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不對勁
第26章 “你不對勁。”
回家脫掉拍照用的正裝,江杳換了身休閑服,下午和陳一棋去了射箭俱樂部。
在陳一棋的設想中,江杳和最讨厭的人領了證,這會兒肯定正郁悶着,于是半路上想了好多安慰人的法子。
沒成想,江杳心情竟相當不錯,乍一看,甚至有點兒滿面春風。
兩個小時下來,陳一棋汗如雨下,氣喘如牛,手都快擡不起來了,再反觀江杳,精神抖擻,完全不帶累的。
“你體力也太好了把。”
陳一棋嘆服地摸了摸江杳胳膊上漂亮的肌肉。
江杳自己倒不是很滿意,看了眼射偏幾箭的箭靶,放下弓:“好久沒玩,生疏了。”
陳一棋“啧啧”兩聲:“是感覺你最近清心寡欲的,不是泡工作就是泡工地,連酒吧都不去,好不容易約出來,就選在這種無聊的地方搞活動,你不會真打算培養人夫感吧?”
江杳:“扯淡,我這叫做有契約精神。”
陳一棋提議:“過兩天去騎馬吧,我姐送我的那匹純血小黑,我還沒騎過幾回呢。”
江杳擺擺手:“再說吧。”
上回去馬場,他被個不知打哪兒冒出的公子哥追着告白,對方揚言以後要經常去馬場堵他。
他倒是不怕這些蒼蠅蚊子,放在以往逗一逗再打死,也不失為一種樂趣,但他不想給段逐弦發神經的理由。
和Amy她們在家打牌的那個晚上,他現在想起來還腿軟,盡管段逐弦當時是揣着明白故意演他的。
陳一棋徹底被江杳這個已婚男人給無聊到了。
過了會兒他又好奇問:“和段逐弦住在一個屋檐下,感覺如何?”
“還行吧。”江杳随口敷衍了句。
陳一棋眯起眼:“不對勁,你很不對勁。”
江杳掃了眼陳一棋:“什麽不對勁?”
“以前你提起段逐弦,恨不得吃了他,現在居然連負面評價都沒有了。”
陳一棋滿臉八卦兮兮。
江杳沒理他。
陳一棋眼珠子一轉:“我聽朋友說,段逐弦在gay圈特別受追捧。”
江杳擰開礦泉水,仰頭喝了幾大口,雖然不太想承認,但的确如此。
陳一棋說的圈子魚龍混雜,下流濫丨交,江杳嫌髒,平時不太和那群人來往,但也曾聽某些浪跡情場的小騷零揚言過,要是能睡到段逐弦,願以禁欲三年為代價。
“他受他的追捧,關我什麽事?”江杳不以為意。
“依我看,你是看上他的臉了。”陳一棋頓了頓,故意湊近,愈發油腔滑調,“死對頭算什麽啊,不是有句老話說得好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滾。”
江杳一把推開陳一棋,心是虛的。
不過陳一棋說得也不對,他和段逐弦糾纏這麽些年,欣賞過,質疑過,讨厭過,任段逐弦臉有多帥,早看膩了。
他目前充其量算是看上了段逐弦的身子。
館內來了兩個漂亮小姑娘,進門後頻頻往江杳的方向看,頗有要上來搭讪的意味。
江杳裝作無視,陳一棋倒是挺積極,屁颠颠跑上去找人家要微信。
江杳無聊地拿起手機,浏覽器恰好推送了一條熱搜新聞,他正要左滑删除,不經意看到新聞預覽圖,動作驀地頓住,然後點了進去。
是一條娛樂圈緋聞,來自某個吃瓜賬號。
說一個叫張笙的男團愛豆,近期和某集團高層大佬關系暧昧,暗示他可能要飛升了。
很常見的搏點擊率的撰稿模式——開局一張圖,通篇含糊其辭,也沒指出大佬姓甚名誰,除了一張狗仔視角的偷拍照片。
畫面背景是五星級酒店門口,小愛豆撲進大佬懷裏,顯得十分嬌憨,而那位西裝革履的大佬雖然看不清臉,只有一個側影,但化成灰江杳都認得是誰。
射箭館白亮的燈光下,江杳愣了好半天,然後氣笑了。
段逐弦可真是好樣的,不讓他去會所消遣,自己卻在外面偷偷養着小情人。
江杳點開浏覽器,搜索這個張笙的資料,百科顯示這人來自一個叫ODD的小糊團。
詞條界面一多半都是黑料,睡粉騙錢劈腿,無惡不作,長相也是一言難盡,滿臉整容失敗的痕跡。
江杳看得頻頻皺眉頭。
段逐弦品味怎麽降級到這種程度了?
難以置信他們曾經喜歡過同一個人。
陳一棋成功要到微信號回來,看見江杳手機搜索界面,還以為江杳對這小糊豆有興趣,便道:“我有個朋友,前陣子包了他們團的隊長,要不幫你引薦一下?”
