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033章 第 33 章

坤寧宮的花園子裏, 幾位主子坐在亭子裏,這亭子四周也挂上了帷幔,為娘娘們遮住帶雪的涼風。

不遠處搭着一個戲臺子, 臺上戲子們唱的很是盡心。

可亭中卻無人看戲,空氣中好似染上火藥, 将氣氛燒得緊張且壓抑。

韶音也聞到了火藥味。

她甚至被當下的氣氛壓制,不敢用力呼吸。

皇後看向貴妃,眼底意味深長,随後靠坐在身下的椅子上,嘴角挑起淺淡笑意。

可她笑意不達眼底, 看着梁芙君, 眼神在說:既然你要搶了這風頭,我便讓給你。

梁芙君媚眼也是一沉,臉色很不好看。

她确實想要與皇後争個你死我活,可皇後讓着她又算什麽?

梁芙君将視線轉到良妃身上,媚眼裏藏着的氣勢, 讓良妃呼吸一窒。

梁芙君冷聲說:“良妃妹妹, 今日皇後娘娘宮中這戲,我瞧着也不夠好看,或許是因着腦子裏總想着你去皇上那裏,想把我宮裏的人要走。”

她眼神魅惑且淩厲:“良妃妹妹難道想學我從皇上那裏要人?你要知道,我這人, 最讨厭別人學我。”

良妃輕聲一笑,笑得卻很牽強, 她甚至有些繃不住自己的表情, 未曾想過,今日竟是皇後和貴妃, 給韶音出氣來了。

這個閹人,為什麽會這樣惹人喜歡?

她想不通。

韶音自己也想不通。

她不知自己有哪裏好的,深覺自己不配得到兩位娘娘這般對待。

良妃卻也不願意被兩位娘娘壓倒,她妃位沒有兩位高,可她父親怎麽也是內閣首輔!

她挺直脊背:“貴妃娘娘,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只是想知道這奴才有什麽可人的地方,惹得兩位競相争奪。”

“且我爹也說,韶公公在禦書房時,與我爹見過幾次,頗有眼緣呢。”

梁芙君哪裏會怕首輔,她爹可是兵權在握的大将,在朝堂上,還和良妃的爹吵過架呢。

若不是有其他人拉着,她爹非把良妃的爹打一頓。

她冷冷一笑:“原來與你爹有眼緣的,你都要搶走,那我可得讓皇上差人好好查查,你家都搶走了些什麽。”

良妃要都咬碎了。

這是什麽意思!暗指她家貪污受賄嗎?

她還要開口與貴妃争辯。

皇後卻開了口:“良妃行為不端,本宮便罰你在永壽宮思過一月。”

良妃看向皇後,不可置信。

皇後目光清冷、慵懶,卻又凜然,帶着不容拒絕的氣勢。

良妃甚至想問,她哪裏行為不端了,貴妃能去皇帝禦書房,她為什麽就不能去了!

憑什麽!

