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第41章 41
妮翁旋律從那邊車庫走過來和我們彙合的時候, 妮翁還在罵罵咧咧,滿臉的不服:“所以說真沒意思,明明是我花了一周時間構思的計策——……”
我好奇的跟着問道:“什麽計策?”
妮翁氣得鼓起了腮幫子, 但也不正面回答,只是對我說道:“酷拉皮卡那家夥是真的很無聊, 令人惱火,和他開玩笑一點都不好玩!”
雖然不知道妮翁為何會這麽說, 但至少在這一刻, 我是再贊同不過了。
我鄭重的點頭說道:“他說話确實很容易惹人生氣。我剛剛還說要上門把他揍一頓呢。”
妮翁又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大的好消息,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扭頭就對我說道:“那你快去!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兒?我來給你帶路!”
……所以酷拉皮卡君究竟做了什麽才會讓這麽多人期待我把他揍一頓啊。
酷拉皮卡君, 你真的有必要好好提升一下你的聲望了。
我姑且問了一下妮翁這次的動機, 究竟是什麽才讓她成為了慫恿我去揍酷拉皮卡君的樂子人。
妮翁仍有些不情願,與我對視半晌,更加忿忿的深吸一口氣, 說出了實話。
“因為拍賣會之後,我本來是想要火紅眼的——”
聽到這一句話時,我便已經猜到了後續的發展。
妮翁接着說道:“但是剛好我被一個人偷走了念能力。酷拉皮卡那家夥,以火紅眼為交換條件, 向爸爸提出可以幫我找回能力。”
妮翁氣氛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話語全變成了抱怨:“爸爸就自作主張的把火紅眼給了他, 還讓他替代了死掉的達佐孽的位置,現在成了我的保镖隊隊長……”
我才意識到在我走後的友客鑫是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猶豫了一秒,我還是順應了我的好奇心, 有些不太習慣的追問道:“先抛開你那糟心的人體收藏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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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做‘我那糟心的人體收藏’啊!!”
我忽略她憤怒的吐槽, 詳細問道:“你之前都沒跟我提起過被偷走了念能力?”
妮翁微妙的停頓了一下,又吐着舌頭說道:“因為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 爸爸也依舊很重視我的樣子。所以想着就算沒有念能力好像也無所謂……”
“不過畢竟我的客戶太多,最後迫不得已還是讓酷拉皮卡……”
說到這裏,妮翁又變換了音調,就像暴走的惡龍一般快要噴吐火焰了:“那是我最中意的藏品!我期待了好久的!!”
“就算不站酷拉皮卡君那邊,我也想勸你說換換口味吧。實在不行改成收藏名貴寶石不也挺好的麽。”
妮翁憤怒的看向了我。
……怎麽好像又要和她吵起來了。
我趕緊提出下一個問題:“那場拍賣會也波及到了你們?傷亡很多嗎?”
“嗯,畢竟在場的人基本都死掉了。”
妮翁又顯出了極端的冷漠,語氣平靜的将其一筆帶過了:“不過我沒看到現場,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慘狀。我只要拿到我想要的便足夠了。”
說到這裏,妮翁回複了三歲小孩兒般的任性,撒潑耍賴道:
“我不管!反正你去把酷拉皮卡揍一頓,然後我們一起出去玩!你快去給我出口氣先!”
邁向酷拉皮卡君辦公室之前,盲生才終于發現了華點。我轉頭看向妮翁,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按理說,你現在是他上級,你應該怎麽找他麻煩都可以啊?為什麽還要專門找我來?”
抛出這個疑惑後,在場的芭蕉、旋律、妮翁都不同程度的錯開了視線。
還是旋律先回答道:“單論表面的職位而言是這樣。……”
芭蕉接續道:“但是吧,BOSS對他的青睐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旋律詳細解釋道:“大小姐是BOSS的女兒,但也只是BOSS的女兒。而酷拉皮卡……”
妮翁代替欲言又止的兩人說完了他們的最後一句話:
“爸爸說之後會讓他接替自己的位置。”
我驚訝的向妮翁看去:“組織老大的位置竟然不是世襲制嗎?”