“不用。”江杳關掉手機,揣回兜裏。
陳一棋:“哦,我忘了你是已婚人士。”
江杳道:“看不上而已。”
扔下一句嫌棄的話,他起身,對着人型靶彎弓搭箭,無視頭部的十個環,朝心髒處嗖嗖射出好幾箭。
工作人員上前收箭矢的時候,有好幾支箭由于射出力道過大,拔了好幾下才拔出來。
江杳扔了弓,用毛巾擦了把汗,轉身道:“走吧。”
陳一棋還沉浸在江杳淩厲的箭風中,被帥了一臉,回神問:“去哪?”
江杳道:“老地方。”
陳一棋愣住,随即歡呼一聲,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
到會所已是晚上九點。
陳一棋閑不住,蹦迪撩妹去了,江杳坐在稍清淨的卡座喝酒。
光喝酒有點寡,江杳把手伸進口袋,在摸到煙盒之前,先觸到一個小小的塑料包裝,掏出來,是顆喜糖,民政局送的。
江杳拆開含進嘴裏,吮吸了幾下,輕輕皺起眉。
可能是酒精麻痹了味覺,上午還甜絲絲的奶糖,這會兒完全嘗不出什麽甜味,比劣質糖精還難吃。
他索性喝了口白蘭地,把糖囫囵咽了下去。
陳一棋蹦完一輪回來,大汗淋漓坐在江杳身邊,随口道:“剛才看到李睿智那個傻逼了。”
江杳順着陳一棋的目光一看,确實是李睿智,因為嫉妒段逐弦常年看段逐弦不順眼的那位。
在李睿智旁邊,有個二十多歲的男人。
男人摟着個美女,也正巧在往江杳這看。
那男人長得和段逐弦有幾分相似,但顴骨偏高,兩只和段逐弦那雙深目截然不同的三角眼,直勾勾盯着他,讓人有些不适。
“聽說李睿智前段時間把人撞殘了,沒瞞住,被他老子知道了,他老子氣得要把他這個私生子逐出家門,他媽上門一哭二鬧三上吊,才替他保住那點榮華富貴,大家私下裏都傳開了。”陳一棋口吻輕蔑地分享八卦。
江杳這段時間忙工作,沒怎麽關心無關緊要的事,他漫不經心“嗯”了聲,注意力更多在李睿智隔壁的男人身上。
他聽到跟他搖骰子調情的女人叫他“逸哥”,猜測對方應該就是段逐弦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沒見過段飛逸,更不清楚段飛逸是什麽樣的人,不過物以類聚,能跟李睿智這種垃圾玩意混在一起,顯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一想到自己差點和這人結婚,江杳有點反胃。
玩到十一點,陳一棋臨時有事先走了,江杳把最後一點酒喝完,跟會所老板碰面寒暄了幾句,就近從後門離去。
順着小巷剛走沒兩步,就被從路燈背面竄出來的人影擋住。
是李睿智。
身後還帶着幾個不懷好意的酒膩子。
“江杳,別來無恙啊。”
江杳垂眼看向比他矮半頭的李睿智:“我們很熟?”
裝逼失敗,李睿智一秒破防:“別他媽裝了,老子開車撞了那個傻逼的事,是你捅到我爸那裏去的吧?”
江杳沉默半晌,想起他和段逐弦滾上床的第二天,也是在這個會所,李睿智嘲諷段逐弦鼻梁上的傷痕是被人揍了,他貌似是用了這件事堵住李睿智的嘴。
看來這貨不僅蠢,還有被害妄想症。
“我這人平時最注重垃圾分類,你要沒跳到我面前晃,我還真記不起有你這號人。”
江杳不鹹不淡開口,又把李睿智激得眼紅氣短,但很快,他想到什麽,平靜下來,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你為了段逐弦,還真是什麽都敢做,難不成看上他啦?像段逐弦那種高嶺之花可不好追吧?”
江杳有點好笑地看了眼李睿智:“關你屁事?”
