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倆也吵架啦?”

第16章 “你倆也吵架啦?”

江杳倚在窗邊瞎指揮一通,直到灌木被大剪刀修成狗啃的模樣,準備上樓時,與剛從家用健身房出來的段逐弦狹路相逢。

他先是和皮膚散發的熱息撞了個滿懷,然後又被黑色緊身背心包裹住的肉體塞滿了視線。

那股原本清冽淺淡的松木氣息被蒸得十分醇厚。

猛一吸,甚至有點兒上頭。

江杳急急後撤一步,停在樓梯口,不想承認某人香汗淋漓的,簡直像個不檢點的男妖精。

段逐弦邁了兩階回頭,略一挑眉:“不走,打算在背後偷窺我?”

“少放屁了!”

江杳站在下邊沒擡臉,眸子壓在半擡的眼皮下看人,拽得要命。

剛才那一通電話,勾起某些不愉快的陳年舊憶,江杳清早積攢的好心情已經消失殆盡,對段逐弦也就沒什麽好臉色。

恰在這時,一道驚喜交加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喲,你倆也吵架啦?”

江杳臭着臉仰頭一看,他哥正大搖大擺下樓,滿眼閃爍着期待。

段逐弦從容道:“我和江杳打算做頓午飯款待你,只是關于菜品的意見,還不太統一。”

江杳:?

他怎麽不知道有這回事……

江琛聞言,也挺詫異,他這個弟弟被家裏從小寵到大,沒人舍得讓他受丁點累,怎麽看都不像能沾陽春水的體質。

“長大了,知道孝敬你哥了。”

江琛倍感欣慰,三兩步走下樓梯,慈愛地摸了摸江杳的頭,被江杳啪地打開手。

段逐弦面不改色問:“琛哥有什麽忌口的嗎?”

江琛大咧咧道:“我不挑,別放香菜就行。”

段逐弦和氣地笑了笑:“和江杳一樣,都不吃香菜。”

江琛點頭:“我們家的人都不愛吃那玩意兒。”

江杳站在旁邊,想說點什麽,但意識到這應該是段逐弦昨晚聽完他囑咐,連夜趕制的“夫夫生活”劇本,最終還是沒插話。

半小時後,江少爺叉腰站在廚房裏,和一堆雞鴨魚肉大眼瞪小眼。

他長這麽大,過的都是飯來張口的生活,烹饪水平還停留在煮泡面階段,能往裏卧倆溏心蛋都算超常發揮。

江杳拿起廚師幫忙整理好的菜譜,從頭到尾點了一遍。

鴛鴦雞、拔絲山藥、蛤蜊釀蝦滑……

菜名一個賽一個眼花缭亂,食材也都是些難處理的。

也就是說,他可能要比他想象中的,多花幾倍時間,呆在這間幾十平的廚房裏。

和某人一起。

江杳皺眉問:“誰定的菜?”

段逐弦:“我。”

還挺理直氣壯。

江杳翻了個白眼:“有病吧,挑這麽複雜的。”

段逐弦面色亦有些為難,拿過菜單,沉吟片刻:“我不通廚藝,沒有概念。”

江杳一時語塞。

段逐弦這麽個又冷又傲,還胸有城府的人,難得開誠布公,主動暴露短板,搞得他忽然就沒了脾氣。

只可惜他當初嫌棄廚房和酷哥不夠适配,沒學習做飯這項技能,痛失碾壓段逐弦的機會。

臨時抱佛腳也為時不晚。

他好歹是top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要是連這點學習能力都沒有,豈不是白混了?

段逐弦靠在一旁的案臺邊,看着某位前一秒還滿臉嫌棄的大少爺蹲在地上,一邊用兩根冷白的手指頭扒拉塑料袋認食材,一邊心無旁骛研究菜譜,連發尾的紅色挑染都寫滿認真的樣子,唇角化開一個淺淡的弧度。

分配好任務後,兩人開始各弄各的,沒怎麽說話。

江杳斂着眉眼,張飛穿針似的把白蘑菇切成标準小傘狀,沖段逐弦的背影問:“白蘑菇片搞定了,現在拿給你嗎?”

段逐弦“嗯”了一聲,沒回頭。

他穿了件黑色居家襯衫,袖口挽起,露出線條漂亮的小臂,背挺得筆直,哪怕在俯仰皆是油煙的廚房裏,也依舊維持着精英貴公子的派頭。

只可惜被拿剪刀給大蝦開背的動作稍稍破壞,多了點罕見的凡人氣兒。

沒那麽裝逼了。

玻璃窗外,天色正好,緩緩升上天心的陽光投進清涼明淨的空氣裏,被金黃的枯枝舊葉切得細碎,為整個廚房撒了一層粉末狀的秋色。

鍋裏的湯汁咕嘟咕嘟燒開了,白霧缭繞而起,與柔暖的天光重合,模糊了段逐弦淩厲的側臉線條。

恍惚間,疊加出一層“賢惠居家”的濾鏡。

江杳眯着眼看,順便躲在段逐弦背後偷了會兒懶。

半小時後,江琛蹑手蹑腳走到門口,扒門縫視察了一次,發現他的寶貝弟弟居然真的在為他洗手作羹湯,還時不時地和段家小子親密耳語,觀摩片刻後,有點意外地離去。

江杳瞥了一眼虛掩的廚房門,和段逐弦拉遠了刻意貼近的距離,随手打開手機裏的音樂電臺,讓沉悶的空間彙入了不一樣的聲音。

“我哥是不是挺煩的?”