妮翁撇了撇嘴,滿臉的嫌棄:“反正我也不想繼承組織當什麽黑/手/黨老大,爸爸還說退休了可以和我一起去迪○尼玩,酷拉皮卡想當就讓他去當呗……”
旋律替我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實質上,酷拉皮卡已經被默認為是諾斯拉組的下一任BOSS了。
“所以,他現在……”
我滿目震撼的向辦公室內望了過去。
“是我們的少當家。”
酷拉皮卡君居于房間正中,端坐于辦公桌前。房間內的四個角落各站着一名全身漆黑的持/槍保镖,在開門的一瞬間齊刷刷向我們望來。
看見妮翁,他們齊聲招呼了一句:“大小姐好!”,又各自移開了視線,像木頭人一般站定在原地,再不動彈。
我幼小的心靈又一次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正對面的酷拉皮卡君緩緩向我望來。
我認識的這些人——怎麽一個比一個厲害!
感覺僅僅才半年,我周圍的人們便在不知不覺間産生了變化。(但妮翁倒是一成不變,這一點讓我感到十分安心。)
雖然我早就知道酷拉皮卡君的手腕與能力,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便籠絡人心、獲得了龍頭地位,……
而平凡的我,到現在了還處于稿子接連被斃、每天為幾百字琢磨到頭禿,連一本像樣的作品集都拿不出來的地步。
人與人的差距怎麽會這麽大啊!
可能是因為遭受的沖擊太過,在酷拉皮卡君含着很淺很淺的笑意望過來的時候,我完全忘記了本想說的臺詞。
明明已有許久未見,這半年內我們僅靠着不算頻繁的通訊來維持聯系。
我在前來途中還期待過他會如何反應,但真正見到了,又在意料之中的,他顯得很是冷靜。
……沒、沒關系!
我相信不論是時間還是空間上的間隔,都不足以動搖我和酷拉皮卡君之間的羁絆的!
酷拉皮卡君內心一定也很高興……
然而酷拉皮卡君并沒有什麽特殊表現。比起剛和妮翁在機場見面時她給我的熱情擁抱和長達半個小時的演講,他平淡得像是遇見陌生人。
唯一的區別可能僅在于,他臉上那點若有若無的笑容了。
不過老實說,他的笑容并沒有那麽那麽明顯。我甚至會懷疑,那是不是因為我對他抱有的濾鏡,才讓我錯看了他顯露出的溫和。
我遲緩的感受到了一些想象與現實上的落差。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說點什麽,妮翁卻像是要有準備,突然一把抱住了我。
我虎軀一震,大腦宕機之時,聽妮翁掐着嗓子說道:
“人家等你好久了啦,你怎麽才來呀!”
我:…………??
妮翁小鳥依人的靠着我:
“你為了我千裏迢迢來到這裏,酷拉皮卡知道了不會生氣吧~
“我給你準備了好吃的巧克力,你快嘗一口。”
妮翁從口袋掏出一顆一看就很貴的巧克力放到我手心,但又覺得不夠,迅速剝開糖紙把巧克力塞進了我嘴裏。
看着這一切發生的酷拉皮卡君:“……”
有點跟不上狀況的我:“……”
……別說,這巧克力還挺好吃。能夠出賣我靈魂的那種好吃。
妮翁更緊密的貼住了我,一邊搖着我的手臂:“酷拉皮卡如果知道了我和你吃同一盒巧克力,他不會吃醋吧!
“如果他看見了我這麽抱着你,他不會嫉妒吧!”
酷拉皮卡君:“……”
他放下了手裏的筆,作勢好像要起身。
妮翁抱着我把我往後拖:“哎呀,你看看他!他不會是要揍我吧?我就說你的這位朋友(重音)好可怕的!”
妮翁勾住我的脖子,含情脈脈的看向我:
“不像我,我就只會心疼佩佩!”
……我也不知道她最後那聲拐彎抹角的音說的究竟是“妹妹”還是“佩佩”。
酷拉皮卡君已經從座椅中站了起來。
僅僅是站起來而已,可就連我都感受到了一絲戰栗,與妮翁執手相看淚眼,兩個人連連向後退去。
酷拉皮卡君對我們說道:“你先放開她。”
妮翁更固執的抱緊了我:“我才不!”
“你別想讓我放手,她是我的人(質)!!”