李睿智以為被他說中了,結合兩人都是gay的傳聞,一臉嘲諷,“啧啧”搖頭:“人段逐弦都有新歡了,你還上趕着當舔狗,我都替你不值當。”
他說着,拿出手機豎到江杳面前,屏幕上正是那條“小愛豆傍大佬”的緋聞。
江杳眉心微蹙。
爆料只有側影,除非是很親近的人,不然根本看不出是段逐弦,除非是對此早就知情的人。
見江杳表情不怎麽好,旁邊一個寸頭立刻“乘勝追擊”:“老子早看段家那小子不順眼了,什麽玩意兒還高嶺之花,仗着會投胎,一天到晚傲得要死,裝出冰清玉潔的樣子,鬼知道私下裏玩了多少小明星,聽說那幫假正經的老錢最近流行開淫趴,男女不忌,玩死人的都有……”
寸頭一副狗仗人勢的态度,嘴臭得跟吃了屎一樣。
“滾開,好狗不擋道。”
江杳打斷他,擡腳正要離開。
李睿智站在一旁陰恻恻地說:“今天你輕易走不了。”
緊接着,身後傳來破風聲。
江杳眼尾勾出淩厲的鋒芒,精準反握住後方襲來的悶棍,把人往前一摔,借慣性擋住另一個從正面攻擊的人,短短三秒,撂倒兩個。
其他人見狀,立刻将他團團圍住。
他早就看到牆根處準備的麻袋,估計是想趁他路過套住他揍一頓,但李睿智非要在他面前先跳兩下,導致前搖太長。
江杳左掌包起右拳,捏了捏手指。
他正好心情不佳,索性陪他們玩玩。
幾分鐘後,除了江杳,在場再沒有一個能站穩的,嘴最臭的那個寸頭,被他連抽了五個大耳刮子,鼻血都飛出來了。
李睿智找來的這些人都是平時一起鬼混的,一群在酒池肉林裏泡發的草包,身體虛得很,哪裏見過拳拳到肉的真本事,一個個吓得屁滾尿流,争先恐後開溜。
李睿智看架勢不對,也想跟着逃走,被江杳揪住衣領逮回來,掼在牆上。
江杳這人天生一副和氣的面相,愛彎着唇笑,看人總帶點兒漫不經心,碰到不順眼的,通常不會主動搭理,幾乎讓人想象不出他動怒的樣子。
但這會兒,江杳臉黑得吓人,完全不笑了,表情像在醞釀一場陰沉的雨。
江杳順手抄了一根鋼管,貼着李睿智的臉,頂在水泥牆面上,摩擦聲尖刻鋒利,如同刀刃劃過。
李睿智吓得一個哆嗦,險些尿褲子,下一秒,耳邊落下冷冷的聲音:“不想後悔,就別讓我再聽到半句段逐弦的閑話,以後不管是誰說的,我都算你頭上。”
李睿智還以為江杳鐵定要揍死他,沒想到只是一句口頭警告。
這江家二少對段逐弦還真是維護至極,看樣子怕是情根深種了。
戀愛腦果然都是瘋子,惹誰都不能惹戀愛腦!
他立刻點頭如搗蒜,舉起三根手指頭保證不會再犯。
丢下手裏的鋼管,江杳一刻不留,轉身離開。
走出小巷,他把沾了灰的外套脫下,搭在臂彎,夜風一遍遍刮走皮膚上的汗,透心涼。
好久沒和人幹架了,床上的不算。
發洩了一下,堵在胸口一晚上的情緒消散了不少,剩下薄薄一層不虞,雖不痛不癢,但也還是揮之不去。
這片區域是夜生活聚集地,動感的音樂,嘈雜的笑鬧,紛踏的腳步,各種聲音混在一起,仿佛一場通過劣質音響播放的電影。
江杳慢悠悠綴在路的最末端,像片尾的群演甲。
他在想李睿智說的話。
剛看到那條緋聞的時候,他确實氣得不行,甚至想直接轉發給段逐弦,可不久後,那股沖上腦門的氣性變成了綿延不斷的煩躁。
因為他似乎找不到什麽合理的立場,強求段逐弦潔身自好。
他當然也可以像段逐弦那樣,用協議來壓對方,控訴段逐弦的所作所為有損他們的婚姻形象,從而影響兩個企業的聲譽。
可他就是不想那麽幹。
覺得沒意思。
縱觀名利場,在外彩旗飄飄的大有人在,從一而終才是少數,只要處理得當,也沒見公司受什麽影響。
他不是段逐弦那麽霸道強權、不講道理的人。
而且,他能隐約感覺到,自己并非因為這個原因才不爽。
但他一時想不出自己到底在氣什麽。
直到坐車到了家門口,他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
他和段逐弦不僅是商業聯姻,目前還是炮友關系!
作為固定床伴,他有權要求睡覺對象保證身體幹淨,不能到處亂搞。
亂竄的肝火終于暫時尋到爆發點。
江杳瞬間有了底氣,進家門時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态度。
然而,感應燈自動亮起,迎接他的是一室冷清。
段逐弦的拖鞋就在鞋櫃裏擺着,壓根沒動過。
江杳愣了一小會兒。
現在已經過零點了,雖然他和段逐弦從不互相報備行程,但在他印象裏,段逐弦很少夜不歸宿。
這會兒八成在哪個溫柔鄉卧着,今晚是回不來了。
江杳冷哼一聲,穿了拖鞋進門,忽然眉頭一擰,後背銳痛襲來。
他這才察覺到,打架的時候他也挂了彩,這會兒麻勁過去,複蘇的傷處開始鬧騰了。
江杳從客廳翻了個藥箱出來,想給自己揉點藥。
由于傷在肩胛骨中心比較刁鑽的地方,江杳坐在沙發上試了幾次,死活夠不着。
耐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告罄,江杳把藥和棉簽摔進藥箱,忍着痛,直接上樓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