可皇後看着她時,她卻不敢在開口辨別。

良妃甚至深感皇後比皇帝還讓她心生恐懼。

管芷賢已經沒有耐心與良妃周旋。

她不僅要警告良妃不許再動韶音,也要讓良妃知道,這後宮,她是皇後,她的人不是誰都能動的。

良妃氣紅了眼眶,卻也無能為力。

她視線再挪到韶音身上,看着那男生女相的太監,見她僅僅一身太監衣裳,卻顯出她柔軟瘦削的身段,那般惹人憐惜,她心裏酸酸澀澀的嫉恨密密生出。

她嫉恨韶音的模樣和氣勢,也嫉恨他一個閹人,竟比自己更惹人疼惜在意。

她低下頭,想起父親對自己的叮囑。

父親不許她在後宮與這些嫔妃太多沖突,她不受寵,不能去皇上耳邊吹耳旁風,她在後宮,甚至在家裏的位置,也不再如她剛進宮時那樣重要。

但她心裏的恨意卻沒有因此消減。

她甚至憎恨自己的父母,他們為什麽沒有給自己好的容貌,讓自己在這後宮,顯得那般普通。

良妃離開後,坤寧宮花園裏,只剩下唱戲的聲音從不遠處飄來。

那聲音婉轉動聽,卻沒有人在聽。

雪花稀稀疏疏的飄落,寒風被帷幔和亭子裏的炭火擋在亭外。

管芷賢壓下唇角的笑意,看向梁芙君,想問她什麽時候,将韶音還回自己身邊。

梁芙君權利不如管芷賢,手段也不如管芷賢。

原本兩人心照不宣,只是口頭懲戒良妃兩句,卻不想皇後讓良妃在宮裏自省。

這倒是顯得她好似只會打嘴仗。

見管芷賢眼角眉梢若有似無的得意,梁芙君忽而一笑,笑得很是燦爛妩媚,好似閑聊一般說道:“既然這事已經解決,我倒是有時間去行宮泡一會兒溫湯子。”

她轉頭看向韶音:“韶音也随我一同去吧,你前些日子不是涼着身子了,正好去泡一泡。”

管芷賢眼底光芒漸漸褪.去,神色暗淡半分:“去行宮?貴妃倒是會享受的。”

梁芙君笑得越發燦爛:“我不像娘娘要忙着那麽多事情,空了就想享受享受。”

“本宮還想着給貴妃妹妹安排一些事情,卻沒想過妹妹想着去行宮玩耍。”管芷賢道。

梁芙君卻不接這一茬,也不問她有什麽事情:“皇後娘娘知道的,我這個人呀最是愚笨,做不了什麽事情。”

管芷賢眼色更沉:“可如今戰事正勝,聽說北邊又遭了雪災,本宮本想着與妹妹一同去廟裏祭拜,祈求天下百姓太平。”

梁芙君若再說要去行宮泡溫泉,便有些太不知人間疾苦了。

可祭拜有用嗎?

若是祭拜有用,天下哪裏會有這麽多戰事,哪裏會有這麽多災禍?

韶音聽着兩個娘娘你來我往,恨不得自己能夠鑽進地縫裏。

她總有一種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的預感。

聽了管芷賢的話,韶音突然想到原書劇情中也提到了這一次雪災。

這次赈災做的很不好,好不容易籌來的赈災銀子和糧食,被一層層的貪官污吏貪污剝削,發放到百姓手中屈指可數,最後餓死不少貧苦百姓,甚至險些讓那些百姓成為流民,南下迫害至其他城鎮。

原文中,管芷賢很是無力,後悔自己當初為何不拼死多進言,讓皇帝派一些賢臣能人去赈災。

韶音看向皇後,眼眸微動。

她想,自己穿越到這書中的意義是否應該體現在這些地方?

她是否能夠用自己的先知,讓這書中的人能夠少一些悔恨,多一份舒心。

她眼底的那一份欲言又止太過明顯。

管芷賢輕挑眉尾:“你又憋着什麽話?現在這裏只有我和貴妃,你有什麽想說的,是我不能聽,還是她不能聽?”

梁芙君也将視線落在韶音身上:“怎麽,你和皇後娘娘還有悄悄話了?難不成要讓我避讓?”

怎麽這也能打起來?

韶音很是無奈。

她要說的話,貴妃并不是不能聽。

只是周圍還有其他下人。

兩個娘娘身邊的親近奴才都在。

可有些話她并不想讓這些人聽見,她要說的話,對這些奴才來說太過僭越。

管芷賢和梁芙君便揮手将奴才們趕得遠遠的。

她倆一起看向韶音。

亭子裏比方才還要安靜,管芷賢和梁芙君看向韶音的目光,多了兩分認真。

韶音望向管芷賢,就那樣深深看入她的眼眸之中。

她好似跌入一汪清泉,那泉水微涼,在她心底慢慢蕩開。

她傾身詢問管芷賢:“娘娘為何不讓二皇子跟着赈災隊伍去赈災。”

梁芙君蹙眉:“皇子殿下不在宮裏讀書,去赈災做什麽?這是那些官員的事。”

韶音卻道:“縱然書裏寫了千萬遍,卻也不如自己眼見為實來得震撼。”

“二皇子殿下若是跟着赈災隊伍一塊兒去,定是能讓那些官員,更加謹慎對待赈災這事。”

管芷賢看向戲臺上,卻沒有在看戲,而是在想韶音的話。

前幾日母親又進宮來,說的便是父親正在為赈災的事情擔憂,擔憂的無非便是那些官員層層剝削,最後落到百姓手裏,只有寥寥。

韶音這話聽起來荒唐,但仔細一想,管芷賢卻能明白她的心意。

誰都知道皇子身份尊貴,她的孩子是嫡子,雖然還未被皇帝立為太子,卻也是有極大機會的。

如何才能成為一個好皇帝,而不是像他父王那般?