我覺得正被妮翁勾着脖子快喘不上來氣的我真的挺像人質的。
酷拉皮卡君和妮翁陷入對峙。妮翁挾持着我不放手,我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旋律和芭蕉。
旋律對我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芭蕉則是飛速的移開視線甚至拉開距離趕緊與我撇清了關系。
我只能試圖自救。
又還沒來得及說話,妮翁趕緊把一整盒巧克力都遞給了我。并且十分鄭重的問我道:“你再想想,你應該站哪邊?”
我迅速将巧克力收進荷包,明确了自己的立場,轉頭看向酷拉皮卡君。
酷拉皮卡君平靜的表情似乎有些崩壞的跡象。我看見他的嘴臉抽了抽,就好像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麽,幹脆側開了視線。
……不,你還是對我抱一點希望好不好。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是非不分的類型麽?
沒錯,我就是。
我清了清嗓子:“你們先別吵架……”
說完這句我就能猜到酷拉皮卡君一定會回複:“這并不是吵架”、“你應該先制止她的無理取鬧”,所以趕緊接續了自己的提議:
“雖然很抱歉,酷拉皮卡君,但是我這次肩負着重要的使命而來。其實我是來踢館的。我順應民意接受委托來打敗你,因此希望能和你一決勝負,謝謝。”
酷拉皮卡君表情變得空白,好像在腦門邊緩緩的打出了一個問號。
芭蕉一臉的震撼我媽,旋律輕咳一聲以掩笑意,妮翁幹脆直接發出了不合時宜的大聲應援:
“打起來,快打起來!我要看血流成河!!”
酷拉皮卡君恢複了漠然表情,什麽也沒說,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妮翁。妮翁立刻噤聲。
我直接說道:“要不這樣,我們來掰手腕吧。我正式向你提出掰手腕的挑戰!”
因為我絕不是會被區區一盒名貴巧克力收買的類型,所以我十分公平公正的試圖緩和他們間的矛盾:
“事情是這樣的。除了妮翁以外,還有芭蕉先生。”
我毫無負擔的直接賣了隊友:“芭蕉先生剛剛說,如果我能贏過你,他就認我當老大。——不過畢竟沒說以什麽形式贏過你,所以掰手腕也能行?”
可我才剛剛說完,芭蕉已經畏縮的蹲到一邊,一臉驚恐的看着酷拉皮卡君說道:“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聽她瞎說!我怎麽可能提出這種不合常理的要求!”
酷拉皮卡君看向芭蕉,露出了很淡很淡的笑容。不知為何,芭蕉反倒像是看見了生命的倒計時,抖得像篩糠一樣。
我繼續說道:“然後妮翁剛才對你也很有意見……”
妮翁淡定自若的捂住了我的嘴。
我扒開妮翁的手,總結陳詞道:
“最重要的是,我本來就是找你麻煩的!每^日更^新揉揉雯寇^口羣摳.摳羣巴儀寺八以陸玖流傘鑒于幾分鐘之前你剛挑釁了我,我揚言要揍你一頓!
“我将代表芭蕉先生和妮翁,現在正是複仇的時刻!”
空氣一時沉寂,旋律和妮翁無聲的為我鼓掌應援(?)。只有芭蕉崩潰的喊着:“你m的有病吧你提我做什麽有事情別牽連上我啊!!”
但我和酷拉皮卡君都無視了他。
現在輪到我和酷拉皮卡君對峙了:
“來吧,酷拉皮卡君,扳手腕一決勝負吧!”
酷拉皮卡君沒急着應諾,先颔首道:“剛剛在電話中是我用詞不當,就當是我的錯吧。”
……什麽叫“就當是我的錯”??
更讓人生氣了好嗎!
酷拉皮卡君就像在邀請路人做調查問卷一般公事公辦的問道:“假設我同意與你扳手腕,如果你贏了打算怎麽樣,你輸了又打算怎麽樣?”
“如果我贏了,你得答應我和妮翁在一起(出去玩),你就成全我們(讓我們單獨出去不派保镖跟随)吧。
“順帶一提,如果我贏了,還能收獲芭蕉這個小弟,我覺得非常的穩賺不賠。”
芭蕉:“我不是,我沒有,我對諾斯拉家族(的少當家)忠心耿耿一心一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酷拉皮卡君無視了芭蕉,問我道:“那你輸了呢?”