“還好。”

段逐弦轉身把切好的豆腐丢進鍋裏過水。

江杳不以為然地挑挑眉,默認段逐弦是故意端着,其實心裏早都煩透了,只不過礙于沉穩人設,才表現得這麽淡定。

在他印象裏,段逐弦一向是個邊界感很強的人。

記得上學那會兒,他為了把段逐弦忽悠進隔壁班的排球隊,以便日後能和他正經八百對戰,特地請段逐弦去學校附近吃過幾次飯。

段逐弦每回都強調“不要帶別人”。

他只好屏退那幫排球隊的兄弟,獨自赴約,搞得跟偷情似的。

江杳切着胡蘿蔔絲,忽然納悶:“說起來,我都沒跟我哥講過這邊的具體地址,也不知道他怎麽摸上門的。”

段逐弦道:“昨晚在附近的路口看見他,順手捎回來了。”

江杳切菜的動作一頓:“你怎麽認出他的?我跟我哥長得又不像。”

這話沒說錯。

江琛屬于英朗型的長相,五官周正,但不算太出挑。

至于江杳。

段逐弦看了眼身邊系着藍色圍裙,拿出科研态度研究如何切出完美胡蘿蔔絲的男人。

唇紅齒白,眉眼漂亮,萬中無一的好皮囊,扔進人堆都能自帶聚光燈。

“我見過你哥。”

段逐弦不鹹不淡地解釋。

江杳“哦”了一聲,沒多問。

估計是在哪個生意場合吧。

但其實是高一那年的情人節,在一個電影院門口——

江杳和江琛拿着情侶款奶茶走出來,擠在散場人群裏打打鬧鬧,舉止十分親密。

當時段逐弦以為江琛是江杳的男朋友,正巧就在幾天前,江杳向他吐露過自己的性取向。

晚上,段逐弦心煩意亂,徹夜難眠,第二天正逢開學考,那是唯一的一次,他排名掉到年級第五。

對于這個早已預見的成績,段逐弦坦然接受。

反倒是江杳急得要命,胡亂分析一通後,懷疑段逐弦談戀愛了。

趁着大課間,江杳特地跑到段逐弦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像個教導主任一樣在他耳邊不停念經:“段逐弦同學,你知道學生最重要的是什麽嗎?是學習!你可千萬別幹早戀這種傻事,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段逐弦周身自帶安靜的氣場蕩然無存,被這張胡亂猜忌的嘴聒噪煩了,只好保證絕對不會早戀,并當着江杳的面,随手解開一道高考超綱題,江杳這才終于放心。

他反問江杳:“那你呢?”

“你說早戀?”

仿佛聽了個笑話,少年迎着天光,懶懶靠在窗外,桃花眼彎出燦爛的弧度。

“不可能的。”江杳不屑地說,“戀愛影響我拔劍的速度,我的劍只會斬斷情絲。”

段逐弦撩起眼皮,不露聲色看着江杳,像是映了一抹春陽在眼中,煩亂了好多天的心,終是被這信誓旦旦的話撫平。

盡管在不久的将來他就會領教到,少年人随口一句的承諾,究竟有多不可輕信。

這次月考失利之後,段逐弦隐約感覺到,江杳對他似乎沒有以前那麽執着了,來找他切磋難題的次數也逐漸變少。

有時在路上碰見,江杳也只是從褲兜伸出手,散漫地朝他打個招呼,手插回兜裏的瞬間,視線便立刻飛向別處,被其他更有趣的人和事吸引。

直到下一次月考,他登頂第一,以學校歷年來從未有過的離譜分數把江杳死死壓在下面,江杳的目光才重新回到他身上,重新只屬于他一個人。

案板邊,江杳一邊跟着音樂哼歌,一邊琢磨何為“滾刀”,朝茄子比了兩下,怎麽都覺得不對。

耳畔忽然落下一道低沉的嗓音:“這樣斜着切。”

下一秒,拿刀的手背被溫熱的掌心覆蓋。

他下意識往後側退了小步,後背撞在一個胸膛上,正巧是對方心髒的位置。

怦怦,怦怦。

脊柱連同身體仿佛被那平穩有力的心跳聲攝住,一時動彈不得,竟任由對方握着他的手,緩緩切了幾塊。

“知道了知道了。”

猛回神,江杳語氣生硬,聽着不怎麽耐煩。

掙開束縛後,他三兩下切完剩下大半根,然後給茄塊裹上澱粉,扔進油鍋,咔哧咔哧揮動鍋鏟,一雙手如同出逃般麻利迅速。

茄子被激發出鮮香。室溫宜人。身後男人神情專注,目光落在他泛紅的耳尖上,電臺正巧唱到一句“我為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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