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萬人嫌第三十一天

第31章 萬人嫌第三十一天

萬人嫌第三十一天

這頓晚餐或許是燕将池吃過最膠着最煎熬的一頓。

直到導演宣布晚餐結束, 可以各自回房休息了,他恍惚間好像如釋重負了一樣。

燕将池面無表情地操縱着輪椅緊随在澈穆桓的身側,他的陛下一看就是沒聽明白那些虎狼之詞, 他不能表現出來絲毫不對勁的地方, 免得露餡。

“燕先生,您的外套落下了。”餐廳的服務生快步上前。

燕将池頓了頓, 伸手接過,然後便匆匆轉身,卻又一次被喊住:“還有您的手機, 燕先生。”

燕将池:“……”

他面無表情地轉過來, 看向那名服務生:“還有什麽?一次說完。”

“還有您的眼鏡和手套。”服務生飛快地說道, 遞來一副無邊框的眼鏡與一雙黑色的皮革手套。

燕将池:“……”

【真的還有啊哈哈哈哈】

【啊啊啊笑死了, 燕總你個大漏勺!!】

【個別人的慌張隔着屏幕我都看出來了】

【服務生真的不給燕總留一點面子嗎哈哈哈哈哈哈, 居然真的還拿出了一堆東西!】

【燕總你哈哈哈哈哈嗝,想要逃離的心就快寫在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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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表面冷靜沉穩, 其實已經汗流浃背了】

澈穆桓好笑地看燕将池落在餐廳裏的一堆東西:“怎麽今天落了那麽多東西?我看你把自己直接落這兒算了。”

燕将池:“……”

一旁走過去的牧雨希忍不住笑出聲, 她哥還真敢說啊。

她一擡眼, 正撞上燕将池掃來的視線, 腳步一頓, 旋即立馬加快速度跑遠了。

【有的人啊,一問一個不吱聲,到底在心虛什麽(doge)】

【澈老師哈哈哈哈,好會紮心一男的】

【我不信你不知道男朋友那麽不正常的原因!!!】

【可憐小公主, 又被瞪了, 燕總你有本事瞪一個男朋友!】

【那是必然不敢的】

燕将池收回視線, 慢吞吞地挪着輪椅淡淡道:“喝了些酒,有些不勝酒力罷了。”

澈穆桓“唔”了一聲, 彎彎嘴角,過去那個人倒是酒量好得很,幾壇的陳酒下肚,仍舊眼底清明,站在搖曳的燈火下,見他過去,還能舞一套槍花助興。

澈穆桓這麽想着,忽然又頓了頓,偏了偏頭忍不住想,又或許是那會兒便是醉了?那人平日裏也少見那麽興奮。

燕将池不知道澈穆桓在想什麽,只是看青年的視線時不時地往自己身上瞟一眼,叫他忍不住繃緊了身體,深怕被對方看出點什麽來。

所幸,澈穆桓沒再說什麽,兩人也順順當當地回了房間,洗漱了一通。

“洗好了?那過來,躺好。”見燕将池從浴室裏出來,澈穆桓拍拍大床的床沿,對燕将池說道。

燕将池聞聲僵在浴室門口:“……什麽?”

“按摩一下,日常護理,不是麽?”澈穆桓看向燕将池的雙腿,“一天下來,不難受?”

燕将池心髒輕輕一緊,他都快忘記陛下要求學習的那套按摩手勢了,也低估了對方的認真。

他眼色暗了暗,目光落在掩在浴袍下的雙腿上,然後他低低說道:“……難受。”

澈穆桓聞言眉頭皺緊了些,又拍了拍床榻:“那還不快過來?怎麽不早與我說?”

燕将池垂着眼,操縱輪椅來到床邊,雙臂撐着扶手兩側,将自己支起,他看了一眼澈穆桓,淺淺笑了笑,解釋道:“只是習慣了,但是你這麽說起,便覺得是有些難受。”

澈穆桓聽見燕将池這麽說,他用力抿了抿唇。

不過未等他開口說什麽,就聽房間外忽然傳來一陣噼裏啪啦、像是撞倒了什麽小推車的聲響。

燕将池臉色微變,旋即撐着床便要坐回輪椅上,低喝道:“什麽人?”