或許除了讀書之外,确實應當讓他在這江山多走一走,看一看。

讓他跟着赈災的隊伍一同前行,讓他知道如何才能握緊手中的權勢,也能讓更多的赈災糧食落到百姓手中,而不是肥了貪官污吏的口袋。

管芷賢嘴角挑起淺淺笑意看向韶音。

她與好些女子都不同。

管芷賢能夠感受到韶音在宮裏的行事謹慎,大多時候,只為了明哲保身。

可她卻會在每一次機會出現的時候,為天下百姓謀得一分利益。

這一分利益,将會救助千萬百姓的命。

她看着韶音眼底的純粹,看着她隐藏起來,卻熠熠生輝的期待。

管芷賢心髒生出某根弦,好似被輕輕撥動了。

韶音感受到皇後贊賞的目光,立刻低下頭,竟不敢與她對視。

如此一對視,好似兩人之間的氣氛,就已經不同了。

旁邊梁芙君臉上笑意漸淺。

她淡淡看着身邊的韶音,這人果然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從未見她為自己的孩子考慮過呢。

梁芙君心裏逐漸升起一股酸楚之意,竟燒得她心有些慌。

一些難以言喻的情緒,沖着她的思緒,她淺淺一笑:“既然赈災的事情已經安排好,皇後應當會放我去行宮了吧。”

管芷賢正要拒絕,腳步聲急急傳來,蘇忠傑小跑過來:“皇後娘娘,皇上過來了,已經快到坤寧宮門口了。”

三人一同看向蘇忠傑。

管芷賢起身對蘇忠傑說:“你随我去迎皇上。”

話落她看向梁芙君:“你帶着韶音先行離開。”

梁芙君起身,不再糾纏,行禮後便帶着韶音向另一方走去。

也好在坤寧宮的角門與承乾宮的角門更近,她從角門離開不算奇怪,只是為了求近。

皇帝到皇後這裏來,本以為皇後召集了宮妃一同看戲,他便想着來看看,若是看着哪個合心意的,今晚便宿在她的宮裏。

或者趁着今日,看看韶音,若有機會去貴妃宮裏把韶音要了,也是一樁美事。

哪知道來到皇後宮裏,卻一個人也不見,只有皇後一人在聽戲。

他正轉身要走,皇後卻說,近些日子來她宮裏請安的幾個美人答應,很是對她訴說了一番對皇帝的思念之情,既然皇帝已經來了,便差人去将那兩個美人請過來,陪皇帝看戲。

皇帝轉頭看向戲臺上,見那花旦扮相不錯,還真留了下來。

管芷賢松了口氣,只要皇帝留在她的宮裏,不去貴妃那裏,她管皇帝看上誰。

她坐在離皇帝遠些的位置上,皇帝身邊只是圍了好幾個想伺候皇帝的後宮小答應、美人們。

管芷賢興致缺缺看向戲臺,腦海中卻總是閃過貴妃得意的眼色,以及韶音瘦削卻柔軟的身形。

她心裏生出一些奇怪的占有欲,她來不及細思,只想着如何才能順了自己的心意。

當天夜裏,珍妃娘娘的宮中迎來了蘇忠傑。

珍妃很是詫異,笑意溫柔和婉:“蘇公公是說,皇後娘娘要送不少後宮的妃嫔去行宮泡溫泉?”

蘇忠傑笑道:“皇後娘娘說這行宮的溫泉子,空在那裏也是浪費,娘娘們平時在宮裏也無聊,趁着寒冬臘月天氣寒冷,便都去行宮泡一泡溫泉,不僅打發了時間,對身體也好。”

珍妃淺淺一笑:“那便謝娘娘恩賞,想來如此天氣,能泡在溫泉子裏,一定很是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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