對此我也早有準備,十分鎮定的答:“我輸了就輸了啊。沒有代價。”
酷拉皮卡君用我看傻小子時的憐愛目光看了一眼我。
我戒備的護着口袋說道:“那你還想怎樣?我輸了的話你總不會從我這裏把這盒巧克力給搶走吧?”
酷拉皮卡君:“……也行。”
他竟然同意了我玩笑一般的要求,并對我伸出了手。
我拘謹的坐到他辦公桌對面。
并用眼神示意他:你會讓着我的,對吧?
我要建立起我在大家心中的威武形象!你看你現在就像反派一樣,我就是被任命來打敗你的勇者!
你一定會讓我贏的對吧!!
你一定知道什麽是憐香惜玉…………
啪。
咚。
磅。
0-3。
酷拉皮卡君無慈悲的收繳了我剛入手的整盒巧克力。妮翁站在旁邊,一臉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在這兩人悲憫的目光之下,汪的一聲哭了出來。
——
當然,哭是不可能真哭的。
在我盯着酷拉皮卡君眼淚蓄力到30%的時候,酷拉皮卡君就已經松開了拿巧克力的手。我趕緊把巧克力重新塞兜裏了。
他嘆了口氣:“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妮翁迅速的又挽住了我的手臂:“當然是來見我的!”
酷拉皮卡君面無表情的看向妮翁,妮翁毫不示弱的瞪向酷拉皮卡君。
怎麽感覺半年不見,這兩個人的關系突然惡化了這麽多。
隐隐的,我感覺到了他們暗地裏的較勁,但我卻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争啥。
我回答道:“我就是來這邊拿一下游戲卡帶而已。待不了多長時間,大概一天之後就會回N國。”
“是嗎。”酷拉皮卡君答。
……瞧瞧這陌生人一般的對話,氣氛尴尬得快要腳趾扣地了。酷拉皮卡君,這麽短短時間未見,雖然剛剛已經吐槽過一次,但是我還是想說,你的态度真的好冷淡啊。
莫非我和你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壁障嗎?咱們的羁絆呢??
酷拉皮卡君聽不見我悲痛的心聲,看了我和妮翁一眼後,又低頭批閱起文書。
“反正這裏沒我們什麽事,我們就先回去工作了。”旋律微微向我們施了一禮,又一次對我露出笑容,便在酷拉皮卡君的默許下離開了。
我拉着妮翁從椅子上站起來:“那我們也……”
“稍等一下。”酷拉皮卡君仍是低着頭,卻對我們說道:“如果你們需要外出的話,我會親自陪同以保護你們的安全。
“但請給我一些時間,我很快就能處理完這些文件了。”
我和妮翁一齊看向了他,我又看向了妮翁:“要等他嗎?”
“不要。”妮翁即答:“我只想和她一起玩,你要跟過來的話我就讓她帶着我把你甩掉。”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表态,酷拉皮卡君早有預料一般公事公辦的提醒道:“妮翁小姐,恕我直言,脫離保镖讓您單獨出行本來就是不被允許的事情。
“您還記得您上次獨自潛逃結果被偷走念能力的事情嗎?真希望您能吸取一下教訓。”
妮翁一時啞然,但她很快想到了說辭:“又不一定非要你親自跟随!像剛才出門的時候一樣,派旋律來不就行了麽!”
“如果遇見危險,旋律一人恐怕不足以保護你們的安全。”
“那就再加一個芭蕉!”妮翁又一次拉住了我:“反正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約會,你不可以跟過來,略略略!”
酷拉皮卡君看向了我。
他好像希望我能說點什麽。
而妮翁也跟着一起看了過來。
我沉思良久,最終說道:“你們都是我的翅膀。所以我……”全都要。
……等等,這話聽起來怎麽像渣男發言?
不是,酷拉皮卡君當保镖陪同我和妮翁出去玩,這件事根本就沒有矛盾點吧??你們在争什麽啊,為什麽會擺出一副非得讓我二選一的态勢?!
猶豫的瞬間,酷拉皮卡君突然擡高音量對妮翁說道:“您應該還沒有把拍賣會取得的藏品交給她吧?
“就算不是我陪同你們出行,芭蕉和旋律現在還有原本的任務在身,為你們保镖人選亦需要時間。”
“既然如此的話,您不如先去取出游戲卡帶交給她,然後再規劃出行日程也不遲?”