澈穆桓見狀攔下了燕将池,把人按回床上安撫道:“大概是你的團隊,他們在外面準備東西呢,估計撞到了什麽。”

澈穆桓話音剛落,果然門外的主治醫師探進來一個腦袋,臉上表情還有些不自然,讪讪輕咳一聲:“抱歉,打擾到兩位了,馬上就收拾好,燕先生請再稍等片刻,我們很快準備好。”

燕将池這才發現原來外邊客廳裏還有自己帶來的那隊護理團隊的成員。

“……他們也在?什麽時候來的?”燕将池壓着嘴角。

“你洗澡的功夫。”澈穆桓說道,起身去客廳那兒看了兩眼,果然是撞翻了小推車,難怪動靜那麽大,他好笑地搖搖頭,又折返回來,坐回燕将池的床邊,揶揄玩笑道,“日常護理你還忘記了不成?還是說想偷懶?”

燕将池抿了抿嘴:“……我以為是你來……”

“嗯?當然,但我需要在專業的指導下多聯系幾次。我可不想把你弄傷了。”澈穆桓笑道,他挑挑眉,“之前還拒絕我,原來心裏還是想要的嘛——”

他拖長了聲音,調侃着眼前總是一副故作板正的男人。

在他印象裏的燕将可不總是現在這副模樣,年輕時候的男人像是一匹烈馬,脾性熱烈分明,一逗就會有反應,生氣也好,笑也好,又或是哭的樣子都格外鮮活。

而如今面前的男人,澈穆桓總是能在對方的身上看到過去的許多影子,卻又處處不一樣了,以至于他有時便忍不住地想要打趣對方,想讓對方臉上的表情多一些,也想對方打開一些。

燕将池在澈穆桓打趣的視線下果然有些着急,剛洗好澡的皮膚都泛着點紅,也不知道是被熱水蒸出來的,還是被澈穆桓激出來的。

“我——”

“咳,燕先生,現在我們方便進來嗎?”康複主治醫師在門外淺淺敲了敲門,輕聲問道。

他們可不敢在門外再多聽些要命的私聊了,他們生怕再聽下去,就不是打翻一個小推車這點程度了。

——過去做康複時的強度可比眼下的尋常肌肉酸痛痛苦不知道多少倍,他們都沒見男人表情變化一下,現在卻是對着那個年輕人叫上“難受”了?是故意撒嬌裝可憐的吧?他們這些知情人會不會被滅口啊?

康複主治醫師不着調地胡思亂想着,旋即就聽燕将池聲音冷淡中帶着一點警告的意味:“進來。”

“好的燕先生。”

護理團隊的成員魚貫而入,各個臉上帶着眼觀鼻口關心、仿佛什麽也沒聽見看見的麻木。

燕将池抿抿嘴,糟心地閉上眼,眼不見為淨。

澈穆桓倒是在一旁認真地學着,見燕将池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忍耐的樣子,便無聲示意護理人員起身,讓對方在一旁指導着糾正着自己的動作和力道。

等到康複主治醫師出聲表示一切結束了,燕将池才驀地睜開了眼,他居然不自覺地睡過去了。

整個護理團隊都飛快地退了出去,只剩下燕将池和澈穆桓兩人留在卧室裏。

澈穆桓彎彎眼睛:“看來我的手上功夫還算不錯。”

他一邊說,一邊取來熱毛巾,将燕将池腿側抹着多餘精油的皮膚擦拭幹淨。

燕将池旋即反應過來,渾身一僵,下意識地便抓住了澈穆桓的手腕:“陛下不可……”

澈穆桓一愣。

燕将池也猛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驀地閉上嘴,正想着該如何解釋時,卻見澈穆桓飛快地取下兩人身上的收音裝備,關了丢在一旁。

