到地段極佳的一套房子和一輛車,平時也會經常給情婦買這買那,送這送那,如果是對花銷有所規劃的話,這些情婦和孩子憑借着賈立陽給予的財物,下半生可以過得無比輕松。
但賈立陽的喜愛不會持續太久,他的青睐如同天氣變化,晴與雨說來就來,說止就止。被徹底遺忘的情婦大多另嫁他人,過上了安穩日子,大部分她們生下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賈立陽。
而被遺忘多時又視嫁入豪門為人生目标的方若瑾,則深信成功需要靠自己争取的道理,盯着賈家太太的位置蠢蠢欲動,因而有自稱是賈家傭人的女生過來請她到賈家老宅去,她立刻就去了。
并且帶着時間無法磨滅的妄念,以為自己是到賈家當女主人的。
方若瑾大馬金刀地走進賈家老宅,跟面無表情的管家說要見賈立陽,管家點點頭,卻将她帶到一處偏僻的房間,她坐着等了好一會兒,喝了半壺茶,吃了半碟子點心,才有一個年輕女士進來。
方若瑾知道這是賈千齡,她看新聞時看到過。
賈千齡在方若瑾對面坐下,房門被關上了。
在頗有威嚴的千金小姐面前,方若瑾不太自在,當初被賈老太徹底鉗制住的困厄感在她體內蘇醒,方若瑾微微移開視線,看着賈千齡的珍珠耳壞問:“賈老爺呢?不是他要見我嗎?”
賈千齡不答,只說:“不好意思,讓方女士久等了。”
賈千齡給自己和方若瑾都倒了茶,慢吞吞抿了一口,嘴角挂着點笑,問:“方女士很想見我爸爸?”
方若瑾趕緊答:“當然,不是他想見我的嗎?”雖然那個請她來賈家老宅的傭人沒有說是誰想見她,但她自顧自地認為是賈立陽要見她,畢竟現在的賈家裏面,只有賈立陽知道她的存在。
賈千齡又問:“方女士,你對我媽媽,也就是賈太太的死,了解多少?”
方若瑾微微皺眉,怪道:“她不是自殺的嗎?”
賈千齡搖頭,嘴角的笑落了下去,有點冷淡地盯着方若瑾說:“不是,我媽媽從來沒有确診精神疾病,從來沒有看過心理醫生,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自殺傾向。她不是自己跳進海裏的,她是被別人扔進海裏的。”
驀然間聽到了一起謀殺社會名流的案件,方若瑾很是驚訝,瞪大眼睛看向賈千齡,小聲問:“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我媽媽意外去世的實情。”
“為什麽……”
“下令讓人将我媽媽扔進海裏的,是我爸爸。因為我媽媽做了讓我爸爸不高興的事,所以我爸爸要殺了她,事情就是這樣。”
賈千齡口中的賈立陽不是方若瑾認識的賈立陽,她知道賈立陽花心,知道他在床榻上答應的事情往往不作數,知道他固執又傲慢,知道他其實并不愛她,也不愛她的孩子,知道他很了不起,擁有數不盡的財富和可以俯視衆生的地位,知道要和他在一起必須将無數委屈咽進肚子裏,但她從來都不知道待在賈立陽身邊是一件這麽危險的事。
賈千齡冷眼看着方若瑾的驚慌,繼續用溫柔到詭異的語氣說:“方女士,請你相信我,我現在是在救你和你的子女。我從我媽媽的死之中突然看清了我爸爸的為人,所以萌生要幫助你的想法,我不希望看到更多無辜的犧牲者。我爸爸是真狠心,真下得去手,有幾十年夫妻情誼的枕邊人,幾個孩子的母親,他說殺就殺,不留半點情面。不過想來也是,不狠心的人,怎麽掌管這麽大一個集團呢?或許這種狠心是賈家的傳統吧,你在很多年前應該見過我的奶奶,她也狠心,對誰的私生子都狠,我爺爺的,還有我爸爸的,全部都踏不進賈家的大門。你知道我奶奶怎麽處置我爺爺的私生子嗎?”
“……”方若瑾微張着嘴卻說不出話,眼裏充滿了懼怕。
賈千齡嘆了嘆,說:“看樣子你能猜出來一部分,沒錯,就像我爸爸處置我媽媽一樣,随便扔進什麽海裏、河裏、山溝溝裏,讓事情看上去像是一個意外。”
“……”
賈千齡擺出一副懇切勸說的模樣:“方女士,在地位比你高的人面前,耍橫是最沒用的,因為,你的力量在這些人眼裏不值一提,而這些人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讓你消失。如果方女士不想成為又一個被處置的對象,我請求你,以後不要再跟賈家扯上任何關系。”
“我……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方若瑾用顫抖的聲音說。
“我明白的,這是人之常情,方女士絕對不是存有壞心思。也因為我明白這一點,所以我希望能夠保證方女士的安全,我爸爸和方女士是有緣分的,我不想看到這種緣分以有害方女士利益的方式破滅,太損陰德了不是嗎?我也不想我爸爸做太多類似的事。”
“你要我做什麽?”
賈千齡将一式四份的文件推到方若瑾面前。
方若瑾翻開掃了眼,是放棄繼承賈立陽財産的聲明書。
“回去讓孩子簽好,明天我派人過去拿。”賈千齡伸手輕拍兩下方若瑾冰涼的手背,說,“他們是你的孩子,好好撫養,好好教育。只要有我在,賈家就不會虧待你們,只要你們安安分分的。”
方若瑾拿過文件,遲疑又驚惶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