妮翁才想起來一般,恍然大悟道:“對哦,我把卡帶扔我房間裏了。我先去把卡帶拿來交給你吧,免得之後忘了。”
妮翁起身,打開辦公室門正準備離開,卻先看向了我。
我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而且酷拉皮卡君的心情看上去也不太美妙的樣子)于是也站起身來,慢吞吞的對妮翁說道:
“哦,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妮翁頓時笑開來,重新走到我面前,親密的挽住了我,就像打了勝仗一般耀武揚威的向酷拉皮卡君看了過去。
我不明所以的跟着向酷拉皮卡君望去,卻發現酷拉皮卡君表情複雜,失了平靜,又露出我熟悉的欲言又止的躊躇神情,恨鐵不成鋼的看着我。
……啊?為什麽要用這種表情看我??
難道我又做錯了什麽嗎?
可我什麽都沒有做啊??
對上我的視線,他也只是按住額頭,嘆息道:“算了,你們去吧。”
但這次,妮翁終于多了一分憐憫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嬉笑着對我說道:“他好像有話要對你說。”說罷便先行離開了辦公室,把我獨自留在了這裏。
我看了酷拉皮卡君半晌,什麽也沒有看出來。他哪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倒不如說是把“有事禀奏無事退朝”寫在了臉上。
酷拉皮卡君一時沒有出聲。我想這應該是為了給妮翁賣個面子,此刻的酷拉皮卡君說不定正在腦子裏超高速思考着“我還能說點什麽?”
酷拉皮卡君并非多言的類型,這一點我亦清楚。就當是為了緩解他的尴尬,我正打算主動開口,卻見酷拉皮卡君放下紙筆重新站起來,很無奈一般說道:“我送你到妮翁住處吧。”
“……啊?”
明明這個人上一秒還在說“我有一些文件沒有處理完”。……還是趁我們插科打混的時候他已經飛速的寫完了所有文書?
我還有些迷茫的看着他,酷拉皮卡君解釋道:“諾斯拉家族府邸很大,最近還多有改建,你說不定會迷路。”
……可我記得路诶。
再不濟也能問随處可見的仆從嘛。
我想這麽說,為了避免酷拉皮卡君真把我當成了甚至連路也不認識的廢物點心。
可是看見酷拉皮卡君公事公辦的正經表情,總覺得當我這麽回答以後,他會又一次的狠狠瞪過來。我只好把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裏。
酷拉皮卡君回頭對房間裏的保镖說道:“我很快就會回來,你們不用跟上來了。”
如此,他與我并行在了偌大府邸中的林蔭道上。
一開始誰也沒有說話。
我看不出來他的心情怎樣,也不太确定在如此氛圍中我是否應該以玩樂的心态與他講一些輕松的話題。又或者我應該跟他說點正事?畢竟他的表情仍是那樣緊繃。
我本以為他不會與我閑談,正在為了聊天話題而焦頭爛額的思考着的時候,沒想到他卻主動開口了:
“你最近怎麽樣?”
……啊。
多麽生疏的開場白,簡直就像不得不找話題的兩個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呢。
“生活方面,或者創作方面,有遇見什麽難處嗎?
“雖然不算頻繁,不過我們最近的通話裏,你似乎也已經說過了大概的情況,應該沒有什麽需要擔心的吧。”
“确實不需要擔心。”
我也顯得有些緊張,感覺好像更加不自在了,随口答道:“反正也……也就那樣?有些地方不太順遂,但并沒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難處。”
“畢竟你也知道的,我選擇的生活十分平靜,根本沒有什麽打打殺殺,只是普通的日常罷了。”
他點了點頭,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的意思,又好像早已知曉了我的回答。
彙報完自己的狀況之後,我又不知道該在說點什麽了,但總不能讓空氣重新回歸沉默。我順着他的問題姑且問道:“那你呢?”
他略微側了臉看向我,發出一聲好像是表達了疑惑的鼻音。
但他也很快反應過來我沒頭沒腦的詢問,平靜的回答道:“與你同樣。一如既往,沒什麽大不了的。”
……很難再把這個敷衍的話題接續下去了。
我讷讷許久,但還是順從本心,小聲問了一句:“你累了麽?”