而原本蹲在兩人房間裏的攝影大哥也被燕将池的話吓了一跳,驚得有些面紅耳赤又有點咋舌——你們私底下真的玩這種角色扮演啊!!原來前兩天同事的吐槽竟是真的。

“你們都出去。攝像關了,不該議論的事情少議論,明白麽?”澈穆桓走到還在發呆的攝影師面前,他開口沉聲道,聲音裏帶着一絲警告的意味,不怒自威,叫蹲着藏在窗簾與角落榻榻米後的攝影師們都不約而同地飛快點頭,迅速地撤了出去。

誰都知道他們這組一位是燕家當家人,一位是澈家寶貝無比的貴少爺,不論是哪個,都是不好得罪的人,兩位但凡開口提了要求,導演都得點頭,更別提他們了。

等到房間裏撤得幹幹淨淨,只剩下各個角落裏的機器了,澈穆桓擡頭去看那些機子,就見每臺機器都自覺無比地關了機。

——懂得懂得,燕總和澈老師想玩角色扮演了,他們得自覺,反正都是不能播的東西,錄也是白錄,咳咳。

燕将池看着澈穆桓忽然起身後的一系列動作,不由僵硬地愣在床上。

直到澈穆桓再次回到他身邊。

“……這是什麽意思?”燕将池緊緊地攥着自己的手指,下意識地不停地撥弄着尾指上的玉扳指,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髒撞着胸口的聲音似乎響亮得別人都能聽見了。

澈穆桓坐在他的床邊,他沒有立馬回答,只是仔仔細細地看着男人,打量過對方的每一寸眉眼和皮膚的細紋。

他深深吸了口氣,開口道:“不是說了嗎,私下無人時,就如以前那般喊我的字,還是說,你不記得了?”

燕将池瞳孔猛地一縮,他猛然間直起了身子,聲音艱澀無比:“……我,我記得的,但是你……”

“那你叫我一聲。”澈穆桓打斷,他眼底酸澀無比,看着眼前男人說不出是驚喜還是慌張的樣子,忍不住想笑,眼淚卻更快一步地落了下來。

“清臣……清臣,清臣別哭。”燕将池慌亂地伸手去擦澈穆桓的眼淚,他呼吸都跟着放輕了,嘴裏喃喃着,卻是沒意識到自己也眼底通紅一片,眼淚一滴一滴地打在澈穆桓的手背上。

澈穆桓,字清臣,谥號盛帝。字是自己取的,他一直想做的不過是為人臣,盡人事,佐君主,昌天下,但是事不如人願。

澈穆桓呼吸加促了許多,他緊緊抓着燕将池的手,想笑又想哭,又是擡手去擦燕将池臉上的淚痕,兩人都弄得狼狽不堪,

“你是何時想起來的?”澈穆桓低低問。

“在車禍之後。”燕将池道,“我做了許多夢,夢裏一點點清晰無比,醒了我又去查資料,去收集那些……”

他頓了頓,不欲再說什麽,只是,他低頭取下了自己尾指上的扳指,然後戴在了澈穆桓的手指上,下意識地彎起了眼:“至少,這個,物歸原主了。”

澈穆桓感覺到指間的溫涼,他低頭看過去,也跟着低低笑了一聲。

這枚扳指的成色算不上好,哪怕在當年也不算好,但卻是燕将池在他生辰那天送他的生日禮物。

那時他們還不是君臣,甚至狼狽地在四處躲藏,但生辰那天,燕将池還是偷偷去了集市,給他買了禮物,送他這枚扳指,寓意着平安健康。

澈穆桓深吸了口氣,吐出的呼吸都是顫抖的,他紅着眼睛低低道:“那太久了……你一個人……太久了……”

“但我還是找到了你。”燕将池說道,他專注又癡癡地看着面前青年,“而你,還很年輕,健康……”

他喃喃着,手上的動作卻在理智回神後,不敢再僭越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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