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鄉偶書一

第9章 回鄉偶書一

【艦長，請允許我詢問您，您現在是在觀察反物質殲星炮的對準角度嗎？】

在戰艦上安裝智腦确實是有用的，至少我現在我的理智被拉回來了。

不對任何智慧文明訴諸暴力、控制、研究、毀滅，除非該文明威脅到了其他文明的存在。

不對任何智慧文明提供跨等級援助，文明發展需要順應宇宙發展規律。

不創造任何智慧種族。

草，在戰艦上安裝智腦一定是我腦子抽了才...

如果我對着這個銀河星團內的陌生矽基文明按下殲星炮的按鈕，我一定會被智腦第一時間上報聯盟軍事法庭的。

算了算了，這個矽基文明還沒有對人類文明産生威脅，我要堅守聯盟軍人的底線，我要保護文明存在的珍貴性，我要...

...

算個屁啊，讓老子銷毀它，只要一個殲星炮，不遠處那顆醜的要死的氣态巨行星球就能直接湮滅于宇宙中。

任何，任！何！

任何會威脅到我母星的存在都不能留！更何況這個文明的等級是1.4，地球在它面前豈不是會被吊起來打？

我捏緊了拳頭，狠狠的進行肺部擴張呼吸。

冷靜王衣衣，冷靜啊，你一定要冷靜下來！

會上軍事法庭的，你如今拼搏得來的一切都會被徹底的剝離，想想你的養母文明，西撒文明，他們花了這麽久培養你，想想你的父親弗德教授，想想你這麽做會不會吓到隔壁的生母，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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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冷靜啊！

“我是聯盟的軍人，我要遵守聯盟的一切軍事規定，我要保護聯盟的一切智慧文明。”

混亂的大腦逐漸清醒，我喉嚨不停的吞咽因為情緒激動心率加快而瘋狂分泌的口水。

啊...人類的劣根性，如果當初相遇的那兩個三級文明是我這樣的心态，只怕星球大戰都爆發多少年了。

【艦長，莫斯很奇怪，您的心率為什麽又一次提高了，且情緒與起航之前時并不一樣。】

“等以後你有資格加載情感模塊你就懂了。”我右手扶着有些脹痛的大腦敷衍道。

【好的】

撫摸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珠子，我直起身。

“莫斯，這個文明是否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

【經過計算，該文明等級較低，不存在發現的可能性，但觀測到戰艦行動的可能性有75%】

在剛才發現這個矽基文明的時候我就将戰鬥艦靜止了，其實第一時間是想調整殲星炮角度對準他們的。

現在想想還好莫斯提醒了我，1.4級文明，就算看到了戰鬥艦也猜不出是什麽東西，只能想象。

如果我開始移動，指不定就會被他們觀測到，但是我必須移動不可，他們怎麽想我不在乎。

最多就是繞遠一點。

“莫斯，你來操控戰艦，繞遠一點，使用降低觀測可能性的航行方式。”

【好的】

我離開駕駛室，往後面倉庫走去，我得為母星準備一點見面禮。

而此時，塔比文明全體生物炸鍋了。

因為矽基文明的種族天賦就是大腦共通，所以才會科學人才輩出，一個知識點，一個同族知道，那麽下一秒，和那位同族腦流相連的其他矽基生物就都會知道了。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塔比文明能在“垃圾堆”裏發展成為1.4級文明。

但這也是極限了，他們急需突破的方法，不然無法拯救自己的母星。

他們的母星，氣态巨行星塔比星，已經到了壽命的結尾，即将坍縮。

好消息是，他們找到了拯救種族的方法，壞消息是，那個方法是高級文明帶來的，就像現在...

被強行控制在克利亞腦思維中的所有塔比生物，都渾渾噩噩的跟随強大的克利亞感應般擡起了頭，呼喚着思維中那個魂牽夢繞的名字...

“王衣衣。”

【艦長，接收到電磁波】

我還在倉庫亂翻，聞言擡起頭：“嗯？”

【解析電磁波內容中，翻譯中...】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來自何處，我願意獻上我的一切，只求求你，救救我的母星，救救我的同胞，救救...我的文明...”】

我快步回到駕駛室，檢查電磁波來源，似乎是一顆不起眼的小行星。

可以肯定的是，這顆小行星絕對不是剛才路過的塔比星。

“塔比星文明是正常的吧？”我問道。

【檢查出錯的可能性不足1%】

思考了一陣，我說：“下去看看。”