酷拉皮卡君突然止住步子,轉頭看向我,就好像我問出了一個什麽驚世駭俗的問題一般。
“可那又怎樣呢。”
說着不近人情的否決,他的表情卻逐漸和緩下去。
帶上切實的笑意,酷拉皮卡君對我說:“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會把它走完的。”
“哦……”
我仍是這麽答,我亦不會反駁。
或許是因為好不容易的開口交談,又或許是因為此刻難得的獨處。酷拉皮卡君的氣場柔和下來,不再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泠然,就像卸下了面具一般。
至少以我看來,因為長久未見、因為地理相隔、因為身份變化……逐漸累積起來的細小差異在不知不覺間形成了一堵高牆。在讓我感到些許陌生而無所适從的時候,卻因為他的笑容而轟然倒塌。
酷拉皮卡君緩了步子,又一次看向我:“對了,”
“剛剛沒找到機會告訴你。”
他看起來像是要說什麽重要的話一般,表情真摯,話語間卻微微遲滞。甚至還有意停頓了一兩秒。
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但因為他的停頓,我被勾起好奇心,莫名的有些緊張。
“雖然現在好像有些遲了。我剛剛是想說,……”
望向他時,我又一次看見了陽光與金發。我想,酷拉皮卡君并非完全冷漠的人。
剛相見時不說,剛開口時不說,在聊天時也不說。一直到這時候,他才終于轉過彎來一般對我說道:
“好久不見。”
我很少直言,他也多是委婉。
我看見書中說,要論含蓄,可以把“我喜歡你”說成“今晚月色真美”。
雖然我并不能理解這句話千層百轉的含義,但在這時候,我卻想道:
就像我藏着一句話,把“我想念你”變成了“你等着,我要上門揍你一頓”。
酷拉皮卡君這句:“好久不見”會不會也藏着另外的意思,他其實是在對我說:“我也想見你”?
……還是這一切僅僅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偷偷瞥向身旁之人,仍無法從他的表情中看出個所以然來。也不敢詢問他的真意,只得撇了撇嘴,小聲抱怨道:
“你這反射弧未免也太長了,和雷歐力有得一拼。”
酷拉皮卡君本來還帶着笑的臉色迅速沉如鍋底,偏過頭并加快腳步走到我前面,再也不想與我說話的模樣。
……啊。
我恍然意識到:原來這才是真生氣了啊。
——
酷拉皮卡君疾步走在我前面。我們本來是并行,現在他卻已經甩了我快一大段距離。
我小跑幾步追上他,一邊探頭看他的臉色,再确認的問上一句:“你生氣了嗎?”
雖然他嘴角跳了跳,等我總覺得這是嘲諷的冷笑。酷拉皮卡君冷淡的回答道:“沒有。”
我當時就很有一種像梗圖裏那樣給他兩拳再問上一句:“你生氣了嗎?”的沖動。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會不會再回答一遍:“沒有哦”。
但我到底沒敢真的揮拳向他,也只是問道:“真的沒有嗎?”
他回答的很篤定:“沒有。”但仍然快步走在我的前面。
也不得不說,有錢人家的豪宅真大,簡直堪比一個小型公園了。
我們從酷拉皮卡君的辦公室到這片林蔭小路再到花園後宅。還是在酷拉皮卡君特意提高了走行速度的情況下,我們花費了十五分鐘,才終于抵達了其中一棟別墅前。
我和酷拉皮卡君的追逐戰也不得不在這棟豪宅面前畫下休止符。
不過老實說,我更好奇的是妮翁住在這種大宅自立,說不定去個廁所都要走上個幾百米。每天步行數這麽多,都不覺得累的嗎?
而且我記得她走路應該沒這麽快的吧?明明也就先我一步離開,為什麽就已經沒影了?
還是說我錯過了什麽,其實在這個豪宅中隐藏着不少由念能力構成的傳送陣?所以妮翁離開辦公室後直接傳送回了自己房間?
