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介意吧
不介意吧
沈澈一時無言，臉僵住了一瞬，過了一會兒才找回意識，說：“大使館那邊打電話說有人找你。”
林兮眼睛盯着他看，微微擡了下巴，疑惑地問：“誰？”
“一個攝影師。”他又補充道：“應該是你朋友。”
林兮下意識重複了一句，“我朋友？”
她認識的人，在大使館，大使館打給了沈澈。
也就是說這個人知道她在布隆迪，還知道她在基特加的援非醫院。
林兮眼睛微微眯起，心裏浮現出一個人。
沈澈說：“你可以看看有沒有人給你打電話。”
林兮“噢”了一聲，回：“那我怎麽過去，你有這裏的地圖嗎？”
沈澈說：“今天是援外六十周年，大家都要去，醫療隊有大巴，你一起去嗎？”
男人近在咫尺，脊背挺得筆直，大概因為慶典的原因，他穿的和往常不同，有些正式。
站在走廊的門口，白色襯衫被日光映出溫暖的黃色，林兮抿了抿唇，擡起頭，望進他漆黑的眸子裏。
打定主意，林兮向來不走扭捏的風格，問：“你想讓我坐嗎？”
語氣拿捏的剛好，不生硬也不造作。
沈澈表情沒變，可直覺告訴他，林兮這若有似無的語氣和往常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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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狀般的睫毛眨動，他斂了心緒，淡淡道：“你的車油不夠，如果你不想坐的話我可以開車帶你過去，或者鑰匙給你，你自己開，沒有地圖，你可以跟在大巴車後面。”
“要是你想坐的話車就停在樓下，還有1個小時，大家也都還沒下去，你可以慢慢來。”
“……”
他是在跟她彙報項目解決問題嘛，每一條路都堵死。
差點都快忘了這人是有多好脾氣了。
林兮盯着他轉身下樓的背影，內心輕“啧”一聲，感嘆道：“真難搞。”
關門回到房間眼神四處搜索。
手機早就不知道被她扔到了哪個角落。
等好容易插上電開機，果不其然，【給你一個驚喜，正在路上，記得簽收噢】
後面還跟着一個賣萌的表情包。
林兮又把手機合上，打了個哈欠。
這平地驚雷的風格，除了顧晚喬還能是誰。
到了布隆迪以後，她們倒是隔着時差斷斷續續的聊天，總歸非常混亂。
因為她可能今天在亞利桑那，兩天後又到了塞班島，再兩天又到了比利時……
總歸都不知道能隔幾個時區。
林兮為了能離家更遠，高中畢業選了去國外念書，學費貴，好在經歷不錯，就申請獎學金再加上商拍，倒也勉強過的去。
顧晚喬也是人文攝影出身，卻選了和她截然不同的路，雖然和弟弟相愛相殺，但是家庭氛圍還算不錯。
想要養活自己的攝影愛好，又不想問家裏要錢，幹脆窮游，想去國外拍攝就在網上找了幾個攝影愛好者組成學生自駕團，大家分攤汽油和Airbnb，兩三千快就走遍了小半個美國。
拍照片、發微博、去畫廊打工、和各種各樣的攝影師交朋友、打磨攝影技術……
沒過兩年，微博開始出現旅游事業部，她報名成了自媒體聯盟的第一批博主，微博天天在推薦位上，廣告商的私信也一個接着一個。
她也因此順勢成了旅行博主，過上了永遠在路上的生活。
而她們的日常就是天南海北的隔着時區對話。
就是不知道這次怎麽會來布隆迪。
畢竟這裏可不是什麽旅游勝地，連交通、住宿、網絡之類的基礎設施都很難完善。
——
林兮看完消息就直接出了門，沒什麽要收拾的，什麽也不用帶。
她已經都快習慣一日三餐都有人包分配的生活了。
下樓，果然一輛白色大巴停在樓下，側面還印着【中國援布醫療隊】的字樣。
林兮剛邁上一只腳就看到車廂裏坐了一個人，在駕駛座的後面。
不對，是兩個人，還有一個司機。
林兮蹬上車，反倒是司機扭過頭先跟她打招呼。
笑得跟朵花一樣，用中文說：“早上好。”
林兮也回了句，然後一屁股坐到了沈澈邊上。
“還真的沒有人。”大巴的座椅太窄，她抽出安全帶的時候腿碰到了他的，肌肉健實，很有力量，熱量隔着兩個人的褲子傳遞到她身上。
她覺得自己的腿酸澀了一下。
林兮看到過他在駐地的樓下跑步，姿态潇灑，宛如風中的白楊，跑了一圈回來T恤濕噠噠的貼在身上，又是荷爾蒙蓬勃的樣子。
沈澈或許意識到他們貼着，不動聲色的向裏挪了挪，又沒敢動靜太大，埋頭看着她的動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緩解不自然，他主動開口，“有片葉子。”
安全帶“啪嗒”一聲扣上，林兮擡頭，望着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嗯？”
他擡手指了下自己額前的頭發示意，“有片葉子粘到你頭發上了。”
林兮擡起右手放到頭頂。