待戰艦靠近，我是萬萬沒想到能看到這種景象。

毀壞的飛船殘骸飄在空中，這顆非常小的行星歪歪扭扭的自轉着，甚至被砸掉了大約10%的面積。

而那顆小行星上，求救信號還在持續的發射中。

這裏肯定出現了戰争，根據距離估算，應該是塔比文明開着飛船來到這裏的時候飛船被擊毀了。

我下了定論，将武器系統調整到蓄勢待發的狀态，按下身前的宇航制服按鈕，無菌宇航粒子層瞬間覆蓋了我的全身。

把戰艦停在行星外圍，我不多廢話的直接開着巡邏艦前往那顆小行星，落地就看到了另一半的飛船殘骸，信號似乎就是從這裏面發出的。

那個信號是如此的絕望，甚至是為自己的文明求救，我作為聯盟的軍人不得不來看看。

當我走進殘骸內，只見滿地都是矽基生物的屍體，而這些矽基生物似乎是史萊姆狀的。

耳邊，智腦莫斯提醒道。

【是矽基生物的不完全進化體，以矽鹽酸為基礎的半融化液态生命】

一腳反重力推進器加持的力量，我踹開了發射信號的內艙門。

一個80厘左右高度的矽基生命體似乎被吓到了，但還是拖着破破爛爛的身子用他的武器對準了我，第一發還射歪了，第二發射在我的腦袋上，宇航服的皮都沒破。

內艙也滿艙都是矽基屍體，我的眼球掃描出尚且存在生命跡象的生物有加上攻擊我的，六灘史萊姆。

其中五個是瀕死狀态...嗯...

我用宇宙囚禁立方把那五個瀕死的史萊姆往立方體裏一裝，立方內部模式調整成為矽基生物生存環境，然後大步走向唯一清醒的那個。

他似乎絕望了，武器從手中滑落，眼中失去了高光。

抓起他丢進立方體，我直接用暗能量粒子斥開頭頂的飛船艙皮，腳下反重力推進器啓動，當場升天，回到巡邏艦，再把巡邏艦開回戰鬥艦。

立方體中的清醒那團史萊姆叽叽喳喳的朝我叫着什麽，我不搭理。

反正沒有收錄的語言芯片也翻譯不出來，我把立方體往戰鬥艦一丢，将巡邏艦停好。

“莫斯，準備一點矽基生物的能量電流給他們。”

【好的】

随後我把艙門一關，就沒有再管那個囚禁犯人的空間了，徑自前往駕駛室。

我還得找我媽呢，沒空廢話。

*

雖然知道電磁波會傳出去引到外星人，但是作為一個孩子，一個同族都死在自己身邊的孩子，塔塔還是崩潰了。

自從那個叫做克利亞的“神明”來到塔比星球之後，越來越多的同族開始虔誠的信仰他，甚至執行他說的一切。

一開始，母星确實有停止了坍縮的跡象，但是後來，坍縮就變快了。

所有發現了這個問題的科學家們都被克利亞強行同步了腦電流，無法再說出真相，很久之後，剩餘的塔比生物才終于察覺...

原來他們招來的外星矽基同胞不是同胞，是感染源，是來掠奪的，掠奪他們塔比文明母星剩餘不多的生命力。

用在坍縮的那一瞬間星球爆發出來的巨大能量來供養一個克利亞。

原來信仰克利亞的同胞不是自願信仰他的，而是被他控制了。

但是他們明白的太晚了，出逃的塔比生物們也被暗中感染了，飛船在逃離的中途被克利亞安排迷失同胞從內部進行擊毀。

明明有共同信念的族人就這樣在塔塔面前上演了自相殘殺，被迫的自相殘殺。

看着滿地的同胞屍體，塔塔作為孩子崩潰在內心，面上卻只能瘋狂流淚，不敢打擾剩餘存活的科學家們。

他們發出了最後的絕望電磁波，期望有別的外星文明發現塔比文明，哪怕記載一下呢，記載一下塔比文明曾經存在于這個宇宙上就夠了。

他們甚至都不在奢望外星文明能去擊敗母星上的克利亞。

然後，大批的科學家開始被餓死，沒有電流的供應，他們基本就是在這顆行星上等死。

塔塔作為孩子是最能堅持下來的，年老的科學家們都自願赴死，把僅剩的能量留給塔塔，把腦內的所有知識共通給塔塔，讓塔塔繼續為了塔比文明活着。

而塔塔這個孩子的任務，就是守好這裏，守好這個信號，直到塔塔也孤獨的死去，然後塔比文明寂靜的消亡。

但是奇跡和絕望又一同發生了，塔塔沒有死，反而是再一次被外星生物抓捕。

他哭着問那個外星生物：“你能幫我們報仇嗎？”

連塔比文明最強的武器都不能讓對方踉跄一下，那個傲慢的外星生物根本不搭理他。

他到底還是個孩子，見識到了家園被摧毀，見識到了同胞一個又一個死亡，內心堅強完全坍塌，抱着立方體裏只剩一口氣的爺爺，絕望的哭泣。

突然，巨大的能量從四面八方沖進了他的身體，長期灰暗能量不足的腦部晶體被瞬間塞爆了塔塔這輩子都沒吃過的美食純能，他頂不住這種突如其來的飽腹感，被刺激的昏過去。

【能量已經投放，足夠這些生物治愈好自己的機體】

“嗯嗯。”我無暇關注那群被我抓回來的矽基生物，因為...