我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出奇的高。畢竟除了逛街買東西還有游樂以外,妮翁壓根都不願意多走一步路的。
我盯着酷拉皮卡君的背影看了好久。酷拉皮卡君察覺了我的視線,側頭看我表示疑惑。
他對我說道:“就是這裏了。我想你上次來過,應該還留有印象吧。”
我以為他這句話的意思是“那我就送你到這裏,我要回去了”。但他又好像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與我一同踏進了別墅。
又是一道蜿蜒而漫長的走廊。走廊兩側常有見到女仆和保镖,我們自然也不适合再在這裏玩你追我趕的游戲了。
酷拉皮卡君在人前陡然變得成熟穩重,就像剛才的故意疾行不曾發生過一般,臉不紅氣不喘的平穩的重新為我帶路。
我惡狠狠的盯了他好久,忍不住語重心長的勸慰道:“酷拉皮卡君,‘雷歐力’不是個貶義詞,你duck不必如此生氣。”
“我當然知道雷歐力不是貶義詞。”酷拉皮卡君義正辭嚴的回答:“只是也不是什麽褒義詞罷了。”
我:?
“雷歐力聽見你這麽說他會傷心的。”
“那麽只要不讓他聽見就好了。”
我又盯了酷拉皮卡君半晌:“所以你不否認你剛剛确實生氣了是吧。”
“……不。”酷拉皮卡君回頭看我,強調一般與我認真辯解道:“我沒生氣。”
“首先,我不會因為一句誇張性質的比喻就生氣。其次,我早就知道你出言無狀的說話方式,不會感到驚奇。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我并沒有幼稚到會因為這點小事而耿耿于懷。
“綜上所述,我絕非是因為生氣而……”
“酷拉皮卡君,你知道嗎。聰明人在說謊的時候反而會格外多言甚至還會列出條理,因為他們下意識的想要使自己的謊言聽起來更具有說服力。”
酷拉皮卡君瞪圓了眼睛看我,還想說什麽的模樣。
我機智的趕緊進行到下一個話題:“好的,就當你沒有生氣吧。”
“什麽叫‘就當’……”
我問:“那酷拉皮卡君,我做了什麽,你才會生氣呢?”
酷拉皮卡君轉移了注意力,又開始思考我剛剛提出的問題的模樣。
他皺起眉頭,好像遇見了“世界末日”之類的論題一般,這個問題似乎極大的難倒了他,他一連好幾分鐘都沒說話。
酷拉皮卡君放慢了腳步走在我旁邊。
我總覺得,他應該不會考慮到了一些窮兇極惡的可能性,比如說我要“毀滅世界”、“毀滅全人類”等等吧……?
快走到妮翁的房間前,他才得出結果,給予了我回答:“不會。”
“什麽不會?”
酷拉皮卡君真的說道:“我剛剛想過了,如果有一天你做出某些極端行為,我應該如何對處。但随後意識到,與其思考發生後該怎麽辦,不如想盡方法去預防。”
而我則是開始思考,是什麽樣的心路歷程才能讓他把這個話題上升到如此高度。
“但思考的結果,”
酷拉皮卡君注視着我說道:“我想,如果是你的話,應該不會走上那一步。”
很難想象他所說的“那一步”是哪一步。
……也很難理解,他說出的這句話究竟算不算是表揚。
我聽見酷拉皮卡君說道:“所以,我的答案是——不會。”
我看了酷拉皮卡君好幾眼,才拉回跑偏的思路,意識到他的回答對應着我詢問的上一個問題的答案。
我問:“不論做什麽也不會生氣嗎?”
他說:“不會。”
但又有些不确定似的,還是補充了一句:“當然,其中并不包括某些極端情況下的極端行為。”
他還打算舉幾個例子,以一副與合同員工約法三章的語氣開口:“包括但不限于……”
我打斷了他:“酷拉皮卡君、酷拉皮卡君,我可以把你剛才的那句話當作免死金牌嗎?”
“嗯?”
我們站定在妮翁房門前。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我遂行了自己早已暗藏着的沖動,踏上前一步,伸手向他的頭頂。
是比想象中更為柔順的手感。
然後轉動手腕。我故意的、粗暴的揉亂了他的頭發。
——四周的保镖仿佛看見了我踩中地雷一般,露出了驚愕、佩服、恐懼、震撼我媽的見鬼般神情。
而我早已準備好退路,直接打開了妮翁房門,關上門躲進房間前最後看了一眼酷拉皮卡君的表情。
隐含着一些無奈,但又切實出現了。我看見了酷拉皮卡君嘴角不甚明顯的笑意。
……他竟然還在笑!
那一瞬,我好像體會到了方才芭蕉感受到的恐懼。什麽叫做閻王一笑,生死難料?
太歲頭上動土,未免也太過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