沒摸到。
然後下一秒她猛地湊近了沈澈，鼻尖幾乎相貼。
沈澈對着突如其來的動靜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見她看着他，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
車內安靜，沒人走動，更沒人說話。
林兮透過他漆黑的瞳孔看到自己在裏面的倒影，右手在頭頂摸索，過了一會兒又退了回去，她看到了那片夾在自己發絲裏的葉子。
語氣輕飄飄的說：“沒帶手機，借你眼睛用一下。”
然後捏下那片葉子，綠色，有些幹枯，摸起來很硬，只是一部分。
是駐地門口的棕榈樹。
然後回頭問：“不介意吧？”
“……”
沈澈稍稍頓了下，鼻尖還殘留着她剛剛傾身靠近殘留的味道，不是化工的香水，反而像是身體本身散發出來淡淡的紅茶味。
擡眸，對上她漂亮但平靜無瀾的眼睛，又仿佛剛剛發生的事情再尋常不過，只是他的多想。
沈澈嘴唇抿成一條線，在心底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嘆的到底是誰。
他微俯下身，從座位裏面拿出一個袋子遞過去，“早飯。”聲線裏有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生硬。
林兮臉上的笑容慢慢漾開，接了過來。
沈澈卻小心翼翼的挪開眼，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司機的方向，椅背隔絕，什麽都看不到。
扒開外面的包裝，還是三明治，最上面露出來的煎蛋顏色焦黃，看起來賣相誘人。
林兮一口咬下去，唇齒留香。
下一秒，車外傳來說話聲。
裴汀白大大咧咧的上了車，要不是車門太窄，他估計都得跟別人勾肩搭背一起來上。
然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對面的林兮和沈澈。
他三兩步湊過來，關切地問：“弟妹，你沒事兒吧。”說起話來也是風風火火又絮絮叨叨的，“前天我都不知道你碰上恐怖分子了，昨天一整天都沒見着你，咋樣了啊。”
林兮聞聲紅唇一彎，大大方方的回：“臨時的意外，我沒事兒。”語氣輕松，仿佛那天吐血的人不是她。
“那還好，給我吓一跳，不過你可也得注意點安全啊，這兒雖然不打仗了，但是小的襲擊有時候也不少。”
林兮點頭道謝，他往後排走之前還沖着沈澈故作抱怨道：“我說怎麽不見人呢，原來早就下來了。”
“……”
沈澈沒回答，只在林兮背後剜他一眼。
然後林兮就看到他賤嗖嗖的笑着走了。
後面的人一個接一個上來，有些是在醫院見過的老面孔，有些是從未見過，但少不了每個人都問她一嘴，再配上一個不可言說的笑容。
她到後面簡直快變成公式化的問答。
一隊人三三兩兩的上來，林兮估摸着盤算了一下，醫療隊大概有十幾個人。
全部人都落了座，沈澈站起來往後看，說：“都到了吧？”
後面的人聲此起彼伏，像是在确認，“到了”
“都到了。”
“可以走了。”
最大的那一聲照舊是裴汀白的聲音。
沈澈轉回去，跟司機揮了下手掌，司機往後吆喝一聲，大概是準備出發的意思。
林兮把吃剩的包裝随手卷起來，腦袋挪過去，放低了聲音問：“你沒跟他們解釋啊。”像是在說悄悄話一樣。
沈澈莫名其妙，說：“解釋什麽？”
林兮放松了姿态靠着後背，“稱呼啊。”語氣好像反過來的揶揄。
沈澈瞥她一眼，像是在說，一個始作俑者是怎麽能心安理得的問出這個問題。
最終也只輕描淡寫的回了句，“沒必要，他們都快走了。”
林兮反而倏地笑了出來，“算我給你添麻煩了，給你道歉。”然後話鋒一轉，調笑道：“不過你不怕把謠言帶回去嗎？”
沈澈：“……”
林兮：“畢竟不是一直有一個說法，說留學生的特點之一是國內國外各有一個女朋友。”
沈澈：“……”
看着她雙目狡黠的樣子，沒忍住回複說：“我要是有你覺得你可能被接過去嗎？”
說完又發現這句話好像有點奇怪，擡眸看她一眼又把眼睛挪過去。
看出他無語的樣子，林兮笑了，索性換了個話題，想起剛剛那人叫她弟妹，他們又是一起長大，問道：“沈醫生多大年紀？”視線看着他，“這個總能說吧。”
甚至還加上了自己的分析，“我爸離開前一年你就到這裏了，那時候我17歲，現在我都24，少說你也得……”
還有模有樣的拿出手指，眼看快要給他算成40，沈澈擡起眉梢，打斷她，說：“31。”
現在31歲，7年前也就是25歲，按照一畢業就來非洲。
那就得是連讀，還得是最快的速度畢業并且保證不延畢的情況之下。
倒也是沒想到，他第一次來非洲的年紀跟她差不多。
林兮淡淡的“噢”了一聲，收回手，點點頭，添了句，“果然，還是個學霸呢。”
然後問出了一直以來都很想問的問題，“那你為什麽在這裏這麽久？”