【檢測到電磁波，翻譯中...】

“滴·檢測到深空電磁波，即将播放采集到的電磁波內容。”

因為我看到了木星，因為我的星艦和珠子接收到了那句沒有說完的話。

“Hello from Earth。”這是星艦廣播。

“Hello from Earth。”這是砰啪啪送我的珠珠。

“Hello from Earth。”這是我，我輕輕念出了這句話。

你好，來自地球的問候。

來自媽媽的呼喚，呼喚着遠游的孩子歸家，帶着游子找到回家的路。

“只要你的族人在呼喚，你就一定能找到他們。”

戰鬥艦停下了，我站在舷窗旁看着那邊。

只要再過去一點，我就能看見一顆藍色的星球...

但是我害怕啊，突然就害怕起來，我怕那裏沒有我要的答案，或者是一個只正确了一半的答案。

【奇怪，這裏居然，有碳基文明】

連沒有感情模塊的莫斯都震驚了。

垃圾堆啊，垃圾堆裏居然有兩個宇宙中最最稀缺的文明存在，震驚智腦一百年.jpg

上一個這麽牛逼的星團還是環藍星團呢，一次出三個文明，可人家環藍星團富裕啊，跟這垃圾場有天壤之別。

僅憑眼球裝置，我好像發現了什麽，馬上道：“莫斯！快，把那裏那個東西的近照傳輸過來！”

【好的】

我焦急的跑到駕駛位坐好，打開星盤，莫斯已經把高清照片傳輸到星盤上了。

那是...天哪，是故國的空間站嗎？我去星際的時候，都沒有我們自己的空間站，只有聯邦國，瑞克國和島國的聯合站。

瞧瞧那美麗的紅色圖标，瞧瞧那紅色圖标上閃耀的金色星星，那是我奢望母星時都不敢奢望的故國啊！

“我的老天爺，我找到家了...我...我終于...”一下子我連聲音都發不出，只能用氣聲表達道。

【艦長，您的表情是在悲傷嗎？但莫斯檢測到您的情緒叫做高興。】

“別管那些，莫斯，按照我說的方法，向那個漂浮在太空的小型裝置傳送一段電磁波，記住，除了那個空間站之外的星球都不能檢測到這段電磁波。”

【好的】

今日的華國空間站，平靜無事，宇航員們還在做着每天正常的體能訓練。

在太空，要保持好每天定量的體能訓練，不然回到地球可有苦頭受。

宇航員隊長聶洲發現空間站有電磁警報響起，停止了運動以後湊過去記錄。

“好了聶隊，肯定是人類對外發射的電磁波，每天都是這個時候響。”隊員之一的劉明一邊做着仰卧起坐，一邊吐槽道。

聶洲笑了笑說：“我們的任務之一，都上天了，就要好好完成。”

劉明也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微微一笑。

“奇怪...這是什麽電磁波啊，一會有一會無，一會長一會短？”聶洲記錄了一陣，看着電子屏幕上的長長短短，疑惑道。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隊員洪波找毛巾抹了一把臉，湊過去問：“怎麽了？”

“這電磁波一會有一會無的，你瞅這屏幕，畫畫似的。”聶洲說。

劉明也湊過來，但是他突然頓住。

聶洲作為隊長敏銳的發現了隊員的不對勁，他一把扯住劉明的手，連聲問：“怎麽了？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洪波被隊長突然急促的聲音搞的有點緊張，也看向劉明。

劉明支支吾吾的說：“隊長，這個...這個是不是...有點像摩斯電碼啊？”

“怎麽可能，外太空，怎麽會有摩斯電碼...？”洪波接話道。

“可是，這...好像就是啊，你看這第一段，我，我在...”

劉明少時是個摩斯電碼愛好者，他當場就翻譯出了電子屏幕中電磁波畫出的密碼。

“摩斯電碼是英文，你們等我翻譯一下，意思是！我在年少的時候...離開了...家鄉！”

“到年老的時候，才...回到，嗯...這裏，對，到年老的時候才回到這裏。”

劉明慢慢沉浸入翻譯密碼中，但是他身邊的聶洲和洪波都變了神色。

聶洲依舊維持着神色，聽劉明翻譯，而洪波已經急匆匆的往控制室去了，将這段信號傳輸回祖國。

位于華國天眼的華國國家天文臺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空間站的宇航員傳回來的緊急報告。

最後，那段奇怪的電磁波用摩斯電碼的方式翻譯出來了。

我年少時離開了家鄉，在年老後才回到這裏。

口音雖然沒有改變，但是我已雙鬓斑白，毛發疏落。

兒童們看見了我，也沒有認識我的。

他們笑着問道：客人是從哪裏來？

看着翻譯，華國天文科學家們集體沉默了許久許久。

這段摩斯電碼翻譯英文再翻譯成中文後，大概只有華國的人能讀懂它最深層想表達的東西。

也代表這段電磁波百分百就是沖着華國來的。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鬓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眼看着莫斯傳輸完我最想對故國說的話，像是放下了最大的心事，我扶着戰鬥艦的內壁滑坐在地，嘴裏輕輕吐出一口氣。

我感覺到了從靈魂中透出來的，無與倫比的輕松。

好困。

如果此時閉上眼，我能馬上睡去，而不像從前，夜夜輾轉反側，無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